姜回雪也是懵了。
當她再次走回這里時,實也沒抱什么期望,權當作帶著默兒一日游逛,逛累了,尋個地兒坐下來歇歇腿,所以沒有一來就上前叫門。
回想今兒個一整日,兩人一而再,再而三錯過,此時驟然相見,終于將人尋獲,她……她也是莫名其妙得很,喉頭竟然堵堵的,有想哭的沖動。
她不知是怎么放開默兒的手的。
她就是放開了。
然后難以自持地朝他走去,而她一動,他動得比她還急。
他幾乎是飛沖過來,張臂攬住撞進他懷里的她,將柔潤的她密密摟住,勁腰亦被她一雙細瘦藕臂緊緊圈抱。
「你來尋我!姑显茘槅÷暤驼Z,嘴角上揚再上揚,好生歡快。「回雪……回雪……你是想我了?」
姜回雪聽到好多聲音,有老管事倒抽一口氣的聲響,還有幾名路人發出的訝呼,男女授受不親,她當街與男子這般親近著實太驚世駭俗,但她聽到那強而有力的心音,從他厚實左胸清楚傳岀,那令她長長逸出一口氣,浮蕩的心魂整個安定下來,環緊他腰際的手已不知道要放開。
孟云崢還沒聽到她答話,在場有人看不過眼了。
「呀啊啊——」默兒突然脆聲高喊,揣在懷里的吃食掉了一地也不管,整個人像頭失控小馬朝抱成一團的男女飛撲過去。
「姊姊我的!」默兒撲在姜回雪背上,拿腦袋瓜猛蹭,兩腿還試圖往上攀。
老管事和路人們的抽氣聲更響。
眼下情形頗為怪異,高大男人抱住嬌小女子,嬌小女子亦摟住高大男人,然后個頭略高的大姑娘不滿地叫嚷,沖過來也抱,結果嬌小女子就被夾在中間。
帝京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眼前這出不看可惜。
姜回雪徹底回過神,但要放手已太遲,前有「狼」后有「虎」,面前是「銅墻」背后是「鐵壁」,她腹背受敵,實在難以動彈。
終于意會到三人此時的姿態有多出格,她滿面通紅,還得慶幸旁人瞧不見她臉紅,畢竟她遭受「夾擊」,大半的臉蛋埋在男人懷里。
她勉強出聲!改瑑骸瑑汗园,默兒先把腿放下來,別攀在姊姊身上,自個兒先站穩,好讓姊姊也站穩了,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默兒不依的大叫,因為孟云崢二話不出直接出手了。
完全不知他使什么法子,沉重感瞬間被剝下,姜回雪直覺肩上和背上陡輕,終于能活動了,她倏地放開男人轉身去看。
就見自家妹子的背心被男人鐵爪般的五指抓住提起。
默兒盡管較自己略高些,但那一條鐵臂仍舊三兩下輕易將她拎舉起來,就像拎小貓和犬似的,半點不費勁兒。
「你、你放她下來呀……」姜回雪一手攀上男人鐵臂,低聲求著,另一手則拉住默兒亂揮的手試圖安撫,不過情況雖亂,仍有值得慰藉的事,默兒僅大叫幾聲表示不開心不痛快不樂意,而非以前那般一不順心便發狂尖叫、不斷尖叫,顯示這些年在帝京住下,與人接觸多了,狀況大大好轉。
興昱帝駕崩,帝京全城戒備中,宵禁時間亦往前提早半個時辰,趕著回家的人甚多,但趕過來圍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孟云崢當機立斷,他沒有應姜回雪的要求放掉默兒,不但不放,還把人直接拎進府里。
「孟……」姜回雪傻傻怔住。
「姊姊!姊姊啊——」默兒兩手一揮、雙腿胡踢,大聲求救。
「孟云崢你干什么?」
趕在孟宅的朱紅大門關上前,姜回雪飛奔而進。
果然人要盡其才,物要盡其用,默兒就該這樣用,瞧,不用多費唇舌,不費吹灰之力,如此這般就把她這個當姊姊的招進家里來。
噢,還頭一回連名帶姓喚他了。
孟云崢腳步平穩扎實,但老管事老何是看出來了,自家的爺其實走得有些慢。為何要慢呢?欸,自然是方便人家姑娘從后頭追趕哪!
姜回雪不得不拎起裙擺、小跑步去追那道偉岸身影,孟府中的仆婢全瞪大眸子,幾個好奇想湊近的,全被老何用眼刀趕走。
「孟云崢你等等!」她在他身后輕嚷,根本沒留意自己被誘進哪里。
男人雙腿健長,步伐寬大,他輕松一跨能抵她兩、三步,簡直……簡直……欺負人!
「孟云崢你。 顾吆耙宦,提氣奔上,沒想到這一次他當真聽話站住。
她沒止住勢,人撲將過去,他背后仿佛長眼睛似的,丟開拎在手里的默兒,旋身再次攬住撞進他懷里的她。
姜回雪僅喘了口氣便穩住,抬頭尋找妹子,豈料都還沒看清,臉蛋忽被重重親了一口,是她家默兒柔軟濕潤的小嘴,親得太急,唇都壓上她的嘴角了。
「姊姊我的!」「小老虎」一手揉著有些被摔疼了的小屁股,沖著一臉正派卻是道貌岸然的「惡狼」狺狺低吼!改瑑旱模
「小老虎」見「惡狼」慢條斯理挑高一眉,她突然渾身一震,知道不對勁了,但想要阻撓已來不及。
「姊姊——」默兒頂著頭要沖,沖不過去,她的腦袋瓜被孟云崢的五指山穩穩擋個正著,整個人被推離一臂之距。
姜回雪被他們倆弄得一個頭兩個大,遂調回頭要孟云崢別跟孩子心性的默兒鬧,哪里又知向來正氣凜然、嚴峻剛毅的男人耍起脾性,比三歲孩童還幼稚。
她才轉向他,陰影驟然撲面,她躲都不知要躲,唇角就又被重重親了一記。
當然不可能是默兒親她,那唇瓣柔軟卻有力,峻薄卻灼燙,也許眼前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最柔最軟的部位,便是那里了。
她一手捂住被親的地方,傻了似的緊緊盯著他的嘴,都忘記到底要說什么。
「呀啊啊啊——」見姊姊遭「偷襲」得逞,默兒掄起粉拳挫敗尖叫,但叫出長長的一聲之后,十九歲的大姑娘家就像一朵突然蔫掉的花,頭也不頂,人也不沖了,垂頭喪氣地一退再退,倒坐在椅中,而瞅向一雙「大人」的眸光可憐兮兮,好像他們就要要好在一起,就不要她了。
想顧著默兒,姜回雪腦子里尚一片混亂。
此際,孟府管事老何不知什么時候跟過來的,懷里捧著些東西,老臉笑開——
「這半張糖火燒、半袋炒香豆,還有這一片畫糖全在咱們府外石階下,小的給拾了來,都還干干凈凈的,瞧著應該是姑娘的吧?」東西全擱到默兒身側的山茶幾上,還特意把畫糖從油紙里取岀來欣賞。
聞言,姜回雪揚睫回望,跟著又迅速打量四周,終才發現所處的地方是一間四方小廳,廳中擺設十分樸拙,成套的方桌和圈椅,兩張結實的茶幾,如此而已。
默兒就縮著肩膀坐在其中一張圈椅里,姜回雪習慣性想去安慰她,一動,腰間陡緊,男人硬邦邦的一條鐵臂還環著她沒打算放。
她臉蛋紅到快要滲出血珠,兩人力氣相差懸殊,若他不肯放,她萬不可能掙得開,如果不管不顧掙扎起來,勢必更丟臉。
不想在他的老管事和默兒面前把自己弄得那樣狼狽,只好先靜觀其變。
老何好像全然沒留意到自家的爺正摟著姑娘不放,全副心神都放在一臉淚喪悲憤的默兒身上,張聲又道——
「這畫糖上畫的是貓兒戲蝶呢,呵呵呵,咱們后院就養著三頭貓兒,一只黑白參差,一只渾身虎斑,另一只尾巴短得可憐,跟兔子似的,呵,它們不戲蝶,就愛尋蟋蟀、蚱蜢和一堆蟲子打架,連蛇也敢斗!」頓了頓!腹媚锟梢コ颍俊
「。俊鼓瑑涸铰犜胶闷姘闾痤^。
話說打蛇打七寸,老管家姜是老的辣,沒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蔫掉的姑娘救活。
「姑娘去嗎?貓兒都在呢。啊,對了,后院還養著七、八只兔子,一只只養得腦滿腸肥的,毛絨絨一坨,全成了手球兒,姑娘瞧見可別嚇著!
「才不會!」默兒高嚷,邊跳著站起來!覆挪粫䥽樦
老管事捻須微笑,和藹地點點頭。
之后,默兒跟著老何離開。
離開時,默兒一腳都跨岀門坎了,卻還特意回眸瞪了孟云崢一眼,外加一聲重哼,不為什么的,只為徹底表示她的不開心不痛快不樂意。
而一直對孟云崢和姜回雪「視若無睹」的老何,在離去前終于對他們倆躬身恭敬道——
「爺留兩位姑娘一塊用飯,灶房那兒已吩咐下去了,再過半個時辰即能用膳!拐f完,帶著稍現歡容的默兒往后院尋貓尋兔兒去。
終于,閑雜人等皆退散。
孟云崢悄悄地、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內心暗自決定,這個月定要替自家老管事加三倍月俸,好好獎勵,畢竟能那般迅捷就掌握住默兒的脾性于無形,順毛順得那樣舉重若輕,這絕非尋常角色能辦到。
他確實得慶幸府里有這等行事老辣的管事,因他此刻確實極需要與某位姑娘好好獨處。
非常之需要啊!
突地——
「孟……孟大爺……請孟大爺放手!孤詭Э鄲赖牡腿嵘ひ艏毤毿钩。
四周陡靜,老實說,靜得也太撓人心。
姜回雪仗著已無他人在場,開始不肯安分,柔荑攀住他環在素腰上的臂膀費力掰著。
「你……孟大爺你放手啊……」
「什么孟大爺?你喚我什么?」
男人沙嗄低問,問得她心尖一顫。
她倏地抬起臉容,與他垂放的目光接個正著,他的雙目深若兩口淵井,令她一下子墜得非常之深,亦深深明白,今日沒把話撂清楚,他沒要放人。
咬咬唇,她盡量整肅面容,道:「……孟云崢,你、你放手!共幌氘敶鬆敚沁B名帶姓喚他,這樣總成吧?
豈料——
「為何要放?」男人眉目軒朗,像被取悅了,又似猶不滿意,「到底是姑娘自個兒撲進孟某懷里的,不是嗎?適才在我府外,姑娘狠狠撲了一回,跟著又在我府內狠狠撲了第二回,孟某全順勢抱住了,只為成全姑娘想望,如今姑娘想抱便抱,不想抱就要孟某撒手,會不會太過河拆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