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雍還未回到王府,就有護衛早一步回來,請了大夫,讓下人備熱水,待易承雍帶著雷持音回府,立刻讓大夫診治包扎,再讓人抓藥熬煮。
「陸嬤嬤要不要緊?她讓人給推了一把,不知道跌傷哪了沒,順便讓大夫瞧瞧吧!估壮忠舭煤螅稍诖采闲菹,還不忘關切陸嬤嬤。
「放心,交代下去了。」易承雍坐在床畔,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又內疚,「我沒想到他們竟會從你下手!
「我也沒想到,本來萬貴妃無端端地鬧起來,我還覺得莫名其妙,逼不得已才拿出玉牌鎮住她們,誰知道竟還有后招!估壮忠魢@了口氣,覺得待在宮中,福氣要夠滿,八字要夠重,才能活得長,「那些刺客為什么你不自己審呢?交給了皇上,如果他又護短……」
楚尚書和萬都督雖說是革職查辦,可過了這么久,大理寺根本都沒正式開審,顯然就是企圖替他們脫罪。
「這次不會!
「為什么?」
「因為皇上也中箭了!
雷持音瞠圓眼,剛才一陣混亂,她窩在他的懷里什么都沒瞧見,沒想到連皇上都被人算計了。
「誰這么大膽,竟想要皇上的命?」
「你認為呢?」
「有可能是萬貴妃,因為她已經懷孕,要是沒了皇上,嗯你知道的!
「你不認為會是皇后?」
「不可能吧,大皇子也在亭子里呢!褂心膫母親會賭這么大?亭子里也有亂箭射入,誰敢保證剌客真是個神射手,能確定每支箭都不會射偏?
可一見易承雍的神色,她突然不那么肯定了。
雷持音嘆了聲,「算了,不管到底是誰,只要不栽贓到你身上就好!
「別想那些,好好養身子才重要!
他沒說的是,如果他是易珞才不會放過這絕好的機會。
不過,他倒不擔心易珞會怎么做,唯一能教他擔心的是她,哪怕只是一丁點傷,他都不愿她承受。
「沒事,真的是小傷!
「你那么怕疼,那口子都有近兩寸長怎么不疼?」他干脆和衣躺在她身側。
「誰跟你說我怕疼?」
「那一晚,你直喊疼!顾偷偷氐。
雷持音愣了下,意會后小臉漲紅得像是煮熟的蝦,要不是手正疼著,她真想打他。
「那是因為真的很疼,疼到我往后都不想跟你……」算了,不說了。
「真那么疼?」易承雍疑惑。
「不說了,我累了!
她閉上眼,假裝疲累,可說也奇怪,她真的沉沉睡去……
易承雍守著她,在湯藥熬好時,卻發現怎么也喚不醒她,他趕緊再將大夫找來,大夫卻是診不出所以然,就在這當頭,宮中來了人傳旨——
「皇上有旨,命睿親王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易承雍冷冷瞅著宮人,道:「空濟,把人丟出去,順便去宮里帶名御醫回來。」
空濟二話不說,領命而去。
看外頭天色漸暗,易承雍的心隱隱不安,守在雷持音身旁,看著她越發慘白的小臉,他不禁想,他已經有多久不曾感覺如此無助?
父皇駕崩后,是他最無助的時刻,父皇雖替他鋪了后路,將空武衛留給他,但他一路走來依舊兇險,危機四伏,直到他長大成人,才終于讓人不敢再隨意算計。
年幼的時光已經離他遠去,久遠到他忘了無助是什么滋味,直到今天,他又一次嘗到了,看著眼前沉睡著的她,他坐立難安,偏又無能為力。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她既然已經出現在他面前,就該永遠待在他的身邊,直到他離世的那一刻,她才能隨他一道走,絕無她先他而去的道理。
可是,她的手愈來愈冰冷,他的心愈來愈亂。
「王爺,御醫到了。」
空濟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彷佛是一個繩圏套住了即將沉溺的他,他起身命御醫入內診脈,不言不語,靜心等待御醫診斷的結果。
「王爺,王妃中的是和皇上一樣的毒!
「毒?」
「那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毒物,隨著箭頭入體,初時診不出中毒的脈象,但時間一拖長,毒性開始發作,人就會陷入昏迷!
「解藥呢?」
「宮中已經配了一帖藥,皇上喝下精神尚可,可那藥材只有宮中有,下官并未帶在身上!褂t垂眼觀看雷持音的臉色,沉聲道:「王爺,要救王妃必須要快,否則王妃恐怕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
易承雍蹙著眉,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陷入兩難,要他去求易珞倒是無所謂,可問題是天色已暗,他不敢將她留在這里,卻又不能將她帶進宮……
一旁的御醫快速地寫下藥方,空濟走近易承雍身邊,低聲道:「王爺,要不讓屬下去吧!
「你去沒用,他的用意就是要我去!
「可他如果要刁難您,說不準根本不會給您藥材,倒不如我潛進宮里拿!谷绻貌坏骄陀脫尩模瑱M豎先將藥材拿到再說。
易承雍握了握拳頭,看著臉慢慢透出死氣的雷持音,啞聲道:「我去,空濟,你留在這兒,要是有什么狀況,馬上差人通報一聲!
空濟不放心,反對道:「王爺,我隨您去吧!
「你留下,待我走后,宮里必會派禁衛圍府,你必須留在府里照應。」
空濟沒轍,只能應下。
然而,易承雍拿了藥方子,還未踏出王府大門,童敬便來報王府被禁衛包圍了。
「一旦闖入,就地格殺!顾暦愿乐,渾身都是冷意。
空濟沉聲應著,隨即開始調派人手,守著王府各處。
半夢半醒間,雷持音聽見有人喚她,那幽幽如氣音般的聲響教她心尖為之一顫,奮力張眼,果真瞧見鬼差近在床邊。
她嚇得想尖叫,卻見另一道影子飄近,待她看清楚對方時,心微微放松了下,忙道:「梁姑娘,你可跟鬼差說好了?」
「嗯?」
看梁多福一臉疑惑,雷持音愣了愣,「你不是說……等等,你要做什么?」
雷持音瞪著她愈來愈逼近的臉,想退卻渾身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擠進了軀殼里,像是要將她驅逐出去……
縱馬進皇宮的易承雍驀地胸口一窒,勒緊馬韁,回首看向睿親王府的方向,隨即毫不猶豫地直入清涼宮。
宮里宮外禁衛嚴守著,卻無人敢攔,易承雍面無表情地直入寢殿,就見易珞倚在床上,像是在閉目養神。
易承雍毫不啰唆,上前的同時已經抽出腰間佩劍,就在劍鋒逼近易珞的瞬間,他也抽出藏在被子里的長劍攻向易承雍的門面。
易承雍往旁一閃,兩旁屏風后的禁衛隨即竄出,他閃過一頭卻避不開另一頭,臂上被一劍劃過,硬是逼得他連退幾步。
打斗聲引來門外的禁衛,將易承雍團團包圍。
「皇叔,當朕聽說你認不清人還以為是說笑,沒想到竟是真的,你居然連坐在床上的人不是朕都認不出,也難怪你注定無法坐在龍椅上!
這時,真正的易珞才懶懶地從屏風后頭走出,手里還端著宮人之前才端進來的湯藥,朝易承雍敬了下低頭啜飲起來。
易承雍眸色殷紅,血從手臂一路蜿蜒,自指尖滴落,只見長劍握緊的瞬間,勢如破竹般地往后殺去,又轉身砍殺,看似毫無章法,被團團圍困,實際上是逐漸朝易珞靠近。
易珞毫無所覺地看著戲,認定易承雍今日絕對逃不出生天,過了今晚,他除去了心頭大患,終于能高枕無憂。
他笑意更甚,「皇叔,這藥很苦,說不準睿親王妃是喝不下的,不如就別給她喝了,橫豎她早就該死,讓她拖延了這段時日,上了玉牒,她也該心滿意足了!
大口飲盡湯藥,就在他將藥盅擱下的瞬間,一陣冷風襲面,他下意識地往后閃,冰冷的劍鋒卻仍抵在他的喉間,他抬眼望去,對上易承雍冷酷的臉,本來圍困易承雍的禁衛已經倒了一地,而門外甫趕到的禁衛竟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教他心里一陣發涼。
「馬上差人把藥材備妥,否則……」易承雍嗓音冷沉地威嚇,突地他笑了,「瞧我,都什么時候了,哪里需要威脅你,直接殺了就行了。」
易珞驚慌地喊道:「皇叔!你冷靜一點,你要是殺了我……」
「放心,就算萬貴妃肚子里那個保不住,還有皇后的嫡子,再不濟還有肅王!棺铀迷缇蛡渫,他這個龍套也該下臺了。
易珞聽完,怒目瞪視他,「說到底你是為了正統才不得不拱我上位,其實你根本就是想拱肅王,喔不,如果不是你有殘疾,這天下早就是你的,就因為你可笑的惡疾……」話未盡,他突地揪住衣襟痛苦地往前倒。
易承雍收回了劍,看他跌在地上打滾,嘴角開始流出黑色的血水,端起藥盅聞了下,哼笑了聲,「易珞,你為何就沒想過,當你把他人當棋子時,在別人眼里你一樣也只是個隨時可棄的棋子?」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踏出寢殿,門外除了禁衛之外,還有京衛指揮使衛崇盡和夏燁。
「這里交給你們處理,別忘了先將皇后逮住,弒君足夠讓她楚家株連九族!乖捖洌比缧腔鸬爻獗既。
「可王爺你還沒告訴我,這皇位究竟要讓誰坐!瓜臒钔谋秤昂啊
「別叫了,讓禮部敲喪鐘吧。」衛崇盡看了里頭一眼,不禁搖頭,「到底下了什么毒,竟然毒發得這么快。」
「最毒婦人心,皇上肯定沒想過,他最倚仗的兩個女人都在等待懷有子嗣,那是因為有了子嗣之后,皇上就沒存在的必要了!顾加悬c同情易珞了,一個被皇后毒死的皇帝,算是少見了,注定青史留名。
另一邊,易承雍原本是要朝太醫館去,卻在半路上遇見空濟,他心口一緊,話到了嘴邊卻問不出口,就怕是出了事。
倒是空濟笑道:「王爺,王妃醒了!」
「……真的?」
「真的,御醫親自診的脈,就連御醫都嘖嘖稱奇呢,而且御醫還說王妃有喜了,屬下急著來跟王爺報喜訊。」
易承雍半信半疑,心底沉甸甸的,感受不到一絲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