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練武場那一鬧之后,將軍府里又安靜了幾天,顧宗淮第一次覺得有點不大對勁,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他這是怎么了,居然好日子過不得,非得要鬧出什么動靜來才覺得安心。
這時,一名小廝進來書房里稟告,「將軍,公主說明日要請各家小姐來府里賞花,還請將軍沒事別往后頭走,以免沖撞了人。」
顧宗淮一聽,立刻沉下臉,沒好氣的問:「沖撞誰了?我還不曉得我這宅子里有什么花可以賞,她真是吃飽撐了沒事做!
小廝早已習慣將軍的壞脾氣,也很會看臉色,明白將軍這時還不算太生氣,但接下來的話他卻說得戰戰兢兢,「公主說是招待以前的姊妹們,將軍若是有心也可往后頭去瞧,但莫失了身分就是!
公主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要知道將軍和盛小姐那事,自從皇上賜婚之后可是沒人敢提的,公主這次擺明了就是要特地把這事兒給鬧出來吧!瞧這話不就是說將軍若是還對盛小姐有心,就往后院去瞧,但是到時會被傳得多難聽,就讓將軍自己去斟酌了嗎?
顧宗淮自然也聽出她話里隱藏的意思,怒火輕易地被挑起。
他就知道,雪靜悅那女人怎么可能會有安分的時候,那天悶不吭聲的走了,敢情早就設了局在等著呢!
他暴躁的在房里轉來轉去,想著那天他果然只是一時思慮不清,她的滿腹心機根本沒有變過,他轉了一圈,最后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把小廝招到跟前!改闳ジf我知道了,然后打聽打聽她們明天到底是要賞什么花,再來向我稟報。」
都已經要入秋了,他倒要看看她能夠弄出什么東西來賞,再說了,她就算真的能找到東西,他今晚也得把它給弄沒了,到時候無花可賞,比起他進不進后院這事,她的臉反而丟得更大了。
一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浮現滿滿的笑意,只差沒高興得仰天大笑了,那得意的模樣讓小廝都看呆了。
「還不快去打聽,要是誤了本將軍的事,到時候看我怎么扒你的皮!」見小廝還呆站在原地,顧宗淮不耐煩地催促道。
廝不敢再耽擱,腳步一轉就往后院去,但心中的疑惑卻怎么也無法解開,將軍這是怎么了,明知道公主要宴請的對象一定會有盛家大小姐,怎么不像往常一樣多多打聽呢?
唉,不說女人心海底針,將軍的心思也不好捉摸。
隔天,雪靜悅領著一干婢女來到園子里,看見的不是原本還有幾朵菊花含苞待放的模樣,而是一叢叢的菊花給剪得亂七八糟的,別說是菊花了,就連地上的野花也全都折了腰。
她不信這么大的將軍府里,沒有一個管花花草草的人,更不用說前兩天她來花園時,花草樹木可不是現在這種飽受摧殘的樣子。
她定定的不說話,斜眼一瞧,看到一個前院的小廝正偷偷摸摸的往這里看,他瞬間就明白了大概。
那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幼稚鬼,他肯定是因為她昨天讓人傳過去的話,才把園子弄成這副德性。
綠杏難掩擔憂的問道:「公主,園子成了這樣我們該怎么辦。俊固佣家呀洶l出去了,難道要請人家來看一地的殘花碎葉嗎?那豈不讓人笑死。
雪靜悅想了想自己的計劃,突然覺得這樣反而更好,怒意瞬間消去不少,開口道:「沒關系,秋天也不是只能賞菊。粉櫻,昨兒個你不是才說有人送了兩大簍的螃蟹嗎,剛好,秋日蟹肥,既然賞不了花,品蟹也是一樣的,剛好前后院中間有一處水榭,我記得兩旁種植的楓樹這幾日染紅了一點,賞楓品蟹也是一種風雅。」
粉櫻和綠杏對望一眼,雖然這跟帖子上寫的不同,但是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了,于是點了點頭,留下幾名才剛留頭的小婢女伺候公主,接著便各自帶了些人,往水榭和廚房準備去。
雪靜悅的視線飄向遠方,不免有些緊張和期待,只希望真如原主記憶中的那樣,盛妍郁是顧宗淮心尖上的人兒,否則她接下來的計劃就不能成功了。
雪靜悅稍微裝扮一下后,便帶著婢女來到水榭等待。
依照原主過去霸道蠻橫的性子,哪里會有真正處得好的閨中密友,且之后若東西順利得手,她跟這些古代千金們也沒有來往的必要,所以除了盛妍郁,其他幾個人都是她隨意選來串場的,她們對她不熟,她對她們也沒有熟識到哪里去,自然不用親自去迎客。
受邀的姑娘們陸陸續續來了,雪靜悅頂多就是寒暄個幾句,然后就讓綠杏帶著人讓她們在水榭附近逛逛,順便說一下今天不賞花,改成吃螃蟹,而她則耐心等待今天的重要人物登場。
她專心想著盛妍郁和她的計劃,渾然不知自己沉思的模樣完全落入其他人眼里。
「將軍,公主要是不鬧騰的時候,看起來也不差。」一個長相俊秀的年輕人站在一處高石上,感嘆的說道。
顧宗淮冷哼了聲,沒好氣的瞥了雪靜悅一眼!钢豢上,她不鬧騰的時候太少了。」
黑笑咪咪地嘴里叼了口點心吃,邊嚼邊道:「將軍,您這話可真傷人,公主會這么做還不都是為了您,您說說,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不要臉面、不要名聲,那得有多大的勇氣!」
顧宗淮抿緊唇不回答,但他確實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站在一旁、雙手交叉在胸前的魁梧男人則淡然的說:「有這樣的心是好,但是若另外一個人沒那個心,不過只是白費心思還惹人嫌。」
黑對于他的話向來挺信服的,雖然他的年紀比自個兒小上許多,但是外表看來年紀卻比他大,而且對于人情世故也比他通透不知道多少,就是因為這樣,大家才會戲稱他叫老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意識到他們談論的正主就在一旁。
顧宗淮聽不下去了,沒好氣的打斷道:「你們兩個要是沒事做,不如去前院把兵器都擦拭干凈,免得跟女人家一樣碎嘴!
老白和小黑同時噤聲,了然的對望一眼,他們身為顧宗淮多年來的心腹,怎么會不清楚這是他惱羞成怒才會有的反應。
呿,身為大男人,讓人說兩句又怎么了?男女情愛的事他們瞧得可多了,就是沒將軍和公主這樣的精彩,才會忍不住多說兩句嘛。
顧宗淮也知道自己現在心煩意亂的感覺有些不對,甚至比起當初聽見賜婚的對象不是盛妍郁,而是只聞其名的公主時更甚,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姑娘家愿意做出這樣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么?
突然間,他想起她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只說想要御靈劍當成她的念想,其他都不要的可憐模樣,心中的煩躁更深了,讓他有些按捺不住的撓了撓頭發。
「盛大小姐來了。」老白的眼睛突地發亮。這可是正妻和紅粉之間的對決,這樣的好戲百年難得一見啊,怎么不讓他已經蒼老的心蠢蠢欲動呢!
黑的雙眼也緊盯著緩步朝水榭走去的盛妍郁,還不時用眼角余光偷瞄顧宗淮的反應,他想知道將軍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還對她念念不忘。
顧宗淮懶得理會小黑,現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榭中兩個女人身上。
一個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一個是讓他煩躁不已的女人,他以為自己的目光會被許久不見的盛妍郁完全吸引,但是他卻總忍不住想要看看雪靜悅又想搞什么花樣。
雖然他還厘不清真正的感覺,但他似乎對雪靜悅太上心了點,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也讓他的心像被風吹拂的湖面一般,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遲遲無法平靜。
雪靜悅第一眼看見盛妍郁的印象就是,不愧是號稱京城里最想娶回當當家主母的姑娘。
盛妍郁中等身材,長相頂多算是個中上美人,但是從她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教養的嚴格,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鵝蛋臉上細細的長眉,配上一雙丹鳳眼,淺淺看人時會讓人覺得她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更不用說她正眼看人的時候,那一雙眼和輕勾的唇角,都比她這個公主看起來更像公主。
而且盛妍郁的梳妝打扮繁復中帶著大氣,端莊中又帶著奢華,比起她因為等一下要方便行動,只隨便盤了一個婦人的發髻,上頭隨意插了兩根簪子打發,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偷偷往她們這里瞧,想看看自從皇上賜婚后第一次相見的兩人會擦出什么火花,但她們卻只是淡淡的寒暄了兩句,就像普通的閨中千金許久不見的問候一樣,簡單得讓人連一點探究的蛛絲馬跡都尋不著。
雪靜悅也不是猜不到旁人好事的想法,只不過她又不是來這里上演什么宅斗大戲的,就是她想,她這個現代女漢子也斗不過古代女人啊,那種一句話里隱含兩、三種含意什么的技法,她可是毫無實戰經驗。
「我與眾位妹妹許久不見了,剛好南邊有人進了兩大簍螃蟹,想著秋色爛漫,就邀幾位妹妹一起來品蟹賞景,若有招待不周,還望各位妹妹不要見怪!寡╈o悅淡淡的說著她琢磨了一整晚的開場白。
盛妍郁出身侯府,在幾位官家姑娘中身分是最高的,年方十六的她,只和雪靜悅相差了一歲,自然由她代表,她輕柔地回道:「公主謙虛了,公主招待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們姊妹幾個能夠提前品嘗,自是心中歡喜,又怎會見怪!
「那好,在吃蟹之前,不如我們先在水榭邊上走走,如何?雖然將軍府里沒什么好景,但是化繁為簡,也別有一番風景。」雪靜悅為了把人帶到她預設好的目的地,只好憑著印象,按照看過的電視劇胡謅了兩句。
盛妍郁對于這個用不光彩手段騙走了御靈劍,又搶先讓皇上賜婚的女人本來是沒有什么好感的,今日受邀而來,不過是因為她是公主得罪不起,她甚至想過公主會嘲諷她,或是讓她丟盡臉面,怎料公主就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應對得體,甚至連以往的憤恨眼神也不復見。
盛妍郁不知道是她真的不在意了,還是有其他后招,總之她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笑意,心卻提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