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昕樂閉上眼,眉頭緊緊攏起,貝齒深深陷入唇瓣,須臾,她睜開眼,決然地拿起湯碗。
看著烏黑的藥汁,她緩緩就口。
昕兒……
端著湯碗的手一震,藥汁從碗里灑出。
你生個胖娃娃,男娃你就教他練武,要是女娃兒,我就教她彈琴……
住口!
我喜歡你的笑,像朝陽,春日的朝陽。
住口!
我們離開這里,到別的地方,不問世事,也不問彼此身分,就這樣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住口!
昕兒……昕兒……
“住口!住口!住口——”南昕樂用力將手上的湯碗往墻上摔。
“公主……”聽到聲音,宮女急忙過來。
“出去!”南昕樂怒吼。
“是……”宮女被她的厲色嚇到,驚慌失措地彎身離開。
南昕樂伸手將案上的碗盤全數掃地,這還不夠,她伸手用力推翻一旁的花瓶,伸手要打掉銅鏡,卻從銅鏡里看到別在發際的發梳。
她怔忡,想到在竹屋時,每天他都親自將發梳別在她發里。
就算以后你頭發長了,我還是天天為你別發梳。
以后?
哪會有以后?
他們根本不會有以后!
扯下發梳,她走到窗外,將手高高舉起,想要將發梳丟進池塘里。
可……手指卻緊緊握住發梳,木頭刺進掌心,她感到疼,卻無法松開手。
放下手,她攤開手心,看著朝陽花。
他說,她是他的朝陽花。
他可知,這朵花是有毒的,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所以,她握著匕首,毫不猶豫地刺進他胸膛。
她無情地對他說著殘忍的話,和他相處的一切,全是為了讓他失去戒心的陷阱。
一環接一環,她設下一個個圈套,就是要他對她失去防備。
她全算計得好好的,沒有一絲遺漏。
她說過,他會后悔的……
指尖撫過發梳上的雕紋,一筆一筆地,摸著他為她刻的朝陽花。
你在乎我嗎?
“不……”這世上她只在乎兩個人!安弧
沒有他,沒有……
她想起匕首刺進他胸口的那瞬間……
“唔!”疼!
她抓住胸口,眉頭因疼痛而緊蹙,而手仍緊緊握住發梳,握住他為她刻的朝陽花。
好痛……
她閉上眼,笑了。
那時,他是不是也這么痛?
是不是……
你會后悔的……
丟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離去,他伸手想抓住她,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不……”
他不……
昕兒……昕兒……
“昕兒!”曲瑯凈用力睜開眼,下意識想起身,胸口立即進出劇痛,他皺緊眉,忍住疼痛。
“終于醒了!毖桌峭踝谝慌,冷眼直視他!澳愕拿真大,傷成這樣還能活著!
曲瑯凈閉眼等疼痛過去,才緩緩睜眼看向炎狼王!拔一杳远嗑茫俊
“一個月。”
“是嗎……”時間跟他估算的差不多,拔出匕首后,他立即點穴道止血,再吃下解毒丸,然后要耶律魁送他回皇宮后就昏過去了。
這期間他一直昏沉著,雖然神智清楚,可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只能一直在夢境里浮沉。
不,那不是夢……
曲瑯凈眸色一暗。
“曲瑯凈!你在搞什么?要不是你心臟位置跟常人不同,你這條命就沒了!”炎狼王厲聲道。
當耶律魁送曲瑯凈回來時,第一次看到二弟受這么重的傷,他急得叫全部御醫待命,救不了曲瑯凈的命他們就全得陪葬。
“還有,你竟然叫阿魁退兵,你在想什么?”在他問耶律魁是誰把曲瑯凈傷成這樣,耶律魁也茫然不知,只說曲瑯凈昏謎前吩咐了兩句話。
一是退兵,二是送他回皇宮。
“為什么要退兵?”
“沒有我,仗也贏不了,何不退兵,省得讓士兵白白送命!睙o視炎狼王的怒火,曲瑯凈的口吻是一貫的冷淡。
“你……”雖然知道這二弟說的是事實,可炎狼王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好,退兵的事朕不追究,那朕問你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是不是那個修羅將軍?”
曲瑯凈不語。
“該死的!”炎狼王忿忿起身,“那個修羅果然是你救的,朕聽老三提時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一個受重傷的人怎會消失?何況設圈套的還是你!沒想到人真的是你救的,你在想什么?竟然救敵人,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分?還是你真以為朕不敢治你!”
“我的命就在這里!鼻槂籼ы↓嬕騻麆荻n白,可那股迫人氣勢卻未減分毫!澳阋湍萌!
“你……”炎狼王怒瞪他。
而曲瑯凈則逕自合上眼。
好一會兒,炎狼王才重重拂袖,瞪著曲瑯凈,他咬了咬牙,最后只能嘆氣。“阿凈,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放緩口氣,實在不懂二弟的想法。
“你看你,救了敵人,結果呢?人家有感激你嗎?沒有,反而刺你一刀,差點要了你的命!
“這是我的事。”曲瑯凈的回應仍然冷淡。
炎狼王又被他的話惹火了,“什么這是你的事,你……”他瞪眼,最后再化為輕嘆。
“阿凈,朕知道你一直在防朕,你面對老三都比面對朕真心,可朕要告訴你,朕雖然曾經嫉恨過你,可是朕從未想過要殺你,因為你是曲妃的兒子,沒有曲妃就沒有現在的朕!蹦莻溫柔的女人把他當親兒子一樣教養,他雖然嫉妒曲瑯凈獨得父皇疼寵,可是他還是把曲瑯凈當成自己的弟弟,否則他不會對曲瑯凈百般容忍。
“朕知道當初父皇要把皇位傳給你,可是你拒絕了,然后你就離開皇宮,是為了不想讓朕心有疙瘩吧?”
“我對王位沒興趣,而且你比我適合當君王!边@座皇宮對他而言是座牢籠,他從來就不想永遠待在這。
“呵,也只有你會這么不屑這人人都想要的位子!毖桌峭鯎u頭輕笑。
“阿凈,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心把你當弟弟看待!
曲瑯凈看向他,黑眸微閃,“既然如此,答應我一件事!
炎狼王挑眉,“什么事?”
“別再出兵攻打金陵國!
“什么?!”炎狼王皺眉。
“并且派外使到金陵國,向金陵皇帝說,咱們炎狼國愿與金陵國結盟簽定盟約,兩國和平共處。”
“不可能!這不是等于跟金陵國示弱?咱們炎狼國絕不做這種懦弱的舉動!”誰不知道他們炎狼國征戰各地,他們的信念只有打仗占領,沒有和平共處。
“是炎狼國不做,還是您這個炎狼王不做?”曲瑯凈淡淡冷嘲。
炎狼王沉下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皇兄,炎狼國常年征戰,國庫早已短缺,百姓生活困苦,而身為君王的你,卻只顧開疆擴土,成就自己威名,可有看見百姓的痛苦,可有問過身下的將士是否愿意繼續打仗?”
炎狼王皺緊眉,被他的話徹底惹怒,“曲瑯凈——”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個道理皇兄豈會不懂?在你征戰成就自己威名的同時,可有想過,日后史官記載,是會將皇兄記為明君,還是不顧百姓困苦的昏君?”
“這……”炎狼王啞口無言。
“皇兄,炎狼國的國土早已足夠,在您擴大版圖時,可否也想一下守成的道理?”
炎狼王怔愣,可怒火已消失,臉上化為沉思,顯然已將曲瑯凈的話聽進耳理。
“讓朕好好想想。”好一會兒,他才說出這句話。“你先休息吧!”皺著眉,他舉步走出寢宮。
離去前,他頓了下腳步,轉頭問:“阿凈,你突然對朕說這些話,又要朕和金陵國結盟,是因為那個修羅將軍嗎?”
雖然開口詢問,不過他并不認為曲瑯凈會乖乖回答,問完他就轉身準備離開。
“……是!
一個清淡的聲音從后頭傳來,炎狼王的腳步停頓了下,卻不再多問什么地踏步離開。
曲瑯凈默默垂下眸,伸手摸著胸膛的傷口,幽幽低喃:“昕兒,我們可以不是敵人……”
他冒著生命危險,說那些話挑戰皇兄的君威,就為了取得一個機會。
只要兩國不再打仗,那她就不會再拒絕他了吧?
“昕兒……”
若知道他沒死,她會有何反應?
胸口的傷仍泛疼,他扯唇一笑。
曲瑯凈,你真傻!
可是,他還是好想問她,傷了他,她可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