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鳳宮內殿里,太后不敢置信、喜上眉梢。
“你……你說的是真的?那……那孩子是哀家的孫子?”太后聽完兒子對她說的話后,狂喜到聲音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
谷若揚微笑的點頭,“是的,暮兒是您的親皇孫!
太后喜極竟紅了眼眶!鞍Ъ业攘硕嗄辏K于盼到一個皇孫,而這孫子竟已五歲了……哀家只要想到這五年,那寶貝孫子流落在外吃苦受難,這心里就難受得緊,這之后哀家可要好好補償這孩子……”說著說著竟落下淚來。
“母后,云暮的事暫且說不得,你想補償什么,等以后再說吧,這先別讓人發覺了異狀,省得生事!
“好好好,哀家懂得你的顧忌,不特別對孩子好,不過,哀家剛才那么對他,還要趕他離宮跟他娘分開,他會不會恨上哀家,以后不肯跟哀家親近了?”她想想又憂心的問。
“母后別擔心,暮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朕之前不知真相,甚至派人殺過他,他也原諒了朕。”他安慰太后道。
“什么,你派人殺過哀家的寶貝孫子?”太后震驚。
他面上帶有幾分尷尬,“兒子也與您犯過一樣的錯誤……總之暮兒明白原由后,不會記恨的!
“好吧,哀家見這孩子聰明伶俐,說話極有條理,確實是個講理的孩子,就先忍著不與他相認了,可你也要盡快解決這件事,別讓哀家等太久,哀家明明有孫子卻認不得,這不是坑人嗎?”
他苦笑道:“兒子會盡快解決這件事的,因為兒子也想聽暮兒喊一聲『父皇』,兒子這份心急不亞于母后的!
“好了好了……哀家要再出去瞧瞧那寶貝孫了!碧笠膊幌朐俣嗾f,迫不及待的出去想再見見云暮。
殿上眾人仍待著,氣氛依舊凝重,半絲聲響也無,見太后與皇上終于出來了,怎知太后這目光只是往云暮身上繞過一圈,冷著一張臉沒再說什么。眾人瞧太后這態度,心想,這孩子若真是云嬪的私生子,太后哪里容得下,應該還是會堅持殺之,不會這么算了,想來這孩子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這結果可就令眾人失望了。
所有人之中只有阿紫與季霏嫣心知肚明,皇上必定是告訴太后實情,這才能讓太后改變態度,保下孩子。
太后瞧谷若揚將受傷的阿紫抱起,云暮則是緊挨在他身邊,小手攥著他的龍袍,太后仔細打量,云暮雖像阿紫較多,但眉宇根本是皇上小時候的翻版,這孩子真是龍種沒錯。
太后瞧了他一家三口的模樣,想笑又忍住,還故意臉一板地道:“今日哀家也乏了,這就散了吧。云嬪回去讓御醫仔細療傷,至于孩子……咳咳,那慶王狩獵落馬,這還昏迷著未醒,無人可照顧孩子,暫且讓孩子待在宮里,直到慶王醒來再說吧。”
說完這話,太后刻意瞧了眼阿紫,心中愧疚,自己誤會阿紫不識好歹,敢拒絕天子,原來是因為不知生下的是龍子龍孫,唉,讓她白受了幾年罪……
阿紫看出太后眼神中的不同,曉得太后明白她的苦楚了,不禁松了一口氣。
云暮也很高興,終于可以不用和娘以及父皇分開了,朱丹在一旁也放心地笑了。
這繞了一圈還是將孩子留下,莫香凝一陣怒意襲來,竟是扳不倒云絳紫,她怒在心頭,簡直椎心。
季霏嫣雖早猜到結果,卻也十足不甘,但很快的,心中又有一計生成,云絳紫母子不死,她永遠不會死心。
“母后……救救秋雨……”在眾人準備散去時,傳來成秋雨顫顫的聲音。
眾人這才記起還有個等著被杖斃的成秋雨候在一旁。
太后扭頭看過去,見她戰栗害怕的一雙眼求饒的看著自己,盼自己能讓她免死。
可太后嫌惡的目光將她的期盼生生地打了回去。
“杖斃就杖斃,難道要哀家為你壞了與皇上的母子情?”哼,敢叫她的寶貝孫子野種,這成秋雨死不足惜!
成秋雨聞言心膽倶裂!疤箴埫
可這喊叫無用,一個時辰后,她被杖斃于宮中,連嬪的身分也被奪,尸體被送回娘家自行安葬,從此后宮中沒了這號人物。
終于到了谷雁萍大婚之日,這日宮里內外噴吶、鞭炮、鼓樂之聲不絕于耳。
長公主要出嫁,婚后將住在宮外的駙馬府,再不能待在宮里與太后朝夕相處,太后不舍,替她準備了大筆的嫁妝,要求后宮眾嬪妃以及皇族所有人皆來送親。
慈鳳宮滿滿的人,谷若揚帶著阿紫母子以及一干后宮嬪妃與皇親坐在里頭,此時正舉行長公主離宮前的奉茶禮,在這之后就要讓已候在宮外的駙馬陸明云迎走回府拜堂。
宮婢托著一碗碗的紅棗茶跟在長公主身邊幫著奉茶,長公主第一個當然是先奉給太后。
“母后,雁萍盡管嫁人了,還是離不開母后的,之后會經常回宮來找母后說話,您到時候別嫌女兒煩!彼m歡喜嫁得如意郎君,但真到了要離開娘親,還是萬分不舍的,眼泛淚光,轉眼要掉下淚來。
太后抹淚道:“好,哀家知道你孝順,嫁了還是哀家的好女兒,西朝獨一無二的長公主!碧罂拗酉屡畠旱牟韬攘。
谷雁萍再規規矩矩的朝谷若陽奉上一碗茶。
谷若揚取過茶,斂下笑容,帶著幾分嚴肅的說:“駙馬家中已無長輩,你雖不用侍奉公婆,但當好好協助駙馬理家,做個好妻子,別丟了皇兄的臉!
阿紫就坐在他身邊,心知他十分疼這個妹妹,比誰都在意她幸福與否。
谷雁萍自是明白皇兄心意的,點點頭,乖巧受教!把闫贾斪窕市纸陶d,嫁人后會做相公的賢內助!
皇嫂們也是長輩,此時宮中未有皇后,按規矩是要先給淑德兩妃奉茶,但阿紫是與谷若揚一道來的,谷若揚讓她坐在身旁,淑德兩妃坐得較遠,谷雁萍這茶就自然的先給了阿紫,季霏嫣瞧見不禁變了臉。
阿紫瞥見,忙道:“這還是先讓淑妃與德妃兩位娘娘先喝吧!”自己是嬪,那兩人是妃,這場合怎么也不能越過她們,這一越過,只怕兩人又要在心里恨上她一筆了。
莫香凝見季霏嫣正要開口說什么,先季霏嫣一步道:“云嬪妹妹就坐在皇上身邊,就近先品茶無妨,不用顧忌這些虛禮!
季霏嫣瞧了莫香凝一眼,心中冷笑,暗罵她矯情。但她都這么說了,自己還能表現出計較嗎?只好跟著說:“是啊,不必拘泥這些,云嬪妹妹就先用茶吧!”
“既然淑妃、德妃都這么說了,阿紫就不用推辭了,雁萍,給你阿紫嫂子奉茶吧!”谷若揚發話了,這態度明擺著就是偏寵云絳紫。
莫香凝還是笑得得體賢淑,不負她淑妃之名,季霏嫣當然也不輸人,假惺惺的淺笑著。
阿紫不再推辭,大方喝下谷雁萍奉的茶。“那陸大人是個有才情、有骨氣還肯珍愛妻子的人,長公主會幸福的!彼秊楣妊闫几吲d,由衷的說。
“多謝阿紫嫂嫂美言,你與皇兄,還有……”谷雁萍悄悄看了眼乖巧坐在阿紫腿上的云暮后,才又說:“你們也會平順如意的。”她既曉得云暮是自己的親侄子,當然希望皇兄能早日恢復云暮的皇子身份,順利讓云暮叫他一聲“父皇”。
谷雁萍的話別人聽來沒特別意思,可季霏嫣卻是清楚她的話中之意,還有太后,季霏嫣不只一次捕捉到太后偷看云暮的眼神,這是愛在心里口難開啊!
太后就這么想抱孫子?!哼,可惜,恐怕難讓太后如愿了。
阿紫這邊奉茶結束后,谷雁萍正要走向莫香凝與季霏嫣,云暮卻嘟著嘴道:“為什么暮兒沒有茶可喝?”他有些不滿呢!
這話一說完,太后居然端起自己的要給他,但端起來后才發現突兀,尷尬的又給放下來。
“這是長公主給長輩的,你小孩子哪有資格喝,不過,今日是喜事,罷了,來人,不是還備有甜湯嗎?先端來讓他喝,省得他吵鬧!彼室獍逯樥f。
這甜湯和紅棗茶是一起備的,紅棗茶只給長輩用,甜湯則是大家都有,一般等奉茶完畢才上甜湯,但太后說得像是怕孩子吵才先給,其實,知情者如谷若揚與阿紫都輕笑了,太后這根本是寵孫子,先讓人端來給云暮解饞。
替云暮端上甜湯,見他喝得開心后,谷雁萍繼續奉茶,莫香凝與季霏嫣以及秦芬兒都喝到了紅棗茶,這時宮婢開始為每個人送上熱熱的濕布巾拭嘴,當宮婢要給阿紫時,阿紫沒接好,不小心讓濕布巾落地了。
那宮女立刻慌忙拾起要再交給阿紫用,谷若揚眉頭一擰,一旁的尤一東不等主子說什么,已朝那宮婢斥道——
“這都臟了怎能給娘娘用,還不換了新的來!”
那宮婢被這一喝,像是被嚇傻了,反而不知要動,云暮見尤一東又要罵人,便指著宮婢托盤上另一條干凈的濕布巾說:“這里還有一條呢,暮兒與姑母共用這一條就行了!
“怎好委屈娘娘和您?”尤一東搖頭。
“沒關系的,暮兒嘴小,用不了整條巾子的!彼肿煨,模樣真是可愛得緊,登時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太后,那一顆心怕都酥綿了。
他自己動手去拿托盤上的巾子,可那宮婢不知在緊張什么,在他碰到那布巾子前,腿先軟了,身子跌坐下來,干凈的濕布巾也掉地上去,自然又臟了。
“你怎么了?”云暮吃驚的問。
“奴婢……突然身子……不、不適……”那宮婢囁嚅道。
谷若揚見狀,頓覺有異,輕掃了尤一東一眼。
尤一東立即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往那布巾子抹去,眾人見了這動作,不禁驚訝起來,這是懷疑濕布巾有毒?眾人這也趕緊丟了自己手上的布巾子,阿紫的心更是瞬間涼颼颼的了,不由得抱住了云暮,難道又有人要殺害他們母子?
“皇上,這布巾子沒毒!庇纫粬|稟報,他手上的銀針并未變色。
眾人聞言這才安下心來,阿紫臉上也才稍稍恢復了一些血色。
谷若揚朝那銀針瞧去,確實無異狀,也許真是這宮婢太緊張了。
“下去吧!”大喜之日他無意責罰于人,朝那宮婢揮了手,讓她退下。
“是……是……”她拾著地上的兩條濕布巾,竟是站不起來,最后半爬著出去。
谷若揚眸子半瞇,這宮婢的膽?未免也小得過頭了,不禁眉心一動。
“慢著,留下那兩條巾子!彼蝗徽f。
那宮婢身子一僵,抖得如秋風落葉,止都止不住了,眾人見了驚訝,這宮婢真病得不輕了?!
谷若揚沉了臉,“尤一東,宣御醫!
“是!庇纫粬|立即領命去。
眾人以為他心慈找御醫來給宮婢看身子,可當御醫來時卻不是去瞧那宮婢,而是檢視殿上所有的飲食,還有濕布巾,這位御醫就是當日云暮遭刺殺負責救治的李御醫。
李御醫檢視一番后,面色凝重的朝谷若揚跪下道:“啟稟皇上,臣發現異狀!
“什么異狀?”谷若揚陣底輕寒惻惻。
“這殿上的食物個別看似都沒有問題,但臣瞧出那甜湯以及紅棗茶內加了一種藥草,這藥草單獨食下不會對身子產生不良后果,不過若誤食了鹽,可就會令人血液凝結,有立即斃命之虞!
“這紅棗茶與甜湯都是甜的,哪里有鹽?”尤一東問。
“這兩條濕布巾上都沾上了鹽水,其余的則沒有。”李御醫拿出沾上鹽水的兩條濕布巾,正是那宮婢原本要給阿紫與云暮的。
阿紫大驚,太后與谷雁萍亦是神色大變,這明顯是要殺阿紫母子!
谷若揚目光噬人了,起身朝那宮婢走去,一腳抬起向她心窩踹去,那宮婢當場吐血。
“說,誰指使你殺云嬪以及孩子的?!”他衣袖翻飛,起了驚濤之怒。
那宮婢抱著被踹的心窩,痛得幾乎昏過去,但讓尤一東死死抓住,掐得她不得昏死。
“皇上問話,還不據實以告!”尤一東怒催道。
“沒……沒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要為成嬪娘娘報仇……”她嘴角溢著血說。
“你是先前成氏宮里的人?”尤一東再問,成秋雨已被奪了封號,所以他只喚她成氏。
“是……”
“來人,去查,這賤婢可真是成氏宮里的人?”尤一東吩咐下面的人去查證。
不一會兒,果然有人來指認,這宮婢叫心如,確實伺候過成秋雨。
“啟稟皇上,這賤婢伺候過成氏四年,是負責成氏宮里的雜役工作。”尤一東稟報。
若真在成秋雨宮里待過,那就真可能是單純為成秋雨報仇來著,畢竟在座的人都知,那成秋雨之所以會被杖斃,可說都是因為阿紫與云暮才死得這么凄慘的。
“既是成氏的賤婢,那就與主子一樣都被杖斃好了。來人,將這人給哀家拖下去處置了!”太后當即怒道。
“等等!”谷若揚阻止。
“這人膽敢在雁萍的大喜之日殺人,哀家饒不了她,皇上莫要阻止!备覛⑺膶O子,太后氣得發抖,哪肯輕饒。
谷若揚搖頭,“母后誤會了,朕怎會饒她,只是她伺候了成氏四年,若真是成氏的心腹,成氏善待過她,讓她感恩戴德的愿為之報仇,這樣的人成氏又怎會只讓她做個雜役?”
“沒錯,這人沒有說實話,她根本不是為成秋雨報仇而來的,這主謀應該另有其人。”
阿紫也想到這層了。
太后聽了沉下臉,“來人,將這宮婢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