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下落畢,阿紫已是虛脫,下身麻痛得幾乎動不了,太后見狀,多少不忍,動刑也是想警惕警惕她,不要獨占皇恩,惹來眾怨。
可這十下打完,見她衣裙染血,又不免擔憂起打了她,會讓兒子不高興,只是打都打了,這還能收回嗎?
“云嬪日后當記得不要再恃寵而驕了,眾人也不可再為難她,你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應當和平相處。”太后落下話來。
可至今尚未吭聲的莫香凝哪可能就這樣放過云絳紫,滿面凝霜的開口道:“母后,您是知道的,臣妾從不與人結怨,在宮中進退有度,盡量與眾姊妹和樂相處,不過今日臣妾也不得不說,這云嬪真是太過無法無天,不能就此放過!
“她怎么無法無天了?”太后一愣,這淑妃是最知書達禮守分際之人,兒子才將她列為妃首,如今她也得理不饒人,可見這阿紫有多不得人緣。
“云家乃是罪族,犯的又是叛國重罪,先皇能留下云嬪一人已是皇恩浩蕩,云嬪卻不知感恩,竟然仗著皇上寵愛,要求賜子給云家,這不打緊,連孩子都帶進宮扶養,為此臣妾不過多說兩句,竟遭皇上摑掌,臣妾委屈,這事要請母后作主!
“云家孩子的事哀家也已聽說了,這事確實不妥,皇上也不該打你,但皇上既已下旨賜了那孩子給云家,哀家也不好再說什么,不過,你說得對,宮里不能留下人,哀家會盡快請皇上將孩子送走的!碧蟪烈鞯,如此也算給她一個交代了。
阿紫聽了心急,“太后,孩子還小,能否再過幾年,等孩子大些再——”
“云嬪,那孩子是外姓,又是個男孩,后宮是皇族生活起居之地,全是女眷,能等那孩子長大后再送出宮嗎?你到底當這后宮是什么地方,能容你這樣胡作非為?”莫香凝斥道。阿紫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解。
“就是說,我還曾不小心聽見不知是哪個宮的宮婢在議論,都說這孩子像極云嬪,也許根本就是云嬪的孩子。”成秋雨嘴碎道。
“成嬪,你把剛才的話再給哀家說一遍!”太后聽了這話,臉色一沉的說。
成秋雨見太后變臉,立時低著頭再道:“太后息怒,嬪妾這也不是有意要胡說或誣陷云嬪什么,實在這也是無風不起浪,不信您可將孩子叫來,瞧一瞧便知!
阿紫面色如雪,云暮過來極可能又會掀起另一番風波,她心急如焚,正要開口說什么,太后卻已怒氣沖沖地道——
“來人,去景月宮將孩子給哀家帶過來,哀家要親自瞧瞧!
阿紫愕然,這是連攔也攔不住,籜兒非來慈鳳宮不可了。
不久,云暮讓人領來,朱丹不放心小主子來慈鳳宮,因此也跟著過來,她來時本就一臉惶恐,這會兒看見阿紫衣裙帶血的跪趴在太后面前,這下心更慌亂了,想脫身去向皇上求救,可眼下哪可能再離開,暗自焦急不已。
而云暮倒是不知害怕,只是見滿殿的人或坐或站,可就只有自己的娘跪趴在地上,當他看清楚娘親身上有血后,大驚的連忙跑到阿紫身邊,急問道:“姑母為什么受傷,這是讓人打的嗎?”此時滿殿都是外人,他沒忘父母交代,有外人在時,仍是做舊時稱呼。
阿紫一把拉他跪下,“暮兒乖,姑母沒事,你先快拜見太后娘娘!
莫香凝心下冷笑,緊握住拳,她可是見識過這孩子的乖張,在她面前就是不肯跪,今日若也是這般不知死活,正好讓太后打出宮去,也算替自己出口氣。
云暮聽見阿紫的話后,抬首朝那坐在正中央首位的人看去,干凈的瞳眼審視了太后幾眼,這就乖乖跪下了!澳簝航o太后娘娘請安,愿太后娘娘身體安康。”他嘴甜的說。這人是太后,便是自己的親祖母,那得好好問安才行。他認真的叩了三個響頭。
莫香凝柳眉倒豎,暗恨這云嬪教得好,這孩子乖覺,竟是懂得看人巴結!
太后見云暮大方有禮,這一開始的成見沒那么深了!澳憬性颇?”
“是的!痹颇狐c頭。
“你靠近些,讓哀家瞧清你的長相。”太后吩咐。
阿紫有些緊張的看著云暮上前,那季霏嫣也是第一次看到孩子,正睜大眼睛想看清楚皇上的親骨肉是什么模樣?
就見云暮一步步走近眾人,在離太后不到五步的距離停下。
“太后娘娘,暮兒就站這了!彼嗦曊f道。
太后瞧他眉清目秀,竟是俊得叫人眼睛一亮,這孩子小時已是這般相貌,長大必是超越潘安、宋玉這些美男子,然而雖是相貌堂堂,但確實如成嬪所言,有七分像極云嬪,太后心一沉,登時有如烏云罩下,一張臉風雨欲來。
“云嬪,你說他是云家哪個遠親的孩子?”太后冷聲問。
阿紫四肢冰冷起來。“這是嬪妾母親旁支,嬪妾一位表姨的孫子,過繼到嬪妾死去兄長的名下!彼罩跋牒玫恼f詞說。
“這血緣離得這么遠,長相還能與你這般相似,這是怎么回事?”太后神色越見森然,明顯疑心云暮的出身了。
“這……也許這孩子與嬪妾有緣……因為長得像,才讓嬪妾收養……”
“嬪妾與自家同母的姊姊尚且不相像了,你與這孩子倒挺像親生的,這還真是有緣,而且也巧合得太不可思議了!背汕镉甑,話里充滿濃烈的嘲諷之意。
阿紫白了臉,眉眼間露出幾絲慌亂,“這……”
“暮兒像姑母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你們吧?為什么老喜歡管人家的閑事?”云暮見不慣旁人逼迫娘親,不滿的說。
眾人霎時被說得臉色青黃!按竽憻o知的孩兒,這可不是閑事,云嬪的身分是皇上的妃子,若有污穢的傳言流出,這傷及的是皇上的威嚴!蹦隳獾馈
“為什么暮兒像姑母會傷及皇上威嚴?”孩子天真不解的問。
“哼,你若真是云嬪生下的,這表示云嬪竟敢未婚生子,分明欺君罔上,玷污皇上,還將野種帶進宮里,讓龍顏掃地!”成秋雨沖口而出。
她這話一出,四周氣氛立即凝結下來。
莫香凝與季霏嫣都瞧了成秋雨一眼,這話直白不加隱諱,固然痛快污辱了云嬪,但同時也羞辱了皇上的龍威,成秋雨一時口快,恐怕反而會觸怒了太后。
成秋雨話一說完馬上發覺自己說錯話了,立即搗緊了嘴,不安的看向太后,果見太后的面容已是陰晦難測,看成秋雨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
成秋雨心驚,縮著膀子,不敢迎上太后的目光。
“暮兒不是孽種,你不可胡說!”云暮在一片死寂中指著成秋雨,迸出這話。
阿紫怕他再說出不該說的,忙朝他低喝道:“暮兒,太后娘娘面前不可造次!”
云暮仍滿面怒容,“可是這么說是污辱姑母也污辱暮兒。”
“別說了……先別說了!彼嵝阉,生怕他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
云暮其實沒忘記父母的交代,壞人沒抓到前不能說出來他爹就是皇帝的事,方才自己只是見成嬪話說得難聽,氣不過才會反駁,這會兒冷靜下來,便忍住不出聲了。
“云嬪,哀家相信你的清白,更信皇上睿智,不會受人朦騙,這欺君辱圣之事不可能發生在皇上身上,但為避免流言傳出,哀家要即刻將孩子送走,一刻也不得多留!碧蟪谅曊f。
圣顏不可辱,不管這孩子的來歷如何都留不得,她打算先將孩子趕出宮去,隨后再秘密殺了,讓這事到此為止。
至于口不擇言的成嬪,之后再好好的修理她那張嘴!
阿紫哪里猜不到太后的盤算,暮兒絕不能離開自己身邊,否則定有生命危險。
“不,孩子無辜,請太后開恩!”她焦心的道。
“住口!你鬧出這等傳聞,哀家不殺你已是恩惠,莫要得寸進尺了。來人,現在就將孩子帶走!”
“太后,不要!”阿紫抱住云暮,不讓慈鳳宮的人帶走他。
朱丹也趕上前幫忙,三人抱在一起,慈鳳宮的人不敢用強,只得垂手圍住他們。
“云嬪,你敢違逆太后的懿旨?還不放手讓人將孩子帶離!”季霏嫣狠聲說。
阿紫搖頭,帶著云暮向太后磕頭求情。“太后,請留下暮兒吧!嬪妾求求您了!
太后一臉陰沉,絲毫沒有動容,涉及兒子的龍威尊嚴,她絕不心軟寬容!斑等什么,帶走!”
慈鳳宮的人見太后已怒,哪敢再遲疑,立刻動手將云暮自阿紫懷中拖出,強行分開他們,朱丹伸手要阻止也被打了巴掌,摔在地上。
“暮兒不要與姑母分開,姑母——姑母——”什么都不怕的云暮見真要與娘親分開了,終于抑制不住地大哭。
“暮兒!”眼見孩子被拉走,阿紫心碎的想去抱回他,但身子有傷,又讓人給拉住,救不回孩子,急得淚流滿面。
殿上眾人看得稱心,這云絳紫自進宮起就囂張至今,這會兒的慘狀正大快人心,瞧她之后還敢趾高氣揚、驕傲自滿嗎?
只是可惜了,為保皇上顏面,她若真是偷生了孩子,別說朝她問罪,這事連傳也不能傳出去,太后更不會聲張,萬一屬實,那當真是國丑。
季霏嫣見云暮被拖著出去,心下最是高興,出宮后就算太后沒有派人殺他,自己也不會放過他,這孩子可是皇上的龍種,當前西朝唯一的皇嗣,她得在沒有人知道前先殺了他!“姑母!”云暮哭喊。
“暮兒!”阿紫激動不已,掙扎著想過去,朱丹也被打得臉頰通紅,仍是忍痛的去扶阿紫。
在一殿混亂中,一對龍紋錦靴快步走進大殿!岸冀o朕住手!”
阿紫一顫,明黃的身影已驟至身前,將她抱進懷里,她抬眸看去,見到谷若揚的鳳陣里盡是烈火,她知道,他很生氣,怒到極點了。
“救暮兒……”她聲音哽咽破碎。
朱丹見皇上駕到,這就有救了,登時也哭了出來。
谷若揚眉間黑氣深沉!皠e擔心,有朕在。”他朝阿紫輕聲說。
他話語才落下,云暮已讓尤一東送回來阿紫身邊了。
“皇上,暮兒不離開姑母!”云暮哭著緊緊攥著他的衣袖說。
他神色一痛,“暮兒哪里也不會去,就待在朕和你姑母身邊!彼麑⒃颇罕穑瑧B度親昵安撫地對孩子說。
云暮這才放心的抹去眼淚!翱晒媚甘軅,衣裙上都是血。”
谷若揚這才看到阿紫裙上透出的血跡,頓時渾身血液像冰霜般凝凍住了。
“誰打的?”立即問道。
“哀家命人打的。”太后讓人攙扶著起身,怒道。
他目光一沉!澳负鬄楹芜@么做?”語氣生冷無比。
太后不曾見兒子這么跟她說話過,不由得心下一涼!八谅裏o禮又目中無人,哀家給她一點教訓。”
“她再倨傲鮮腆也是兒子給她的恩寵,母后該打的是兒子,而不是她。”
“你!”太后氣結,為了個阿紫,他竟當眾頂撞她?!
“皇上,是嬪妾不好,太后打得沒錯,您不要與太后置氣!卑⒆喜辉敢娝缸臃茨,連忙勸解。
“你是朕的女人,該不該打由朕定奪,母后不應該不知會朕一聲就打!彼瓪馕聪。
“好啊,你怪母后沒知會一聲就打你的女人,那你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孩子進宮又怎么不與母后商量了?”太后索性瞪向他懷里的云暮。
“暮兒不是莫名其妙的孩子,暮兒也不是野種,暮兒不要離開姑母和皇上!”云暮怕又教人拉走,馬上抱箸谷若揚的頸戶說。
“野種?誰說你是野種?”他凜怒道。
“是她說的!痹颇毫⒖讨赶虺汕镉。
成秋雨驚跪下來,“皇……皇上息怒!
“杖斃!”他二話不說,只吐出這兩個字。
成秋雨大驚,“皇上饒命!”
“帶走!”沒人可以說他的孩子是野種,這女人該死!
尤一東立即吩咐下去,要人將成秋雨帶下去杖斃。
“等等,哀家不準。”太后沒想到皇帝竟為了一個外姓孩子,要杖斃自己的嬪妃,氣得一喝阻止。
“母后!”谷若揚重重擰起眉心。
“這孩子本該死,哀家讓他出宮是為你好,你卻非要留下這禍害,還為了他要殺了自己的女人,好,你若真要殺成嬪,那就連這孩子也殺了,如此,這件事就當平息過去,哀家也不再多說什么!碧笈溃且迨衷颇旱氖。
他陣子倏地冷了,“母后,兒子有話要私下對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