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烈風正拿著棍子打著濕答答的衣服,瞟著身旁的四姐。這四姐真真義氣,覺得她家事負荷過重,便來幫忙,不似五哥,一聽四姐要幫忙洗衣,大老爺地開口:
“那好,二哥的都給定平吧,阿奴你只洗我的衣物,以后別再洗外人的。”
二哥在旁撇過頭,當作什么也沒聽見。
這兩人……在鬧意氣,她哪敢插話。連四姐都不同意二哥的主張,說穿了南臨欠了徐家欠了胥人,為什么還要再為南臨付出……
她看向溪邊浣衣的女人們。她……也想隨五哥出南臨,想一生被他叼著看遍天下,但,她心里也有糾葛,這些人的未來呢?這些人都是爹他們想要保護的南臨百姓,都是……是那個疼她入骨的陛下所該保護的子民,她就這么一走了之,她……
忽然間,一個一個少女往上游處沖了。她傻眼,這跑得是不是太歡快了點?
“時辰到了,都趕得急呢!毕匆碌纳賸D掩嘴笑著,看了她倆一眼。“徐夫人是不用去了,但徐四小姐還未論婚嫁,可以一試!彼槊樾焖牡莫毐。
“上頭是男人洗澡的地方,這跟論婚嫁有什么關系?”徐烈風無知問道。
“徐夫人,徐先生沒跟你說么?今年是村落里一年一度求親沐浴節啊!
求親沐浴節?徐烈風被這節日名稱給嗆了一下。這是什么鬼玩意?
“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今日在溪上頭洗澡的男人都是些未婚的,又想在年前娶個老婆好過年,就會在今天這節日去洗澡,將脫下的衣裳擺在石頭上,如果對他有意的姑娘,就會把他的褲子搶回家!
徐烈風嘴角正要抽一抽,就瞧見徐四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隨那些姑娘跑去。
“四姐小心!”不對!今日幫她們背衣物籃的就是五哥跟二哥,五哥順道來協助二哥洗澡。二哥未婚!她大叫一聲,扔了洗衣棍趕忙追上去。
幸虧是二哥未婚,幸虧是二哥洗澡……二哥,我對不起你!
一群少女在樹后窺視溪里美色,不時掩嘴吃吃笑。這真是想要求親么?根本是趁著這節日一飽眼色吧?她跑到徐四身邊,往溪流中央看去,七、八名打著赤膊的村里男人正在散發沐浴,她立即面無表情地調開目光。不是她太保守,現在已邁入初冬,溪邊早晨多是白色的薄霧,適時地掩去一些較為隱密的部分,甚至,令得這些男子若隱若現,似有天上浴池男仙洗的錯覺,這樣騙財騙色……不是,是她眼才太好,看得一清二楚。
她慢慢蹲下來,撫著額。這將是她一生的秘密,絕不能外傳。
“阿奴,你不舒服?”
“不……我是吃不消……”她虛弱道。
“你來看看二哥在哪?”
四姐之令,不得不從,她又緩緩起身,微微瞇起眼,讓目光調至一個高度,一一掃過他們的面色。
放衣物的大石后,有個眼熟的……不對,是兩個眼熟!剎那間,徐烈風頭暈了一暈。怎么五哥也在里頭呢?不是只在旁看照著二哥嗎?
“怎了?”
“……在大石后頭。五哥也在,正幫著二哥洗背呢!
徐四驚異地轉頭看她!澳阊哿φ婧!
“不不,我眼力不好……”她什么也沒看見,請別戳破她的一生秘密。
徐四這一回想,訝道:“阿奴,你五感很強么?”不管是射箭的眼力,聞到他人根本沒感覺的血腥味,再仔細一想過去幾年她與阿奴的接觸,不由得一震!斑@是胥人的特性么?……我竟然沒有發現?……”
“不不,四姐你誤會了,我是普通小百姓……”
“我居然輕忽了。我以為我在徐家處處注意著每個人,雖然也隨著他們忽略你,但我自認我一直細心地注意徐家每個人的事?……”
“四姐,這種事就不要……”
“這些日子過得太混亂了,我都忘了。阿奴,你覺得徐長慕真喜歡你?”
徐烈風想也沒想點了頭。她不是一廂情愿,五哥一直試著讓她明白,他們是兩廂情愿。以后,她不會再一轉頭,發現世界又變了,不會再以為自己老是在自取其辱。
“我不喜歡他。”徐四坦承道,看見徐烈風吃驚的表情,她再度強調:“徐家里,我就不喜歡他,他太聰明太涼薄。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他回南臨后會留上這么久的日子?照說,他見勸不動父兄,陛下也無視他時,他就會一走了之,但,他留下來了。阿奴,我雖名為他四姐,但我跟他之間,卻沒有任何牽連,直到這次他在邊關及時救了我跟你二哥,他要我還他這份債,要我在村里顧著你些。我,不是為了還他債,而是我自認欠你的。其實他早預料小周一滅,駐守邊關的徐家首當其沖,他親赴邊關想與西玄陰兵交手探底,哪知他們只是一支輕騎,比任何軍隊都還快,他只來得及救起我跟你四哥,找大夫讓我們撐過那段日子,而那時,你正在天牢里。如果他早點回去……你不見得會落得這般下場!
“不……我寧愿……用現在這模樣換你跟二哥安好……五哥救得好……真的……”
徐四凝視著她,再道:
“徐長慕那四年,捎了些信,雖然沒有一封是給你的,但里頭每封信都會問到你近況如何,他捎來的外國玩意,若是給女孩家的,珍貴如一份的,他只寫上阿奴的名字,無視我這個四姐。前兩天我瞧你整理衣物時,將那蝙蝠帕子視若珍寶,你還真是在乎他。”一頓,她聲音微微放軟:“你從來沒有問我,所以我不說,我知道你一直誤會他那四年沒有想過你,我卻沒有解釋過,任著你誤會……對不起,阿奴,這一句是我自己的,徐家收養我,我該站在他們那一邊;對不起,阿奴,這句對不起卻是為死去的父兄,我知道在他們臨走前想說,但他們已經說不出口了!
徐烈風聞言,撇頭看向另一頭,嘴角拼命往上拉,但始終拉不起來,最后她放棄了,轉回來時眼眶已紅,她啞聲道:“我沒關系的……”她懊惱地抹去掉落的眼淚。“我都不怪的。如果兩年前五哥親口跟我說,我也是不信的,只會覺得他在騙我,現在我卻是會信……誰都沒有錯,我知道父兄他們心里也苦悶,我只是遺憾沒有讓他們在世時更喜歡我,讓他們沒有太多牽掛的走。”
徐四靜靜地看她一會兒,目光又拉回男仙沐浴天上池!笆前。袝r,能少些遺憾就少些吧!
徐烈風聽她言語有些異樣!八慕悖俊
徐四難得一笑。“現下我要去搶他的衣物,少份遺憾也好!
徐烈風啊了一聲,就見徐四走了出去。他的衣物?誰?五哥!徐烈風瞪大眼,此對,她見樹叢后一名村落少女直往溪邊奔去。
那女人意欲為何?想搶誰的。
五哥在村落里雖是有婦之夫,名草有主,但他倆間什么也沒有,沒有夫妻之實沒有婚緣書,就只是冒充個名兒……家里有四人,誰知有沒有大嘴巴?
萬一有人搶五哥的褲子……四姐也想搶五哥……怎么……怎么可以?她不讓……怎能讓?連她都沒跟五哥主動求過婚,怎能讓人捷足先登?一直只有五哥在暗示明示她有兩人長程的未來,她卻膽小不敢有動靜,她怎能讓五哥面對其他姑娘的求親,讓他有片刻對她一廂情愿的錯覺?
思及此,她拔腿狂奔,跑得比誰都快,當她越過徐四時,徐四瞠目幾乎以為杏花村里出現了飛躍中的神奇白羚羊。徐烈風一時忘了她的發色,忘了她心里的芥蒂、她的戰戰兢兢,如風一般奔到大石旁,她雙手一壓,翻身跳上大石,就著男人的衣物一股腦兒的翻著。
五哥的褲子呢……哪件?這件?那件?衣物都是她洗的,她怎會認不出,但這些衣褲里沒有五哥的啊,還是他今天換了新褲……她眼尖,看見眼熟的長褲,連忙抓起跳下石頭就跑。
徐四本在她旁邊找著,一見阿奴眼明手快搶上一條就跑,她先是愣了一下,回頭喊道:
“阿奴,你搶二哥長褲做什么?”
徐烈風奔得太歡快,差點撲地。她低頭攤開仔細地看……滿面通紅地走回去,石上已有幾個大膽的姑娘在搶了,她還搶得到么?
徐四朝她伸手。“把二哥褲子給我,我要!
她也沒深想,就交給徐四。她記得五哥跟二哥是在這塊巨石后的,她繞過巨石,想探頭一看,瞧瞧五哥衣物是不是放在他身邊,讓她搶一搶吧!
哪知,她才微一探頭,就見有個衣著整齊,雙臂環胸的男人長身玉立在溪里倚著大石掩去身影。
他斜斜往她看來,笑道:“阿奴搶褲啊。”
“……”五哥你都看見了吧?你都聽到了吧!你很歡樂吧!
“要我脫下來嗎?”
“五哥……”她艱澀道:“你穿得這么整齊,怎么沐?”
“我是幫你二哥,又不是我自己要洗。”他笑,自大石后現出身影。
五哥后頭還有個光裸的男子躲在石后,她下意識要細看,徐長慕卻輕輕轉開她的臉。“那是你二哥,他有什么好看的!
……二哥是被這些大膽的姑娘嚇到了吧?她有點同情二哥,但更懷疑五哥早就知情,才一身未脫地入溪,他是想整二哥還是整她哪……徐烈風見他自巨石內側天然的凹槽取出乾凈的衣物,轉至另一頭石后。
她注意到大石上的幾名少女往這看來,她立即面無表情負手跟在他身后,適時掩去他的背影,同時趁他在石后換衣時,像個門神一樣的駐守在旁。
天上有飛鷹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抬頭看去,飛鷹盤旋幾圈后揚翅而去,消失在天的那一端。那一端已經越過南臨邊界了嗎?
她慢慢蹲在地上,托腮看著天空。
南臨的天空,一如徐家顏色的白,令人著迷。國土雖小,卻是美麗豐饒,她只在京師待過,但雙眼一閉,滿腦就能浮現出五哥曾繪出的南臨地形。
徐長慕一轉出來,見她蹲在那里,面色大變!鞍⑴隳膬翰皇娣?”他語氣微緊繃,極力掩飾剎那的驚慌。他自她身后環了過來,要將她一把抱起。她道:“五哥,我沒事!
“……沒事?”
“我真沒事。”她連忙起身面對他。
他一身乾凈衣物,長發微濕披散在肩后,面帶狐疑,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她注意到他全身上下都不是白色……
“五哥……你不愛穿白色嗎?”自來村落后,不,正確地說,自父兄走后,他就再也沒穿過白色。
他聞言,先是一怔,而后輕輕一笑:
“阿奴現在才發現么?那種顏色不過是徐家的枷鎖,徐家差不多都走了,南臨君王是怎么對他們的,你最是清楚。我對南臨一點留戀也沒有。”一頓,他又忽道:“在國外四年,我走過大魏、北塘、西玄等大國,又去過一些小國,卻也沒有什么好留戀的,阿奴覺得我太薄情嗎?”
徐烈風柔聲答道:“那一定是五哥還沒有找到可以留根的地方!
他看著她,笑著:“也許。阿奴的根,卻在南臨了!
“我……”
他將濕答答的衣褲全塞進她懷里!鞍⑴已澴,現在我給你了,接下來呢?”
“……”五哥你這是要我替你洗吧?但她仍是緊緊攥著他的長褲不肯放。
徐長慕見她跟防賊似的保著他的長褲,心里又愉快起來。他道:
“昨天我聽說,今日有搶褲求親。之所以用搶,就是趁其不備,你要不允我婚事,我就不還你,叫你光溜溜的沒法回村落。”
“好毒……”這已經算是霸王硬上弓了吧?
“所以呢?”他笑,很拽地看向另一頭,沒看著她。
“五……五哥,你……你……愿不愿意接受阿奴的……求親?”
“如果不愿意呢?”
“……五哥不愿意,我……我……就不還你長褲……”她說得好艱難,只覺立場整個顛倒了。
她偷偷瞄去溪邊,發現二哥正注意這頭。她臉上燒得厲害,她不還長褲還能怎樣?他又不是沒穿衣,難道逼他脫褲子嗎?
“哎,這可怎么好呢?……”
她咬咬牙。“五哥存心戲弄阿奴嗎?”
“也不是。只是,我還在想,阿奴為什么要求親呢?”他美目終于轉了回來,與她對視。
他的目光緊緊纏著她,不讓她回避。她徐烈風什么都沒有,就是夠膽子!她堅定地報以回視,清楚地說道:“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五哥!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五哥了……”她從袖袋里小心取出蝙蝠帕子。那帕子都經過三、四年了,居然如全新的一樣。
“五哥捎這帕子給我時,還沒喜歡上我,但,這時候我心里早有五哥了!我比你早,當然由我求親了!”她無比豪邁,豪邁無比地說著,豁出去了!她假裝站在此地的自己,戴了好幾層面具,誰也看不見她此刻赤裸裸挖出來的情意。他輕啊一聲,自腰間取出繡著小青蛙的帕子,故作姿態地回憶他是何時拿到這帕子。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別裝了你!
他慢條斯理道:“我回南臨才拿到你這定情物,確實你……比我早啊,那你主動求親也是應該!
她聞言一噎,索性充耳不聞了。
“瞧你害羞的……”他當著她的面,輕輕吻上那帕上小青蛙。“這小青蛙啊,我愈看愈歡喜,我就允了你的求親吧。徐夫人,以后你就陪著你夫婿飛遍天下尋找可以留根的國家吧。”語畢,他拿出自己的學士方牌,乾脆地一折,斷成兩豐后毫不留戀拋到草地上。
“五哥你……”
他抬眼凝視她,笑道:“在此之前,我就陪著你留在這小井底吧。”
徐烈風被震住了。學士牌子代表一個學士可以毫無顧忌地游走天下,天下各國君王也得尊重他們,沒了學士牌,意指此人已被國籍鎖住,從此,他不再是學士,只能被當成一個效忠南臨的南臨人……
“帶著一個心有牽掛的阿奴走,還不如,這幾年就姑且婦唱夫隨,等到南臨解了圍,你須得一世夫唱婦隨,我要你做什么、要你去哪兒、要你活多久、要你守護著我,你都得做到,行么?阿奴?”
驀地,熱氣涌上她的眼兒,她強忍著,忍著忍著,眼眶都紅透了。她啞聲道:“好!五哥最會以債養債了,五哥暫且把債都記下,阿奴答應你,我跟你,絕不在南臨結束,阿奴這只小青蛙,還想讓你叼著走,到那時夫唱婦隨,阿奴都雙倍還你,定教你過上比學士還好的生活!
徐長慕聞言,深邃的美目噙著春風笑意。這學士生活哪及得上她?當日在學士館見到她,她光彩奪目地陳述火攻防術,加以同一偏才,不免令他砰然心動,首次有了夫唱婦隨的想望,卻沒料到這個少女是他心里一直掛念的妹妹阿奴。相互切磋,夫妻共同在他國戰場上實踐己身理念的想法,頓時被他放棄。他只想帶她遠走高飛,護著她寵著她,讓她避開南臨這個兵事專才實踐理念的最佳立即戰場。
他上前一步,等著她也主動跨前一步來到他懷中,他才環住她的身子,讓她一頭過腰的白發悉數都圈在他的懷抱里。他清傲但隱含柔情,在她耳邊低語:
“阿奴……自們成親吧!
讓他這個丈夫一塊分擔,陪著她還清胥人的血、疼她的陛下,以及她認為欠過的南臨人情,一并還清后,那時,她就真真正正是徐長慕的阿奴,與他人或胥人再無干系。
半個月后,南臨邊關―
“南臨長慕?”方三郎驚聲叫道:“人在哪?快叫他進來,不,我親自去見他!”
徐長慕!徐長慕終于出現了!方三郎匆匆隨著這名徐家軍往外走去。
一名年輕男子負手站在不遠處,不必看那美麗的相貌,就知道他必是學士解非——南臨長慕。
那一日學士館的學士解非,他印象極深,有意結交,甚至想留住這個學士解非引為知己,將來成為自己專屬的軍師,后來知道他就是徐五長慕時,他只覺有點遺憾。
他由已逝的帝夫那里得知徐家上下是劣民,徐五長慕不會得重用,正是方家出頭的好時機!
是啊,時機是到了,他也有滿腔熱血愿意奉獻給南臨,南臨百姓不要再尊徐家為神了,南臨還有個方家啊,給他們機會,方家也可以成為南臨的神。
時值今日,他每每回憶學士館的那一日,懊悔與欽佩不時混雜在心頭。
徐長慕早有遠見西玄有意對付南臨,他怎么不說出?還是,他說了先皇根本不聽?出自他手的兵策與軍甲,都扣在宮中,直到現今陛下才得重用,還來得及么?來不及了!
每個京師貴族安逸太久了,都以為南臨國運昌隆,不會有事的,論兵有兵,論將有將,知情的人都知徐家是冒充的劣民,全數陣亡不意外,南臨還是有未來的。那是他們沒有經歷可怕的西玄陰兵!
就算當日學士解非有意鼓動,這幾個月來京師陸續有年輕人參軍,但,這些人連實戰訓練都來不及,而他手下的軍兵就像大風吹一樣,一次又一次急遽的消失,在戰場上打掃到的,只有肢解分離的南臨兵,哪來的全民?
他是不是該慶幸,剛登基的蕭元夏是三代帝王里唯一在關切邊關戰事,愿意全力支持,而非如以往鴕鳥的蕭金鳳?帝夫怎么死的,他也不想理會,只要能保住南臨,他愿意犧牲自己,可惜……他好像……力有未逮了。南臨皇室召南臨長慕回京,他根本不抱希望。他后悔極了當日怎么不救徐六,怎么不勸帝夫放棄監斬徐六?如果當日徐六未死,也許還能得他相助……今日,簡直是曙光啊!無論如何他都要留下這個人才!
“方將軍。”徐長慕微一施禮。
“長慕兄!”方三郎連忙阻止。“陛下召你回京,你可帶了陛下旨令?”
“我未曾回京過,此次是為我夫人而來!
方三郎一怔。是啊,他怎會回去?以往幾次京師碰面,隱約覺得徐長慕雖表面不張揚,但也是個心高氣傲的男人,今日南臨毀去他全家,曾是夏王的陛下親自斬下徐六人頭,他怎會回京跪拜在陛下腳下?他心里微急,無論如何定要留住此人,他勉強笑道:
“原來長慕兄已經娶妻……不知夫人現今何方?”方三郎順著他的目光轉去,遠處一名白發女子背著他們,直看著天際昏沉沉的顏色。他疑聲道:
“這是……服侍徐夫人的婆子么?”
那白發女子的身子剎那頓住。
“她就是我夫人,將軍以后切莫私語,她聽得見。”
“怎么可能……”這一句不知是說她耳力極尖,還是徐長慕娶了一個婆子。
“阿奴,你過來,方將軍你見過的!
見過?方三郎見那名女子慢步踱了過來。那相貌果然是少女所有,皮膚光滑,美目清明,可惜面上有疤,若然去了疤,必是絕色美人。他正想捧一捧徐長慕的好眼光,忽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