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出書房,在夜色中跨過幾個只聞蟲鳴的寂靜院落,來到原本該是自己夜夜就寢的新房。
但更教他愧疚的是,這條路走來的感覺竟是如此陌生,打從婚后他就拒絕與宛筠同房,所以這條路也沒走過幾回。
走進房里,只見房內燈火還點著,但走進內室,宛筠早已趴在床上睡著了。
靠近一看,她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將她惹哭了,讓他的心里頭歉疚萬分。
“抱歉!彼麩o聲地低語,伸手撫去嬌顏上的淚痕。
低嘆一聲,目光從她的臉龐往下巡視,當視線落到她放在枕上的小手時,先是一愣,接著倏然驚駭地低喊。
“這是——”
他慌忙執起她的手,仔細檢視。
原本白白嫩嫩的小手上,布滿了許多傷痕,有刀傷、燙傷、擦傷等種種痕跡。
這是怎么回事?!
江書硯說不出此時心頭那股難受的感覺是什么,但他就是不愿——不愿見到這情景。
他寧可不吃美食,也不希望她把自己好好的手給弄成這副模樣。
這種感覺……是心疼嗎?
握著她軟若無骨又布滿傷痕的小手,不由自主地輕柔撫摸著。
想起她的任性、她的倔強、她的不服輸,還有她的嬌、她的甜、她的伶牙俐齒和聰明機智……江書硯不由得輕輕搖頭笑了。
“能娶到這樣特別的女子為妻,也算是我江書硯的命,又未嘗不好呢?”
溫熱的唇,情不自禁的緩緩落下,印在傷痕累累的小手上。
好似這樣,就可以撫去上頭的傷痕。
“方才對不住,下回你再做菜,我會吃的!
低聲的,許下承諾。
“唔……”
窗外啾啾的鳥鳴,吵醒了一夜酣眠的宛筠。
本來還想多睡會兒,但是一種不尋常的異樣感覺,讓她無法再入睡。
她的身下好像多了什么東西,總有一股熱氣從被窩里直透出來,她從昨晚在睡夢中就一直覺得很暖……疑惑的眼緩緩睜開,明眸立即瞪大,因為她發現自己床上多了一個人。
她的“丈夫”!
而他也已經轉醒,正睜著眼看她。
“嚇!你——”宛筠立即跳起,慌忙撫平自己凌亂的衣服跟頭發。
“你、你在這里做什么?!”她躲到一邊,抓著襯衣松散的前襟,秀顏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質問。
這是成婚以來,他們第二次在同一張床上度過。
“這是我的房!彼f分平靜地瞧了她一眼,好像她的問題是多余的。
“并且——”他跨下雙腿下床,轉身面對她,以堅定的語氣道:“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他居然還有臉這么說?!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就有氣。
是誰整天把外人當寶,把自己妻子當草的?
她可不希罕當他的妻子!
“哼!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成婚。”
她有丈夫等同沒有,反正他一心只向著那廚藝一流的青梅竹馬。
“這個,給你!
對于她的冷言冷語,江書硯置若罔聞,徑自取下一旁架上的一個小玉盒,轉身交給她。
“這是什么?”宛筠防備地瞪大眼,瞧著那個小盒子。
他怎么可能對她這么好,無緣無故送她東西?
這盒子里該不會是什么嚇人或害人的東西吧?
她不信任的神色,全落入他眼中,那防備的姿態,可真是傷了他的心。
他是她的丈夫,怎么可能害她呢?
但他能怪誰?不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來的?是他待她不夠仁慈,才讓她對他產生這樣的懷疑。
“不是什么害人的東西!
江書硯解釋,主動掀開盒蓋,頓時一股濃烈好聞的玫瑰香氣飄散開來,宛筠驚喜地睜大眼,貪婪地多嗅了幾口香氣。
“昨幾個有人送給我這瓶玫瑰玉膚膏,說是西洋進口的好貨,我又不是女人,要這玩意兒做什么?所以干脆送給你。”
說著說著,江書硯的臉不知為哈,竟有些紅了。
“如果你喜歡,想涂抹在臉上、手上都行……要是有傷疤什么的,也能很快復原!彼麑⑿『凶臃旁谧郎希S即轉身快步離去。
宛筠疑惑地瞧著江書硯快速走離的背影。
奇怪,他似乎很緊張吶,連耳根都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過她沒多想,心思很快便被桌上那瓶玫瑰玉膚膏給吸引。
她打開盒子,里面是淡粉紅色的軟膏,色澤非常漂亮,玫瑰的香氣尤其迷人,她喜愛地瞧了許久,久久舍不得放下。
沒想到他會送她這么好的東西,這可是他第一次送東西給她呢,她還真是舍不得用哪!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取一些涂抹在手背上,珍惜地嗅聞著。
端著梳洗用水進來給她的紋珠,瞧見她這副開心的模樣,了然地微笑道:“格格,真好哪,姑爺送您東西!
見她開心,紋珠也替她高興。
明明心里高興得很,但被旁人這么一說,好強的宛筠立即將小盒子蓋上,佯裝不在乎地丟回桌上。
“誰希罕他送的東西了?這不過是別人送的,他自己不想要,借花獻佛罷了,我才不希罕,你給我拿去扔了!
雖然嘴里這么說著,但她那兩只眼睛可是牢牢盯著,就怕下一秒真被紋珠給拿去扔了。
見她明明喜愛,卻又裝出不希罕的樣子,紋珠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格格!您盡管收下吧,這可不是狀元爺借花獻佛隨便給的,而是姑爺費心替您找來的。”
“你在胡說什么?方才他自己說了,這是別人給的,是他不需要才送我的。”
“才不是呢!”紋珠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事實。
“格格,我和姑爺的侍從江武熟識,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昨晚姑爺為了替您找來治療手傷的藥膏,可是費盡了苦心呢!他聽聞洋人送了郡王爺幾盒玉膚膏,對治療傷疤頗有療效,所以親自造訪郡王府、開了高價央求郡王出讓一盒。不過郡王當然是堅持不肯收這筆錢,慷慨地把藥膏送給他,只是這份人情,咱們狀元爺可是為您欠下了!
“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為了我,親自上郡王府求郡王出讓一盒藥膏?”
宛筠聽了,心頭浮現莫名的感動,高傲的他竟會為了她低頭求藥,這是她連作夢都不敢想的。
“但是……為什么?”宛筠忍不住要問。
昨晚他還那樣刻薄,諷刺她做的菜連狗都不吃,為什么現下會對她這么好?
“還有為什么嗎?您們是夫妻啊,姑爺對您好,是應該的嘛!”
紋珠笑嘻嘻地擰了緝巾遞過來,讓她家主子擦臉,宛筠心不在焉地接下,胡亂抹了把臉,又把巾子還給她,然后獨自發起呆來。
“是嗎……”
沉思片刻后,她突然站起,以堅定的語氣道:
“紋珠,走!”
“啊,去哪兒?”紋珠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
“還能去哪兒?上廚房去!”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