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震陸送出去的信,在一日后被他口中的大哥聶猛給捏在手中。
聶猛的臉色極為陰沉,他冷冷的下令,“來人,準備回南陽城去!
聶猛和司禮監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但這確實是頭一回正面交鋒。
他早聽過司禮監以手段兇狠聞名,跟前朝所謂的東廠極為類似。
但是他手里的東西,能夠一次次順轉出去,他自然也有一番手段,更別提這次里頭的大貨,秦國玉璽,那可是天下眾人找了至少十來年的好東西。
他在盜墓這個行當里行走多年,自然深知它的價值,不然為何朝廷明里暗里也搶著找,還不就是求天命兩個字。
只是想要這東西可不是那么簡單的,如果不是為了要從那鬼地方把東西給拿出來,他也不會忍了老六這許多年。
平日正事不干,只會招惹些禍事上門,這次更好,連司禮監都給招上門了。
呵!等這回他養的蟲引拿到手,到時候……這老六就先處理了吧!看在他最后還有一點功用上,給他一個好死。
待處理掉南陽城那對男女,斷了司禮監的耳目,再把那玉璽脫手,賺得一輩子花用不盡的錢財,到時候鳥飛魚躍,自是一片海闊天空,誰能夠奈他何?
高公公一大早就聽說韓枋宸這兒出了事,連早膳都沒吃,就連忙趕了過來。
來之前,他最擔心的是阮綿綿要是讓韓枋宸兇狠的手段給嚇掉了魂,鬧著要離開他的話該怎么辦,這一路上好話歹話都想過了一輪,沒想到一進門,就聽見小姑娘朝氣的吆喝聲,讓他差點在門檻處滑了跤。
“義父,一塊兒吃早膳唄!今兒個有包子還有燒賣,炸好的油條和甜餅!”阮綿綿半點也沒有受昨天半夜那件事影響,早上的飯桌依然豐盛如昔,唯一有改變的大概就是一桌素菜,半點葷腥也沒有。
雖說她不怕也不介意,可是聞了大半夜的血腥味,還是有點惡心,所以一早上干脆就改吃素齋。
畢竟她的功力還沒有花喜容那么高深,就是在亂葬崗里頭,都能夠抓著大碗燒肉飽猛嗑。
高公公偷偷打量著她,見她氣色不錯,和韓枋宸的互動也挺正常的,也就笑著坐了下來,“好好!義父自個兒吃就成,你也坐下來一塊兒吃吧!”
阮綿綿揺揺頭,笑道:“還不成呢!灶上正在煮豆汁,得等一會兒才能夠;,義父你們先吃,我等等再來啊!”
高公公看她歡喜地往灶間去,直到看不見了,這才捏了個包子,看向邊上穩穩坐著的韓枋宸,低聲問道:“昨晚是怎么了?跟著你的人說的不清不楚的,害我一大早飯都沒吃就趕了過來,昨晚那樣的動靜,小姑娘沒聽見?”
韓枋宸咬了一口燒賣,慢慢地咀嚼著,比起之前陰郁的樣子,多了點放開的從容不迫,他揺揺頭,淡淡地回道:“沒,看見了。”
“到底是沒看見還是全看見了?你怎么連話都說不清楚!”高公公現在可急了,難得有個小姑娘看得上這塊冷冰冰的石頭,這都還沒進門呢,要是跑了該怎么辦?
“全看見了。”
“然后呢?”高公公急著想知道后續,“不對!普通的小姑娘見著你動手的樣子,哪還能夠這樣跟沒事人一樣,難道你昨晚收了手?”
“沒,我昨晚沒收手,老樣子!闭f廢話的就先砍了,反正不需要留太多活口,韓枋宸對于自己的行事作風從來沒有這么理直氣壯過。
之前他還擔心阮綿綿無法接受,現在倒是放開了,因為比起他的害怕,她倒是更心疼他“見著死人的害怕”。
幃枋宸想起昨晚的情景就覺得心里一陣歡喜,連吃個燒賣都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這下換高公公震驚了,別提小姑娘了,就算是條漢子,看到義子的那股狠勁,很少有不怕的,連他這個在宮里見慣了生死的人,都會忍不住皺眉頭。
他想著阮綿綿的性子軟綿綿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樣,怎么能夠在看到一堆死人后,還這般處變不驚、面不改色地繼續做包子、煮豆汁。
他想著想著,忍不住就問出口了。
韓枋宸很得意的又道:“她還幫我拿麻袋,說要把那些……給收了拿去埋了,現在還放在我那院子里。”
至于她說的那聲不怕,是屬于他私人最珍藏的回憶,就不必讓義父知道了。
如果不是韓枋宸這個人向來不說謊,高公公絕對不會相信他剛剛說的話,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宮里待太夂,不大懂這宮外姑娘的變化了?
不過看著眼前明明語氣就很得意,但是表面上還要裝作一副云淡風輕模樣的義子,他又覺得牙疼。
純粹就是讓這兩人之間的氣氛給酸的。
不過既然知道他們沒事,高公公也就放下心來,只是對于這無緣無故有人找上門來,他還是想了解一下。
韓枋宸皺著眉,想起昨天晚上審問高震陸得知的事,覺得可能沒那么簡單,“昨晚那些人和之前那釆花賊是一伙兒的,不是說一起采花,而是一個專門盜墓的集團,說是上回那釆花賊進來的時候在這兒落了東西,又想報復我們把他送進衙門,所以找了人半夜來尋仇,順便找找上回掉落的東西。”
有什么東西那么重要,還派那么多人過來?還有那人安安吾吾說的銷贓,這里頭全是大有學問。
“我猜這人說話真假參半,他們是一伙的沒錯,但說是銷贓的,還比較像是盜墓的,銷贓的下線該是另有他人。
因為那些人身上都有一個土味兒,跟以前見過的那些土夫子類似,只是這些人手里全都是沾過血的,只怕不是單純的土夫子!
土夫子,也是盜墓者的別稱,這一行當聽說的人多,見過的人少,但是對于高公公和韓枋宸,他們見過的人多了,見過干土夫子的自然也不奇怪。
韓枋宸談正事的時候是不會賣關子的,他放下了碗筷,想了想最近的一些消息,又道:“前些日子我得到了消息,南陽城南有一戶人家全家都給滅門了,手法就挺像這宅子之前出事后處理的手法,我猜是同一伙人,也應該和那群人有些關系!
高公公點點頭,對于這事兒也不想多管,畢竟他都從宮里退下來,要是還是插手,那跟在宮里不就沒兩樣。
既然是這樣的想法,他倒也不再多煩惱,拿起筷子夾了個素燒賣往嘴里一放。
那燒賣薄薄的一層皮,奇異的帶著點鮮味,緊接著吃到蛋松、青菜,還有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鮮味,各種餡料在嘴里融合,吃起來味道卻不雜,反而各自調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只嚼上兩口,還沒能多仔細品嘗,東西就沒了。
他手快的連忙又夾了一個送進嘴里,小小一個燒賣越嚼越香,在嘴里也不干澀,口感溫潤,比那些攙了肉的燒賣絲毫不差,甚至更清爽。
當高公公急著要吃第三個的時候,他發現自個兒的筷子被那個不肖子給夾住,高公公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敬老尊賢知道嗎?你都已經沒啥優點了,連給你義父一頓好吃的都舍不得?”
“她還沒吃飯,而且她喜歡吃燒賣!表n枋宸有特別留意阮綿綿的習慣,只是沒有像她一樣明目張膽地注意而已。
“桌上還有包子、油條和甜餅。”高公公手中的筷子可沒有退讓的意思。
“你吃油條吧!表n枋宸的筷子也堅持不肯退讓。
“你——”高公公現在非常后悔,當初怎么就收養了這樣一個不討喜的孩子當義子,要是遇上的是像小姑娘那樣會做飯、個性又討喜的,他肯定不理會這個連敬老兩個字都不會寫的臭小子。
兩個男人各自僵持不下。
當阮綿綿端著一鍋煮好的豆汁走來,放到桌上,坐了下來,一臉疑惑的看著兩人的筷子在那一籠燒賣上僵持著!斑@是怎么了?”
兩個男人瞪了對方一眼,收回了筷子。
高公公聞著那一鍋味道純正的豆汁,稱贊道:“不錯!這味道像是京里頭那老鋪子出的豆汁!
韓枋宸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利落地搶下最后一顆燒賣,放到阮綿綿的碗里,“給,你喜歡的!
阮綿綿沖著他甜甜一笑,拿起筷子夾起燒賣,一口咬下去,咸口的燒賣硬是讓她吃出糖燒餅的香甜滋味來。
高公公在一邊笑看著兩人,雖然心里頭因為被搶了燒賣還是有點糾結,但是他們之間那甜蜜的氣氛,還是讓他忍不住想微笑。
或許這就是他在宮里一直幻想著想要有的生活,能有一個知心人,過著幸福又平淡的日子。
雖然他這輩子已經沒有這樣的可能了,可是看著當初那個不幸的孩子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他也覺得滿足了。
嗯,只要下次不要再繼續跟他這個有年紀的老人搶東西吃就行!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