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麗幾次研制的藥方都對疫情無所幫助,染病的人越來越多,且好多就剩一口氣了,隔離棚也越蓋越遼闊,百姓們都伸長了脖子在等她這奉旨太醫的藥方,昨日甚至有大量百姓涌到欽差行轅前來抗議,她正急得打算下猛藥時,賀踏雪的藥方就像場及時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雙眼發亮的看著賀踏雪取出的方子和一瓶瓶制好的藥!皼]想到賀公子如此快就制出藥了,果然是風老前輩的弟子,真真令我佩服不已!
因為景仰風不殘,她對他一向待之以禮,刁蠻本性一次也沒在他面前顯露過,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啥都不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同樣住在欽差行轅里,她怎么對寄芙撒潑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若他是寄芙,才不會把辛辛苦苦制的藥拿出來,既然人家不希罕,就拿到城里去賣,這救命藥方一副賣二十兩,估計染病的百姓便是傾家蕩產也會來買,如此不但大賺一筆,又可以給房俊麗難堪,真是一舉兩得,偏偏寄芙拋開了功與名,一心只想救人,她既不想賺一筆,也不想對付房俊麗,藥是她制的,他也只能依照她的決定去做。
他從容的笑了笑!安贿^在下這時疫方子還未經檢驗,不能亂用。”
房俊麗急切的道:“事急從權,既是賀公子的方子,也不需要檢驗了,我信得過賀公子!
賀踏雪直覺得好笑,這不正是狗眼看人低嗎?若她知道這是寄芙制的藥,不知臉上會是什么表情,他還真想看一看。
房俊麗取走了藥方和制好的藥,先讓一些病情較嚴重的病人服用,如此過了十來日,病人的情況好了許多,她連忙命司庫官將藥方子上的藥材都一車一車的運進行轅里,讓那些大夫們日夜不停的趕工。
只是當那些大夫們開始制藥之后,都感到疑惑,想著這不是跟寄姑娘的藥方子一樣嗎?
但他們都很識相,在房俊麗面前絕口不提。
疫情逐漸得到控制,各疫區也都快馬加鞭派人送藥過去,房俊麗臉上有光,走路也有風了,此刻眾人將她當成了活菩薩,她不想說這是賀踏雪一個人的功勞,這樣她多沒面子啊。
于是她備了一份厚禮,找上賀踏雪,委婉道明來意,賀踏雪也從善如流的收下禮物,答應她的請求。
反正他心中自有盤算,這禮不收白不收,他打算把這份千兩厚禮轉送給寄芙,估計寄芙會變賣了拿去幫助受時疫所苦的老百姓,他也算得上為此地百姓盡了一點棉薄之力。
半個月后,疫情已經完全控制住,地方事務漸漸復蘇,哄抬藥價的不肖商人都得到了嚴懲,情節嚴重者甚至被勒令停業,皇甫戎率領衛所指揮部,將與江北巡撫勾結的官員一網打盡,整個臨南都穩定了下來,他唯一還沒做的,便是將掃北王梁越指使江北巡撫和各府尹隱匿疫情不報、趁機哄抬藥價、收購疫民土地之事上報京里。
當初他來江北查疫的主要目的,是要使疫情擴大,卻因為寄芙執意救人而一再讓步,以至于事情的發展完全與他所想背道而馳,他可不想再把梁越是主謀之事上奏皇甫仁,因為他還查到了梁越與大金國勾結,皇甫仁若是不知此事,就不會有所防范,他對梁越那樣的老臣可說是全然的信任,將梁越留在身邊不啻是養虎為患,有朝一日,梁越必定會與金人聯合起來咬皇甫仁一口,到時得利的便是他大秦了……
“王爺!”
夜深人靜,書房外傳來急促的叩門聲和石硯的叫喚聲,正自己一人在思索計劃的皇甫戎不禁皺起眉頭!昂问?不甚重要的事明日再報。”
“甚為重要。”石硯壓低聲音道:“啟稟王爺,皇上來了!
皇甫戎眉倏地一跳,霍然起身,連忙將適才在寫的東西迅速收到袖中,這才疾步走去開門。
門外的高大男子穿著玄色金邊錦袍,披著斗篷,他見了皇甫戎,便把頭上的斗篷拉下來,露出英挺俊逸的面孔,對著愕然的皇甫戎微微一笑。
“朕想給你個驚喜,是不是嚇著你了?”
皇甫戎見到眼前之人真是皇甫仁,確實不敢置信。
他竟然來江北?是何時到的?有何目的?為了什么人來的?還是聽聞了什么來的?抑或是,有人向他奏報了什么?
頃刻間,他腦中已轉了數個問題,若是他,身為國主,萬萬不會來到疫區,讓自己身陷險境,因此他更猜不著皇甫仁的動機了。
“臣弟叩見皇上。”他一撩袍角就要跪下。
皇甫仁虛扶了他一把,笑道:“快起來,又不是在宮里,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見外!
“皇兄請進!
皇甫仁踏進屋內,后面跟著安公公和六名身著蟒衣、腰佩長劍的影衛,他一揮手示意他們全留在門外,只有安公公一人隨侍在側,而安公公在進屋后便默默退至一旁垂手侍立,臉上寫著他什么都聽不到。
皇甫戎驀然想到自己前世的大太監蘇永祿,他遇害那一日,蘇永祿身子不適,由他的徒兒小桂子當差,他在皇后寢宮飲下酒后,眩暈踉蹌間碰倒了燭臺和花瓶,若是蘇永祿在門外,一定會進來察看,可他發出聲響后,當差的小桂子卻是不見蹤影,可見那幫人也收買了小桂子。
“難為你了,戎弟!被矢θ首笥噎h顧!斑@么晚了還要在此處理事務,如今疫情穩定下來,回京之后,朕必定重重有賞!
皇甫戎忙躬身說道:“除奸佞、救百姓,是臣弟的本分,臣弟沒想過要賞賜!
皇甫仁輕笑道:“朕自然知道你向來不愛居功,只是這大功一件,定要好好褒揚一番,才能讓朝臣們知道朕有個這么出色的弟弟。”
皇甫戎不由得猜疑起來,皇甫仁說的究竟是真心話還是反話?
若是他,就絕不會讓朝臣知道他的胞弟有多優秀,以免有人動了可以擁立其它人為王的歪念。
他怎么想都覺得皇甫仁此趟前來目的必不單純,或許是暗衛之中有人向他稟報了什么,他是來試探他的,肯定是這樣。
他心一橫,說道:“事實上,臣弟適才正在擬給皇兄的密報!
皇甫仁有些訝異!皶r疫之事,不是都上折子給朕了,還有事未奏嗎?”
皇甫戎在心中沉吟,皇甫仁面上的訝異不像是假,但就如同前世的他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流露真實情緒一般,皇甫仁也可能是在跟他演戲,只是演技好罷了,一個天子怎么可能與手足有真正的親情,什么信任、什么看重不過是爾虞我詐罷了,他不能冒險引起皇甫仁的懷疑,若是皇甫仁對他起了疑心,為了穩固皇位,立即斬了他為自己除后患都可能。
“是關于掃北王梁越之事。”皇甫戎說道:“梁越是三代老臣,臣弟不敢輕忽,得到消息之后還多方查證,如今有了眉目才想向皇兄稟報,不想皇兄就微服出巡來了!
皇甫仁氣定神閑的一笑。“可是查到梁越便是隱匿疫情的背后主使者,還與金人勾結?”
皇甫戎大感意外,也證明他猜對了,皇甫仁是得到消息才過來的,不過他不動聲色。
“皇兄早已知情?”
皇甫仁點了點頭。“朕擔心梁越勢力龐大,又有金人助陣,你無法應付,另一方面也擔心你的身子不久前才痊愈,因此暗中命都指揮使方達帶著兵符跟著你們,而你未報梁越之事,方達認為恐怕是在江北一帶的金人太多,所以你不敢輕舉妄動,朕才會親率五千精兵同來。”
皇甫戎猛地一驚,他竟然帶了五千精兵來,而且不是疑心于他行事鬼祟,而是擔心他?
“戎弟,京城那里,大理寺已將梁越捉拿入獄,你不必掛心,朕明日要親自去看看疫民,這次百姓們受苦了,朝廷能做的,都要為他們做,務必讓江北早日恢復昔日榮景,讓百姓能安居樂業!
皇甫戎原是不信皇甫仁會親自去探視疫民,認為他只是嘴上說說好聽話罷了,沒想到次日一早,皇甫仁竟真的要他陪同去視察疫情。
知道皇上來了,全城歡聲雷動,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居然能見到天子!
皇甫戎冷眼旁觀,天下人都說大燕天子極是勤政惜民,處事明察秋毫,絕不會埋沒良臣,也不會縱容奸臣,他原是不信,如今看來,還真像那么回事,不過他也絕不會承認自己不如皇甫仁就是。
當夜,皇甫仁在行轅內設了慶功宴,慰勞有功之人,皇甫戎、房俊麗、賀踏雪、劉俊義和幾位大夫都列席,寄芙表面上是無功之人,仍以奴婢身分在皇甫戎身后伺候,就在她為皇
甫戎布菜時,皇甫仁瞥見她腕上的蜜蠟手煉,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神色未有任何改變。
席間,他逐一褒獎了有功之人,并詳加詢問制藥有功的賀踏雪,得知他是大越人,正在游歷天下,便讓安公公取來紙筆。
安公公意會,呈上隨身攜帶的詔書,皇甫仁就地寫了,蓋上隨身玉璽,交給賀踏雪。
“憑這紙詔書,你可自由在我大燕境內游走,所有行轅皆可入住,在我大燕境內,若有人敢為難于你,拿著詔書到任何一地府衙便是,自有府尹為你主持公道。”
賀踏雪連忙謝恩。
皇甫戎沒想到皇甫仁會這么做,如此親民又率直的作風,不得不令他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