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也有書信要面呈皇上!辟R踏雪突然取出了一封信。
皇甫仁輕輕點頭,命安公公收下,并未馬上展閱,其它人雖然好奇賀踏雪葫蘆里究竟在賣什么藥,也不敢多問。
沒多久,這事兒便被眾人給拋諸腦后了,談笑聲此起彼落,氣氛歡快的宴席,直到亥時才結(jié)束。
隔日賀踏雪便向眾人告辭了,他說在城里遇到了賀家商團(tuán),得知遠(yuǎn)在大越的老祖宗身子不適,他亟欲趕回去看看,眾人也不留他。
房俊麗暗自竊喜,她一直擔(dān)心賀踏雪會不顧與她的約定,獨攬制藥的功勞,如今他離開了倒好,她可以高枕無憂了,等回了京,又是一番人人爭著向她道賀的榮景,到時她要極力討好太后,反正太后原就信任她,等到她成為顯親王妃的那一日,她第一個要發(fā)賣的便是寄芙那賤婢,她才不信顯親王燒了那賤婢的賣身契,肯定是那賤婢胡謅的……
就在她滿心遐思之際,桑葉慌慌張張的叫喚聲拉回了她的心神——
“小姐!小姐!安公公讓您快去皇上那兒,好像是皇上身子不適……”
房俊麗眼里迸射出精光,太好了,這么快就迎來表現(xiàn)的機(jī)會了。“快!把藥箱子帶上!”
主仆兩人直奔皇上住的品竹軒,卻在進(jìn)跨院前遇到了寄芙,與她同樣行色匆匆,也背著藥箱子,她防備頓起。“你來做什么?”
寄芙不予理會,徑自往院子里去。
房俊麗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氣急敗壞的問:“沒規(guī)矩的東西!沒聽到我在問你話嗎?”
寄芙想甩開她的手,卻甩不掉。
這時傳來一把尖細(xì)的嗓音說道:“兩位都到啦,快進(jìn)去吧!”
原來是安公公的徒兒小寧子,房俊麗怕被看見,這才不得不迅速松手,寄芙連忙閃進(jìn)院子里,房俊麗怕自己吃虧,也快步跟上。
寢房里,皇甫仁躺在床上,他的身子顫抖著,臉上都沒血色了,顯然十分痛苦,但他卻是緊抿了唇,半聲也不吭,房里除了安公公之外,皇甫戎也在。
安公公見兩人進(jìn)來,急切地道:“陛下疼痛難當(dāng),請房太醫(yī)速為皇上診治。”
房俊麗很是得意的走上前,坐到床邊為皇上診脈。
皇甫戎則挑眉看著寄芙,眼里明顯寫著不認(rèn)同,好似在問:你怎么也來了?
寄芙走到他身邊,知道他又怪她多管閑事了,不想他誤會,便幾不可聞地輕聲說道:“是安公公派人讓我過來的!
皇甫戎皺眉,不解的想著,安公公請房俊麗來合情合理,為何要寄芙也過來?
“腹痛、惡心嘔吐和輕微發(fā)燒……”房俊麗診脈后又細(xì)細(xì)問過安公公關(guān)于皇上身子不適的始末之后,她的臉色瞬間變了又變。“皇上怕是染上了時疫。”
安公公急道:“該如何是好?”
房俊麗自信滿滿的道:“公公請放心,行轅里有現(xiàn)成的藥,待會兒先讓皇上服一帖,至多三日,癥狀便會舒緩許多,不用十日即可痊愈。”
安公公頓時安心了,“咱家一時情急,都忘了房大人是醫(yī)治時疫的圣手了,有房大人在,咱們可以放心了。”
房俊麗臉上得意,立即吩咐桑葉速去取藥,這一次不但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了,皇甫戎也在,老天也在助她坐上顯親王妃的位置。
“等等!”寄芙有些遲疑的說道:“可能不是時疫。”
房俊麗沒想到會殺出個程咬金,她暗暗咬牙切齒,極想甩寄芙兩耳光叫她滾,但眾人眼睛看著,她不能失了身分,便冷冷地道:“寄姑娘倒是說說。”
寄芙不想與她爭辯,只對安公公一福!肮,可否讓寄芙為皇上診脈?”
安公公在顯親王府早與寄芙熟絡(luò),她如何為皇甫戎解毒,他都看在眼里,何況把寄芙也找來可不是他擅自作主,而是皇上的旨意,他哪有不讓寄芙診脈之理,連忙道:“寄姑娘請!
房俊麗萬沒想到安公公會同意讓一個賤婢為皇上診脈,只得恨恨的讓了位。
寄芙將三根手指搭在皇上的腕上,片刻過去,她的眉頭緊緊蹙起。
皇甫戎走到她身后,低聲問:“怎么了,皇兄有何異常嗎?”
房俊麗更恨了,適才她診脈時,皇甫戎怎么就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是腸癱!奔能矫嫔氐拇鸬。
腸癱亦稱天釣癥,意即上天要釣走一個人性命的疾病,由此可知此癥之兇險,得了此癥,便要準(zhǔn)備辦后事了,連神仙也難救,且腸癱之痛,非比尋常,一般人早就哀號不已,皇上還能一聲不吭,著實不易。
“你在胡說什么?”房俊麗火氣騰地又上來了。
“皇上手腕發(fā)燙,已是嚴(yán)重的急腹癥!敝滥c癱的嚴(yán)重性,寄芙心里實在急啊!按丝倘舴聲r疫方子,只會加重疼痛,萬不可以!
房俊麗嗤之以鼻!靶υ,我的時疫方子你又不知道,憑什么說皇上不能服?”
寄芙暗暗焦急,時疫方子是她的,她自然知道,只是現(xiàn)在并不是爭執(zhí)的時候,她只能急道:“皇上眼下要即刻剖肚,將化膿的部位割下來,沒有其它法子了!
她聽脈象,皇上這腸癱不是蟄伏許久,而是急性腸癱,這種狀況最為兇險,若不剖肚會要人命。
“剖肚?”房俊麗驚跳起來,顫聲道:“你你你這奴婢竟敢口出狂言?你知道如何剖肚嗎?那可是要割開肚皮,天底下能在人身上開膛破肚還能讓人不死的,只有大秦的醫(yī)仙風(fēng)不殘老前輩,和他的得意門生、人稱神醫(yī)的顧月磊,憑你一個小奴婢?哼!”
她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奴婢的叫著寄芙,聽得皇甫戎刺耳極了,他的聲音像是從冰里撈出來般酷寒,“一個小小的奴婢都會剖肚醫(yī)治了,房大人身為太醫(yī),難道連剖肚也不會嗎?”
房俊麗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道:“并、并不是只有下官不會剖肚,下官的師傅,太醫(yī)院尤院使也不會行這剖肚之術(shù),王爺莫要被那奴婢糊弄了,以為剖肚割腸是簡單之事,攸關(guān)圣上性命安危,王爺定要慎重。”
“安守貴……”皇甫仁動了動唇,安公公立即附耳過去,沒人聽見皇上講了什么,只見安公公不住點頭。
等皇上說完,眾人皆望著安公公,聽他扯著公鴨嗓子道:“皇上的旨意,讓寄姑娘為皇上剖肚割腸!
房俊麗急著阻止,“安公公,她是胡謅的,萬萬不可讓她為皇上剖肚割腸!”
安公公只垂眸掃了她一眼,冷淡的說:“房大人若是沒能力,便請出去吧,不要耽擱了寄姑娘的診治!
房俊麗大傷自尊,臉上滿是不敢發(fā)作的怒意,忿忿地出去了。
寄芙需要幫手,還需要大量的物品,安公公立即著人去置辦,并派人去找她指定的吳、劉兩位大夫來。
之前一起制藥時,寄芙大約知道城里幾位大夫的水平,吳、劉兩位大夫都是沉穩(wěn)的性子,想來能幫到她。
兩位大夫趕到之后,知道他們即將要做的事,都嚇了一大跳,剖肚在大燕朝已是前所未聞的醫(yī)術(shù)了,何況對象還是皇上,頓時兩人臉色都煞白了,腦子也不靈光了,心跳得像快從嘴巴掉出去似的。
寄芙先是喚來皇上的侍衛(wèi),將床搬到了房間正中央,接著鎮(zhèn)定地對吳、劉兩人道:“勞煩兩位用醋把這屋子熏蒸一遍,換上藥熏的袍子!苯又聪蚱渌耍值溃骸捌渌硕颊埑鋈!
皇上已服下迷神散,很快便會失去神智,至少要三個時辰才會清醒,足夠她剖肚再縫合了。
兩層幃幔將床圍著,十來支兒臂粗的牛油巨燭擺放在床的四周,干凈的白布在幾上整齊放了一大迭,止血散也很充足。
寄芙打開藥箱子,抽出刀具匣,挑好刀子。
她眼神明亮,對這些事情并不陌生,她知道要怎么剖肚,知道剖肚后會看到什么內(nèi)腑,她剖肚過,也縫合過,但她是在哪里剖肚的,為誰剖肚的,同樣一點頭緒都沒有。
一切就緒之后,寄芙神態(tài)鎮(zhèn)定,執(zhí)起鋒利薄刀,吳、劉兩位大夫都倒抽了一口氣,心緒都有些凌亂,而她像本能似的毫不遲疑,落刀剖開了皇上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