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魔芳馡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綁在長榻上,衣衫不整時,她突然想起了柳乘風的話——混江湖,不是只要武功強就好。
她很厲害,她有把握光明正大動手,尤貪歡連她手下十招都走不過。
可她倆對陣時,她卻是敗的那一方。
“尤貪歡,你到底想干什么?”
當尤貪歡準備拉下她的裙子時,她恨恨地瞪著她。
“幫你換件衣服,打扮得更漂亮而已,你不必緊張!庇蓉潥g的手腳很麻利,幫人穿衣脫衣,只要眨眼時間。她干這種事的經驗太多了。“話說你真不會打扮自己,穿的衣服都好丑!
魔芳馡不理她,默默運功。只要她的功力恢復,區區幾條麻繩根本不放在她眼里。
“我說,這衣服該不會是柳乘風買給你的吧?他的品味一向糟糕,既沒眼光又——”尤貪歡說不下去了,因為魔芳馡的目光像刀一樣割著她。
魔芳馡拼命運功,但不管她怎么提氣,丹田就是空蕩蕩。難道尤貪歡廢了她的武功?
尤貪歡替她換好衣服后,又幫她涂脂抹粉!澳悴槐匕踪M力氣,沒有我的解藥,你是無法恢復功力的!
“你什么時候給我下毒的?”
“我說要去漱玉坊買衣服的時候!
魔芳馡死命地想,那時候她有看到毒藥,或聞到任何異味嗎?結果是什么也沒有。
“你用的是何種毒,如此厲害?”
“也不算毒啦!”尤貪歡幫她打扮好后,滿意地后退一步欣賞自己的杰作。她果然很有制造美人的天賦,經過一番巧手,魔芳馡起碼比原來的模樣漂亮十倍。為什么外頭那些人都不理解她的厲害,老是排斥她?他們肯定是嫉妒!斑@是一種蠱,叫輪回,只會讓你虛軟無力,不會害你性命的!闭f著,她就去拉魔芳馡的衣襟,露出半抹酥胸。
“住手!你要干什么?”魔芳馡嚇得尖叫。
“給你擺個美麗的姿勢,方便我作畫啊!”
“你畫便畫,脫我衣服干什么?”
“你這樣子比較漂亮!
“你——”魔芳馡氣得眼睛都變紅了,她已經被剝得半裸!澳愕降锥籍嬓┦裁礀|西?穿好衣服也能畫吧?”
“我可不是那些三流畫師!庇蓉潥g撇撇嘴,隨后又露出一臉神秘。“你想不想看我的畫?我身上正好帶了一幅,讓你開開眼界。”她掏出一幅畫,攤放在她面前。
魔芳馡只看一眼便呆住了。尤貪歡畫得真漂亮,她的畫不像多數的工筆美人,講求意境,是完完整整地真實,就像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躍進了畫紙里,正在那兒調皮地笑著。
她的畫技無疑非常高強,但是……為什么美人沒穿衣服?
魔芳馡眼里閃過驚恐。莫非尤貪歡癖好畫人裸體?
尤貪歡撇嘴!安皇敲總人都適合赤裸就畫的!
魔芳馡苦笑。要不要感激尤貪歡對她的裸體沒興趣?
一談到畫,尤貪歡就陷入魔癥!澳隳,氣質如水,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若讓一般畫師繪人像,一定會把你畫成一個天仙下凡的模樣,但我卻能感受到你的熱情,水只是你的表象,你心里是像火一般激烈、沖動的人,你很適合紅色,狂野的、奔放的、鮮血似的大紅……”
“我倒以為你更適合血色。”一把冷冽如冰的聲音在尤貪歡背后響起。
魔芳馡瞪大眼,就看見柳乘風鬼魅般出現在尤貪歡背后,一腳踹倒她,手中寒氣森森的利劍直指她脖頸。
“柳乘風?!”尤貪歡驚訝得嘴都歪了。
“你不錯嘛!丟了兩個麻煩給我就跑了,等我處理完問題,你又跑回來?合著當大鏢局是收拾善后的?”
“你反正都把麻煩往自家領了,再添幾個,又有什么了不起?”尤貪歡也救過兩個魔女教徒,聽說她們追殺自家大師姐的事,結合魔芳馡的離奇出現,和柳乘風對她的特意保護,尤貪歡很快便猜出她身分有問題。
柳乘風的臉色瞬間一僵,他本沒打算永久隱瞞魔芳馡的身分,只想避開這段敏感時期。等“滅魔行動”稍歇后,他便會公開她的身分。
可這件事連尤貪歡都知道了,看來他的保密功夫做得不夠。如今該考慮的是,萬一魔芳馡身分敗露,他要怎么辦?大鏢局該如何因應?
也許,該是給大鏢局找退路的時候了……
尤貪歡扶著摔疼的肩膀站起來了!澳阍趺粗牢以谶@里?”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绷孙L沒好氣地道。他一聽說魔芳馡被尤貪歡拐走,第一個調查的地方就是大鏢局,果然在儲藏貨品的一號倉庫里找到她們。
魔芳馡看到尤貪歡的眼里閃過一抹異色,急道:“小心她用蠱!”
“不怕!绷孙L又笑了,依然像一株盛開的桃花,卻是棵被凍在冰里的桃樹,雖然美麗,卻冷得嚇死人。“她有輪回,我有轉世。剛才進來前,我就先下手了,輪回不會致命,轉世卻會讓人見閻王,而我恰巧知道尤姑娘是最怕死的, 是不?”
尤貪歡憤恨地一咬唇。她確實怕死,所以不敢妄動。
“把輪回交出來,還有解藥!绷孙L邊說,長劍邊在她的脖子上比劃著。
尤貪歡從懷里掏出兩只瓷瓶,扔在地上。柳乘風突然一瞪眼,長劍高高舉起——
“。 贝潭募饨新暢鲎杂蓉潥g和魔芳馡。
但長劍只是削落尤貪歡的半截長發,并未傷及她性命。柳乘風冷冷地笑!拜喕,解藥。”
尤貪歡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邊掉淚,邊丟出一只木盒!白屛耶嬕环裼植粫賶K肉,為什么你們都這樣小氣?嗚嗚嗚……明明我畫得很漂亮……”
柳乘風不理她,點了她的穴道,把她丟到墻角。不管她想做什么事,如果本人不同意,而她強逼,就是不對。
他撿起木盒,打開一看,里頭一樣是兩只瓷瓶,一黑一白。
他走到魔芳馡身邊,看了她一眼,臉便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尤貪歡雖然是個變態,但他仍然得承認,她對“美”這種東西擁有過人的天賦。魔芳馡不過換了套衣服,柳眉淡掃,粉唇涂朱,便像換了一個人。她的眼神依然澄澈,帶著碧湖似的清爽,但她周身卻燃起一團火,璨璨艷艷,宛如夏日午夜的焰火。
他的喉嚨發干,身體的溫度不斷地升高。
他想吻她、抱她,與她一起恣意狂歡。
魔芳馡在乍見他的驚喜后,便不好意思再看他。她一直逼他習武,說可以保護他,結果她卻被一個武功連她的腳趾都比不過的人撂倒了。
此情此景,對比她以前的所作所為,真是諷刺。
“對不起!绷季茫÷暤卣f。
“嗯?”他的腦袋還沒從她的美麗中轉過來。
她握緊雙拳,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你說得對,武功不代表一切!睆慕褚院螅僖膊粫扑,她會相信、并且支持他所有的判斷。
柳乘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他摸著鼻子苦笑。“其實武功好一點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我實在練不來!彼须y言之隱。
“你不用武功,已經很厲害了。”她語氣中凈是迷戀。
他瞬間害羞了。人都說他風流,他確實也常往來風月場所,但那骨子里仍然是個靦腆的男人。
“我……我先替你解去蠱毒……”他眼神搜尋著她,覓到了,又趕緊離去,在那猶疑間,還要從黑、白瓷瓶里倒出解藥給她,真個是手忙腳亂。“來,各吃一顆,這輪回有些奇特,解蠱時要再吃上一回……尤貪歡沒安好心,不過你也真是的,怎會相信她……等一下,我到底要說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要說什么,反正他要她吃,她便吃了。
吃完藥,她澄澈的大眼依然看著他,就是舍不得移開半分。其實他們鬧意見也沒幾天,她卻覺得不見他的日子已過了幾年。能夠再看到他、重見他的笑顏,她的心滿滿是熱、燒得她眼眶都紅了。
他慌張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下來。
“我送你回房吧!”他伸手想攙扶她,才發現忘了幫她解開繩索。而她自己也不記得。救人救到這么糊涂,也算奇葩。“抱歉,我先幫你解開麻繩!钡怯蓉潥g綁得太緊,他扯了幾回,也沒打開繩結。
最后,他只好把劍提起來,干脆用割的比較快。
但這時,魔芳馡體內的輪回已解,功力恢復,自己運功繃斷了麻繩。
她的武功真是好!他看看她,再瞧瞧手中的長劍,其實變成絕世高手,也是件好事吧?
可惜他練不成,唉!
自從知道魔芳馡是因為被冷落,才會找尤貪歡哭訴,不小心被拐走后,柳乘風就把她帶在身邊,不論到哪里,兩人都形影不離。
但為了掩飾她的身分,柳乘風還是為她做了改裝,這靈感還是尤貪歡帶給他的——魔芳馡氣質如水,但熱情如火。
他幫魔芳馡修了眉毛,額間貼上精致花細,雙唇點著大紅胭脂,再穿上特制的緋麗武士服,澄澈的氣質染上了焰火灼熱,仿佛是可以穿透地獄的野火紅蓮,若不是熟悉的人,絕對無法將如今的魔芳馡和以前的她聯想在一起。
她裝扮成一名鏢師,貼身保護他。
她的出現讓所有男人嫉妒又羨慕柳乘風,上哪兒找這樣標致又厲害的鏢師?不愧是品花鑒玉柳大少,這桃花運就是比一般人旺十倍。
柳乘風試著解釋過幾回,說自己真的不風流,結果大家很體貼地改說他花心,F在他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自己的清白了。
為此,柳乘風常常嘆氣,說世人愚昧。
魔芳馡倒覺得,柳乘風的桃花運好到沒天理。
“柳大少!鼻,不過在街上走著,就有位美丫鬟俏生生地送上一盒酥餅!澳阕罱疾簧弦黠L閣了,咱們小姐想得緊,親手做了一盒點心,望大少莫忘有心人。”
柳乘風滿臉呆滯,轉頭看向身后的魔芳馡。他真的沒有招惹吟風閣的花魁,充其量在閣里喝了兩回酒,在花魁被調戲的時候伸出援手,他是冤枉的。
魔芳馡對他抿唇一笑,鳳眸依舊清水透明,天幸的是,眼里沒有憤怒。
他松一口氣,正想著怎么拒絕丫鬟的好意,對方已經把餅塞進他懷里,羞怯怯地丟下一句:“柳大少,小婢也等你來喔!”
小姑娘走了,柳乘風抱著酥餅佇立風中,臉上的笑容崩潰了。
魔芳馡在他身后等半天,他也不動,便上前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再不走,我們要遲到了!”他們今天約了幾名漆器商人談生意。
柳乘風低著頭。“阿馡,我跟他們真的沒關系……也不是,我們一起喝過兩回酒,可只是喝酒,再無其他,你要相信我!
看來他真的很緊張,他都不笑了。她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動。他把她看得很重要。
“我相信你!如果你們有曖昧,她們想找你,私下連絡就好,何必辛苦在大街上堵人?”
他松了口氣,淺淺的笑在唇邊漾開。
她仿佛看見春風中,桃花正一朵一朵地綻放出美麗的姿態。
她好喜歡看他笑,心暖了,整個人好幸福。
“你不生氣就好。”他看見街角一個乞兒,就把酥餅送給對方,還附贈五文錢,既然魔芳馡這么相信他,他更要端正己身,不辜負她一番信任。
“我們走吧!”事了后,他來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輕輕地說:“阿馡,我絕不會教你失望的!
“你本來就沒有讓我失望過!彼呛苊詰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