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宓兒!
江震武一身帥氣的打扮,臉上掛著魅力十足的微笑,輕松自若地跟她打招呼,而她,正處在驚嚇中,尚未還魂。
“我找舒兒!闭f著,他就要進房,而她終于回神,第一個反射動作,便是擋住他的路。
“你應該明天才來的。”
他故作詫異!澳阍趺粗?”
還好她反應不算慢。“舒兒說的,她跟你約的是明天。”
“我經過附近,順道上來看她!
他往右邊繞,她也往右邊擋,他再往左邊走,她也回到左邊,總之,就是不讓他進門,還盡量把門關小點,免得被他發現房里有男人,雖然,對她而言是“女人!
“舒兒不在!彼卮鸬。
他訝異地問:“這么晚了,她去哪?”
“她……”安宓兒兩顆眼珠子很快地轉了一圈,腦漿硬是榨出一個謊言!昂懿磺,她今天去我那里陪我媽!
“那你呢?”
“我……今天住這里!
“你是說,你住舒兒這里,而舒兒去住你那里?”
“……是的!彼缆犉饋砗芄,但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處在驚嚇之際,又要腦筋急轉彎,她只能想出這個回答,而且背上還在冒冷汗。
“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了。”
心中慶幸總算得救了,就像坐云霄飛車那般,從高處回到了平地。與他道別后,關上門的同時,她望向站在門后,正用指責眼神睨她的Sammy。
她明白Sammy想說什么,不待他警告,就先反駁!皼]問題啦,看。不是邊關了!
“你要一直扮兩種角色到何時?他總有一天會覺得奇怪,當安宓兒出現時,安舒兒一定不在,安舒兒出現時,安宓兒一定有事!
“不會!彼孕艥M滿地道:“再過不久他就回日本了,我只要再撐一個月就好,我可以等頭發留長后,再去日本找他!
“你總要卸妝吧!不可能一輩子都化妝騙他,還有名字怎么辦?他遲早會發現你們是同一個人,就算沒發現,只要你用假名的一天,你們就不可能有結果,難道要等到結婚典禮時才給他看身分證?”
Sammy完全說中她一直害怕卻始終逃避的問題癥結,當謊言越滾越大,她就越來越恐懼,也越說不出實話。
這些問題她不是沒想到,但是等到想到時,已深陷其中。
“說不定……我們不會交往太久。”
“拜托~~”Sammy被她可笑的回答搞得受不了!拔艺J識的那個冷靜又聰明的安宓兒跑哪去了,一談起戀愛,居然變笨了,還自欺欺人!
“有嗎?”她憂慮的神情充滿了不安和沒把握,她迷惘了。
“有!”他毫不拐彎抹角地給她正確答案。
安宓兒望了他好一會兒,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才挫敗地承認,并無助地搗著臉!疤煅健以撛趺崔k?不行!”她拾起頭。
“宓兒!
“我絕不告訴他實話,起碼我還了解他的脾氣,倘若告訴他實話,他鐵定氣瘋了!
她的判斷是正確的,只失算一件事,便是江震武早就氣瘋了,而且正在用他的方式泄憤。
褲子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安宓兒拿出來看了下,來電顯示出江震武的號碼,于是她示意Sammy別說話,自個兒往房里走,找個隱密的地方聽愛人的電話。
她按下接聽鍵,聲音也即時轉換成安舒兒專有的溫柔細語。
“喂,阿武——”她柔情密意地說,徹底變成了戀愛中的小女人。
“是呀,我今晚住我姐這兒陪我媽——”聽著話筒那兒傳來的溫柔低語,她的人也輕飄飄的飛上云端。
“嗯,我當然也想你!”輕聲細語里蘊含著無限依戀。
“沒關系,我還不想睡,我非常愿意陪你聊天……”她嘴邊浮起笑容,仿佛剛嘗了一口幸福的滋味,甜蜜在心頭。
“什么?”她突然呆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話筒那頭,很樂意一字一字地溫柔重復最后一句話。
“我就在樓下,等你下來——嘟!”話筒切斷,安宓兒整張臉也黑了。
她從夢幻的云端,重重摔回現實。
這真是一場噩夢!
安宓兒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自己的住處,可悲慘的是,因為時間已晚,她根本聯絡不到三位時尚專家,也無法變裝,而且這次她連找借口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江震武的手機打不通,但他就等在她家樓下,她勢必得回去一趟,卻又不能以安宓兒的打扮回去。
她一邊急急如律令地火速趕回,一邊要急中生智地想辦法瞞天過海,這實在是一件高難度的任務,而且一定要有人幫她才行,逼不得已,她向老媽求救。
首先,她先叫老媽下樓把江震武請到房里等待,這樣她才進得了大門,然后趁老媽藉由其它事轉移江震武注意力時,她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到浴室里。
她發揮電影“不可能的任務”的精神,一邊和母親打暗號,一邊用爬的,千辛萬苦兼心驚膽跳地爬到浴室前,小心翼翼地溜進浴室,幸好老媽夠聰明,電視開得大聲,說話也大聲,讓她可以安全地躲進浴室,假裝自己一直在洗澡。
接下來,才是最緊張的時刻。
“嗨,阿武!
原本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和美莉姨聊天的江震武,回頭看見她時,整個人呆住了。
在他眼前的女人穿著睡衣,頭上纏著像阿拉怕人的頭巾,臉上則涂滿了綠泥,只露出兩個眼睛及一個嘴巴,對他打招呼。
“不好意思,我習慣洗完澡敷臉,沒嚇到你吧?”她嬌滴滴地說,就像任何一個愛美的女性那般,用毛巾包住短發,用泥巴面膜遮住沒化妝的素顏,如此完美的變裝,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了,當然可以瞞過他。
江震武盯著她,幾乎要被她逗得發笑了,但他忍了下來。就某方面來說,她真的很“努力”,看到她的反應和創意,從另一個角度思考,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隨機應變。
算算從他打電話給她,一直到她出現,時間不超過半小時,她必然是火速趕回來的,還一路爬到浴室去,他看到了,只是假裝沒發現罷了,心下不知偷笑了多少回。
能想出包頭巾、敷面膜這一招,算她厲害,不過佩服歸佩服,可不表示他原諒她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早點休息吧!”他站起身,準備告辭了。
“咦?你要走了?”她疑惑,沒想到兩人才講沒兩句,他就要離開了,還以為接下來會很難熬呢!
他深深地看著她,伸手輕觸她的下巴,指腹緩慢而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肌膚,但隨即想到她的欺騙,眸底的溫煦一閃而逝,收回手。
“晚了,好好休息吧!”他低語,向她和美莉姨道晚安后,便大步走向門口。
直到大門關上,確定人真的走了,安宓兒如獲大赦一般,立刻癱軟在沙發上。
“呼……好險!
安美莉將門上鎖后,轉過身,插腰地瞪著女兒!霸獾綀髴税桑@種驚險的事,你想維持多久?”
“沒問題啦!”她咕噥,口氣卻不是那么有把握,到現在心臟還在劇烈地跳著,回想適才多么驚險,趁老媽的碎碎念如連環炮發射前,她趕緊躲回浴室,將臉上的泥巴面膜洗掉。
這樣下去沒問題嗎?她不知道,但很快的,隔天她就得到了答案,不僅有問題,而且問題可大了!
她幾乎每天活在驚恐當中,上午,江震武來找安宓兒哈啦,走的時候,告訴她現在要去婚紗店找安舒兒談情說愛,害她火燒屁股地當場丟下正在拍攝的工作,火速變裝,火急趕往婚紗店。
有時候約會到一半,他突然提議打電話給她“姐”,說三人可以一塊去看電影,她只好慌忙找個借口去洗手間,然后拿出安宓兒專用的手機開機,用安宓兒的口吻說自己忙得沒時間,婉拒他的好意,等關了手機后,再神色鎮定地回到他身邊。
或是當她以安宓兒的身分和他出去時,他突然心血來潮拉著她要去婚紗店找安舒兒,嚇得她十萬火急地打電話找Sammy求救,用各種方法瞞騙他。
類似這樣的事不只一次,每次都驚險得讓她心臟無法負荷,卻又要強作鎮定地假裝沒事。
“天哪,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因為神經緊張失調而暴斃。”
安宓兒痛苦地仰躺在工作室的沙發上,整個人呈無力狀態。
“這叫自作孽,不可活!币慌缘腟ammy輕哼,他慵懶地落坐沙發上,穿著今年凡賽斯最新推出的秋裝,一頭長發柔順垂肩,俊美中自有一股不凡的貴族氣息。
“別再念我了,我已經受到報應了好嗎,在家里每天被老媽念,我的耳朵都快長繭了,若真的想幫我,就幫我想個好辦法解救我,OK?”
“唯一的辦法,就是跟他說實話!
安宓兒瞪他一眼!澳阆胫\殺好友嗎?”
“你很清楚我是認真的。”
“……”
“宓兒!彼又亓苏Z氣。
她氣憤地反駁:“你敢跟你父母承認你是GAY,對女人沒興趣,只想嫁男人,你敢嗎?如果你敢,我就敢!”
Sammy立刻心虛地避開眼!澳遣灰粯。”
“拜托,哪不一樣了?告訴你,我承受的心理壓力和恐懼,就跟你現在一樣!你爸媽至少是你的親人,再怎么樣,你們也不可能切斷關系,但是我和阿武不一樣,一旦揭露事實,他有可能氣到離開我,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他用鄙視的目光看我,想到這里,我什么都不敢說了!
Sammy望著她,沉默良久,也不曉得該說什么,他的確沒什么資格說宓兒,自己的問題也是拖了五年多還未解決。
“對曠男怨女彼此對望,不由得同聲嘆氣。
“為什么愛情這么難得到?有時候,我也希望自己愛的是女人,但我就是喜歡男人,沒辦法假裝。”
“我才慘呢,好不容易愛上一個男人,我明明是女的,卻還要假扮成氣質美女,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男人!
Sammy目光一亮!叭绻闶悄腥,我一定喜歡你。”
宓兒突發奇想地建議:“如果我嫁不出去,干脆嫁你算了,一來我們可以向雙方父母交代,二來你也可以繼續愛你的男人,我也省得再去談那麻煩的戀愛,一輩子和我的老相好‘相機’為伍。”
“哈,這主意不錯!
“對呀,而且我們這么熟,又是知己,何必一定要相愛才結婚,婚姻可以有很多種形式,何必非局限于兩情相悅不可?”
Sammy笑道:“如果我們結婚,也算是兩情相悅,不但能解決彼此的問題,還有個伴,以夫妻的形式當一輩子的朋友,好處很多哩!
“沒錯沒錯,而且你那么帥,當我要參加同學會或是其它宴會時,身旁有像你這么英俊的老公襯托,一定羨煞那些女人,也可以把那些平常批評我嫁不出去的人嚇得啞口無言,哈!”
“同樣的,有你這個老婆在我身邊,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和男人在一起,而不會被人懷疑我是同性戀!
兩人越說越高興,越聊越覺得有意思,她和Sammy本來就是無話不談、沒有禁忌的麻吉,兩人甚至心血來潮地靠在一起,假裝親密地演起一場夫妻的戲碼。
安宓兒頑皮地坐在Sammy的腿上,雙手勾上他寬闊的肩膀,學起撒嬌的小女人樣,她雖然平日像個男人婆,但由于身為攝影師,對美的觀察是她的強項,也時常要教模特兒做各種嬌媚的動作,所以學來全不費功夫。
Sammy也假裝自己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漢,摟著她,做出挑逗的表情,可把宓兒真的逗笑了。
當兩人玩得正起勁時,沒注意到一位現成的觀眾,呆立在門口,用妒火中燒的目光狠瞪他們。
江震武如受雷擊,因為他怎么都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幅讓他錯愕到無法置信的畫面。
“耶?阿武?”乍見門口的人影后,發現是江震武,她開心地向他招招手,她現在是安宓兒,理所當然用著好哥兒們的態度對他,完全沒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江震武真的被惹火了,再也無法按捺住胸口那股蓄積已久的怒火。
“水性楊花……”
“什么?”她呆愕。
“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這女人不但玩弄他,現在還坐在另一個男人的腿上,原來她不只扮兩個人,還腳踏兩條船,妒火加上醋勁,讓他再也壓抑不住地爆發出來。
安宓兒莫名其妙地被他的怒火懾住,先是呆掉,然后才猛然回神反駁回去。
“你干么罵人!居然罵我水性楊花?”
“你跟我交往,卻背著我勾搭上這個娘娘腔!沒想到你這么不知檢點!”
她全身一震,直直地瞪著他,解讀他激動的神情及說的話,終于恍然大悟。
“你……”
“喂,等等,別以為我是外國人就聽不懂中文,我知道娘娘腔的意思,也許我不像你長得這么雄壯威武,但絕不是娘娘腔,請別侮辱人。”Sammy不服氣地更正,他是GAY沒錯,但并不喜歡和娘娘腔這個詞扯上關系,而且他自認打扮得很有型,也很有個人風格,追求品味的他,不能接受這種侮辱。
江震武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憤怒警告。
“該死的你!”
Sammy倒抽一口涼氣,以為對方的拳頭就要打來,但下一秒,安宓兒已擋在他面前。
她的目光同他一般危險,燃著熊熊怒火,一手及時鉗制住他的拳頭,與他凌厲的目光對峙。
江震武愣住,沒想到她會為了那個男人與他對上,禁不住怒火更盛,不過在發飆之前,她卻先他開了口。
“你早就知道了?”
他一怔,尚來不及消化她話中的意思,她又接著問。
“你早就知道我是安舒兒了,對不對?”
江震武這時候才想到自己泄了底,因為太生氣了,所以沒多想就大發雷霆,望著她逐漸森冷的面孔,他怒張的氣勢消了不少,隨即不服氣地暗罵自己,是她先對不起他,沒什么好心虛的,于是挺起胸膛。
“沒錯!我早就知道了!”
她無法置信地瞪他。“所以你故意整我?”
瞧見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江震武有不妙的預感,但他畢竟是男人,敢做敢當,既然紙包不住火,干脆大家攤開來談個一清二楚,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那又如何?是你先耍我的!”他說得毫不客氣,一副造反有理的口吻。
她終于明白了,這陣子她忙得焦頭爛額,作息大亂,有時候晚上睡覺還會作噩夢,全都是拜他所賜,原來他早知道了,而且瞞著不說,只為了故意整她!
“原來如此啊……”她點點頭,自嘲地笑了。
不該笑的時候居然笑了,讓他禁不住備感威脅,她臉在笑,眼睛卻是瞪著他的。
“你想干么?”他往后退了一步,這氣氛傳遞了某個熟悉的警訊。
“我想干么?你說呢?”
他結結巴巴地往后退!拔埂揖婺,別亂來——”
“馬的!我今天不把你扁成豬頭,就不是女人!”
江震武瞠目結舌,驚恐地瞪著面前那個向他飛撲而來的男人婆,他連拒絕跟女人打架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她給撲到地上,二度用腳踐踏。
“你敢踩我!”
“又不是沒踩過!”說完多補上好幾腳,新仇舊恨一起報。
桌子掀了,東西翻了,兩人轟轟烈烈地扭打在一塊,Sammy張口結舌地瞪大眼,不敢相信這兩個人竟然就這么干起架來,也不曉得這是他們第二次打架,更不曉得當他們打架時,外人最好閃遠點,千萬別勸架,因為——
“喂!快住手呀你們——”他一心急著制止他們,卻被天外飛來一腳給踢開。
這是男人與女人的戰爭,愛得深,怨恨也深。
如果說,必須在忍氣吞聲和出口怨氣之問做個選擇,江震武選擇前者,因為好男不跟女斗,如果她有什么閃失,他絕對絕對會后悔。
“你別打!哎喲!很痛耶!”
“給你死!”
很好!她又搞砸了,不但和江震武打了一架,還附贈他比上回更多的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