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中設有三座官方核準設立的妓戶,其中一座叫做北里,是開元年間著名的風月之地。朝廷雖然禁止官員狎妓,但對于未有正式官職的新科進士是未加設限的;因此每當發榜時節來臨,平康坊中往往可見到才俊之士在此出入。
除了也經常來此娛樂的〔昌商外,平時官員們若易服出游,朝廷往往也心照不宣,并未嚴加懲戒。畢竟當朝天子雅好音樂藝術,不但在宮中成立教坊,廣納民問杰出的音樂人才,甚至經常自度新聲,在梨園教唱,也無怪乎民問笙歌不絕了。
入夜后,長安城禁鼓斷人行,但北里依然燈火通明,熱鬧有如上元燈會時節,樂歌聲不斷從北里墻垣傳出,笑語聲未曾稍歇。
在一片喧嘩中,有一線清絕孤冷的笛音隱隱透出天際。
不知是誰家玉笛,在此良辰中,顯得如此蕭瑟冷清。
坊中、墻后、院內、石桌前。月華如水,白衣青年橫笛輕吹,曲調名為“長相思”。長相思,在長安……“這苦問的調子實在教人聽不下去。”一直佇立一旁的紅裙女子道:“今晚就到這里吧,年輕人,我今晚有貴客,要先走了!
那白衣青年放下玉笛,眉目間有一股掃不去的輕愁。
他禮貌地站起身,送別道:“請慢走。”
”
紅裙女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小院,只剩下明亮的月光與青年作伴。他仰頭看著明月,不知這綿延千里的月光,能把他的思念送到遙遠的彼方嗎?
秋天夜里,風吹來,稍冷。獨坐片刻后,他重新將短笛湊近唇邊。然而不管吹奏哪首曲子,笛聲都透著思念。
吾友,你在哪里?會不會等你歸來時,我已離開大唐,今生再也無法相見?
開元十四年初夏,一艘波斯商舶自廣州進入大唐國土。
入秋后,長安春明門外的長樂驛站依舊船馬不絕。
舶才剛在城外停妥,一名胡服少年便匆匆下船,在港邊租了一匹馬直奔務本坊國子監。
“我找井上恭彥,請幫忙通報一聲。”在四門學館附設的學院外,少片刻后,那人出來回報道:“井上恭彥不在學院里,恐怕是出去了。”
“呀?他不在啊……多謝!北乐x后,少年匆忙離開,往水樂坊而去。他策馬極快,但因為騎術精良,因此盡管長安城的街道才因為剛下過雨而泥濘難行,馬兒依然如雷電般馳騁在大街上。
再稍后,他來到永樂坊呂校書的宅第前,大聲敲門。
“小春,妳在嗎?小春!”
屋里的小姑娘急忙來應門。“是誰。俊焙么拄斷,敲門敲那么用力!
小春拉開自家大門,瞪著門外的少年,正想瞋喝時,卻發現少年有一雙令人熟悉的眼眸!澳恪币粫r間,腦袋竟反應不過來。
小春的表情令少年不由得苦笑。果然,連小丫頭都不大認得他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畢竟都過了那么多年了,連他都不大記得當時離開長安時的那個自己,又怎能期待自己能輕易地被認出?
他轉身想把馬兒牽到后院,但一雙圓滾滾的手臂突然纏上來抱住他的腰?磥硌绢^這幾年吃得不錯啊。偷偷捏一下手骨上的軟肉,笑了。
“不是作夢吧!我不是在作夢吧!你……真的是你嗎?”小春用力地抱住少年比她還要纖細的腰,擔心自己認錯了人,或者,她根本就是在作夢?
嘆了口氣,少年吟出兩韻當朝詩人賀知章的名句:“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他轉過身,因為小丫頭已經哭了。他不禁又笑了。
小春又哭又笑道:“小……小公子,你在說什么呀,你鬢發沒有變白!”
少年偷捏了一下小春的下巴!澳菉呍趺凑J不出我了呢?”
真的是她的小公子!小春緊緊抱住,死不肯放。
“都怪你、你太久沒回家了!”她既驚又喜又怨又開懷地喊著。
祝晶模糊了雙眼,回擁小春。
“是該怪我,真抱歉……可是,丫頭,妳好像沒有比較瘦?”不是聽說思念會使人消瘦的嗎?丫頭怎么還比以前圓很多?
“我不得不啊,因為主子爺經常說他吃不下。如果飯菜剩很多,他看著,想到你不在,會難過的……”她只好拚命地吃嘍,人家也很委屈的啊。
祝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緣由,不禁柔和了眼色。
“對不起,還是都怪我,我該早點回來的!
“……小公子,你還會再離開嗎?”小春仍覺得像在夢中,有些擔憂地問。
祝晶淺淺笑道:“不了,我到死都會留在你們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是夜,呂校書回到家中后,見到祝晶,他愣住。
“爹!眳巫>σ饕鞯蛦尽!霸趺戳耍阏J不出祝兒了嗎?”
他先是一愣,而后認出了相貌與兒時大不相同的女兒。在女兒身上,他彷佛看見了死去妻子的身影,一時間,他深受震撼,好半晌才想到要問:“祝兒,妳怎么回來了?”
妻舅呢?不是說好,直到祝兒滿二十五歲前……祝晶錯將父親的驚愕當成驚喜,緊緊抱住父親,撒嬌道:“是啊,我回來了。小舅舅帶我搭海舶,我們走海路,從拂菻一路航行到廣州,速度很快呢!
呂校書回擁女兒,仍是一臉驚嚇!澳敲础瓓吘司四?怎沒見到他?”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嗎?否則祝兒怎會提前回來?
“小舅舅送我到城外就先走了,他說他還有事……”呂祝晶總算注意到父親表情的不尋常。她蹙眉問道:“爹,怎么了?你不高興我回來嗎?”
“啊,不……”呂頌寶志下心地看著祝晶!皧呉磺卸歼好嗎?祝兒,爹只是擔心……”
祝晶彎起眉眼笑著!拔液玫煤。從今天起,爹不用再擔心了,我已經回來了!
可呂頌寶并沒有因為這個承諾而放下心來。必定是出了事,否則祝兒不可能會在現在回家。仔仔細細地審視著女兒,驀地,他明白了。
是因為已經太遲了嗎?即使遠隔千里,思念的心仍然緊緊相系著嗎?
彷佛明白父親眼中的憂慮,祝晶咧嘴笑道:“別擔心呀,爹,你就依了我吧,讓祝兒這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留在你身邊,好不?”
呂校書說不出話來,他連忙別開眼,悄悄揩去眼角阻止不了的濕潤,哽聲道:“當、當然好啊,開開心心的,爹可是求之不得啊……”祝晶眨了眨眼。“爹,你喜極而泣了呢!薄翱刹皇菃?”
祝晶走上前,張開雙臂擁住父親微駝的背,輕聲安慰道:“別擔心,爹,我會長命百歲的!
呂校書也但愿女兒長命百歲,可他知道,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祝兒必定是發病了,妻舅才會帶她回來。
如同當年妻子發病后,沒幾年就過世了一般……他顫抖地抱住女兒,心中充滿了失去的恐懼。天啊,該怎么辦才好?
“你、你是……”膚色被驕陽炙得黝黑的劉次君一見到呂祝晶,就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七年了。呂祝晶走這一趟西域,來回足足花上了七年的光景。
劉次君記性不差,可他老記著七年前的呂祝晶,而非眼前一貴肌纖細、女孩氣很重,活脫脫像是個男裝儷人的呂祝晶!他、他…是男還是女?
祝晶抿嘴一笑,將手上一壇打西域帶回的葡萄酒拋向高大壯碩的金吾衛。
“大哥,不認得小弟了?”劉次君反射性地接住那壇酒,仍然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提著美酒,酒香從封口逸出,想來滋味極為醇美?伤还艿芍鴧巫>,想仔細打量。
祝晶再度一笑,正是劉次君過去慣見的那種笑法——在粉色的唇瓣如花兒綻放前,彎彎的眼角已經先透出幾許笑意。
嗯……這是什么形容啊,他怎么會覺得祝晶“小弟”的嘴唇很像一朵春天的花?他劉次君可是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漢啊。
不過……他到底是男是女?
劉次君眼中的錯愕,看在呂祝晶眼底有了另一種解讀,笑笑地道:“別不好意思,你不是第一個認不出來的人。”以為只是太久不見,一時認不出自己。
回到長安不過四天,這幾天,呂祝晶陸續見到了不少朋友。
包括爹、小春,以及玄防、吉備真備等人,都為他相貌的改變錯愕不已。
他真的變了很多,他自己也知道的,所以不能怪朋友們認不出他呀。
嘆了口氣,呂祝晶安慰自己:離開長安時,他還年幼。本來,人長大后,相貌多少會有一點改變的?僧斢H友們見到他,并且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時,祝晶還是免不了有一點點失望;畢竟,他都毫無困難的認出了長大了些的小春、白發多了幾根的爹、頭頂還是光光的玄防、下巴依然很方正的吉備,甚至是被驕陽曬成了黑炭的次君大哥……可瞧瞧,他們是怎么反應的!真不夠意思。
祝晶沒有想到,也許這些人之所以感到錯愕,是因為他較幼年時多了幾分女孩子氣。他只一味地認為,是因為自己相貌多少改變了些,又很久沒見面了,大家才會認不出他。
盡管穿著翻領交襟的男性胡服裝束,頭上簡單梳成的髻也被渾脫帽給遮住,但屬于女子的柔美身形,比男子更為纖細的骨架,以及與粗獷北方男子截然不同的細致肌膚,都隱隱泄露出呂祝晶的真實性別。
這些特質倘若是在九歲的呂祝晶身上顯現,也許還男女莫辨。
但站在眼前的,可不再是個九歲孩童,而是個十九歲的美少年啊。
開元盛世,社會風氣開放,打從太平公主首開先例后,許多女子也開始穿著男裝,甚至引為風尚,因此祝晶穿男裝,不但并不顯得怪異,還頗為適合。
可劉次君還是很受驚嚇地瞪著呂祝晶,懷疑他到底是男還是女?吹脜巫>ЫK于察覺了些許不對勁,他訕訕問道:“大哥,你還真看傻了啊?”劉次君死命點頭!翱刹皇菃幔
祝晶搖頭笑說:“你喔,都升職了,還這樣傻愣愣的!
“可不是嗎?”這回,劉次君咧嘴笑開。算了,不管祝晶是男是女,聽這口吻,他確實是呂祝晶沒錯啊。
兩人笑著站在大街旁敘了一會兒舊,直到劉次君猛然想起!皩α,小弟,恭彥見過你沒有?打從你回長安以來……”
一提到井上恭彥,祝晶原本開懷的表情立即黯淡下來。
“還沒呢。我去國子監找他多回了,還留了名條給他,但到現在都還不見他人影。我聽說阿倍仲麻呂被派到洛陽當官去了,沒辦法回來看看老友,還可以原諒;可恭彥我就真的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了,我在想,說不定,他根本也沒有很想念我……”
嬌!真的很嬌啊!
劉次君再次察覺到呂祝晶臉上細膩的表情變化,是很女孩氣的那種。
提到恭彥,他順口告訴祝晶:“你知道他吐了血嗎?”
“吐血?恭彥?”祝晶詫異地問。劉次君點頭道:“一年多前,康氏商隊回到長安,提到你還在拂菻時,一聽說你心情郁悶,情況不佳,他突然就吐血了,也不曉得是怎么回事,好像突然病了一般,看不出他身體竟然那么虛……好在后來情況有轉好……耶,祝晶小弟,你去哪……”
不待劉次君將話說完,祝晶已轉身往務本坊的方向跑去;因此他沒有聽見恭彥早已無大礙。那次的吐血事件,像是中了咒,只是偶發的狀況,后來并沒有再次發生。
劉次君乘馬跟上,心想,有些事情是會改變的,比方說人的相貌……
可也有一些事情是不會變的,比方說,呂祝晶對井上恭彥那份始終真誠的心意。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送祝晶去國子監的路上,劉次君一直在想,倘若井上恭彥見到了十九歲的呂祝晶,他會猜地……是男是女?
可惜他有職務在身,送祝晶到務本坊后,便離開值勤去了,沒有辦法看見后續的發展。
原來恭彥已經接連好幾日不曾回到國子監的學院。
連吉備真備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難怪即使留字條給他,也不見他半點回音。直到遇見了與恭彥同窗多年的崔元善,才說出他可能是在平康坊的北里。
“北里?”祝晶錯愕地看著年長他許多歲的崔元善。
崔元善入學將屆九年,是本國學生在國子監中,最后的修業年限了。
明年科舉再不及第,就要被迫離開國學;而一旦不再擁有監生的身分,未來想要金榜題名就有點困難了,必須同一般老百姓一樣,從鄉試一步步往上爬,那是多么耗費心力與時間的事啊。因此長安、洛陽兩監的學籍,向來都是十分搶手的。
是以,他其實頗樂于知道,深受趙玄默助教青睞的井上恭彥竟也沒有努力讀書,甚至還流連平康坊,鮮少回到學院。看來他總算也墮落了。
“呵呵,是啊,看來他也難免受到習氣所染,懂得尋歡作樂了吧!
講完他所知道的訊息后,崔元善忍不住多看了呂祝晶幾眼。一時間沒有認出呂祝晶就是當年經常來訪井上恭彥的那個孩子,只覺得這秀氣的少年有些面善。
祝晶沒有響應崔元善的調侃,匆匆告辭后,隨即轉往鄰近的平康坊。
平康坊不全是風月之地,過去他也到過坊內,但是對于坊中被規畫出來作為教坊副署的北里,卻從不曾涉足。一來是因為當時年紀還小,一來是因為爹不準他靠近這些地方。可現在,他卻聽到井上恭彥不但流連北里,還連夜不歸!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當下便往北里闖去。
北里的作息與一般城內人完全顛倒。
長安城居民夜伏晝出。因為夜禁的緣故,除了貴族高官以外,尋常百姓很少在入夜后從事活動。盡管夜禁之時,坊內的活動仍是被允許的,只要不出坊門即可,但老百姓仍然養成了早早入睡、早早起床的生活習慣。
然而平康坊內,如北里這樣的風月之地,卻是在入夜后才開始熱鬧。
也是由于嚴格的夜禁,來此尋歡的達官貴人往往會在黃昏前進入坊內,度過一夜通宵達旦的歡樂后,在侵曉時,晨鼓初發,才三三兩兩、帶著醉意離開。
呂祝晶來到平康坊時,已是黃昏。街道上開始點上燈籠,疏落的人群或騎馬、或駕車、或乘輿,出現在迂回的曲巷中。
祝晶不確定恭彥在北里何家,對北里內都住了些什么人也不清楚,只聽說北里中有許多艷名遠播的名妓,連皇族都經常易服來此尋芳。別無它法,他只能一戶戶、一家家敲門探詢。出來應門的司閣以為他是初次前來尋芳的良家子弟,熱心拉著他往門內走。當祝晶尷尬表示自己只是來找人,而且還是找一個男人的時候,那些看門人紛紛露出不悅的神情,將他攆走,彷佛他是個不懂規矩的鄉巴佬一般,態度毫不客氣。
祝晶只好站在妓家門外,眼巴巴看著一群又一群執拾子弟老馬識途地被迎進那些重屋高墻的后花園中。
天色漸漸昏暗。不久,暮鼓響起。
祝晶心黑驚,知道他已經來不及趕回水樂坊。
他揣著腰間錢袋,里頭只有少少幾貫鑄有“開元通寶”字樣的官制銅錢。
走絲路的這幾年,他多少有一點私蓄;但畢竟志不在此,雖然跟康大叔等人討教了幾手,卻沒有真的很用心地經營買賣,當然也就沒有發財。
爹總說,知足就能常樂。家中雖然清貧,卻也衣食無缺,因此對于財物也就不非常看重。
當然他不否認,腰纏萬貫自有它的好處。跟康大叔走這趟絲路,可不是白走的。他很清楚金銀的流通,對大唐所看重的這條絲網之路,有多么的重要。正因為絲路暢通,才有長安的古昌庶。平康坊是個銷金窟,唯有“富貴”兩字,才能在此通行無阻。思及此,祝晶蹙起眉頭,疑惑恭彥怎可能在這種一擲千金的地方流連多時?朝廷每年提供給留學生的衣食供給,是非常有限的啊。
夜幕伴隨著陣陣笙歌降臨平康坊中,懸掛在屋角的燈籠映昭一出一張張飾以鉛黛的面容。
青春正盛的歌妓們紛紛穿上最時新的霓裳,低裁領口露出大片酥胸,頭戴改良自波斯婦人頭飾的金步搖,照照生輝;編入彩色鳥羽的百鳥裙與鮮紅色的石榴裙下,隱隱露出錦鍛縫制的花履,每走一步,優美的身段便搖曳生姿。
呂祝晶從沒見過這么活色生香的場面,不禁瞪大雙眼,直盯著艷麗的歌妓們瞧。望著她們豐滿的雪胸,他下意識地環起雙臂,表情復雜。
真好看。他想。難怪有那么多男子喜歡到平康坊來。
假若他是男子,必定也……
“喂,快讓讓,今晚阿國姑娘要獻唱啦!睅酌ё驳哪凶硬恢蚰拿俺鰜,這呼喊,立即吸引了許多街上的游客,紛紛轉往這方向來。
祝晶被人潮擠著還來不及讓開路,就被眾人往門里推。涂著青漆的大門內不比一般尋常人家戶掛著六盞芙蓉燈的妓戶門前,有著三進式的寬廣院落,青門內有回廊曲徑、朱樓小院富麗堂皇的木造建筑,令人瞠目咋舌,嘖嘖稱奇。
這名叫做“阿國”的姑娘在平康坊中必定是相當受歡迎的歌妓,要不然不可能坐擁如此華麗的家舍。
一團混亂中,祝晶被人群推擠到一座華麗的歌臺前方。
歌臺兩側的座席,早已坐滿了身穿華服的貴客。足足有一個人高的紅燭,將歌臺映照得有如白晝。祝晶悄悄站在眾人之中,好奇地看著歌臺上,隱身在紅紗簾幕后方的剪影。
看那身影,似乎是個男子?隱約可見男子正低頭調弦,紗簾后發出幾聲琵琶弦聲。他料想此人應是樂師。然而既是樂師,何以沒有跟那些坐在歌臺后側的坐部彼樂者在一起,反而像個扭捏的閨秀,隱身在簾幕后呢?反正今晚已經回不了家,祝晶索性決定跟著荒唐一晚。
他帶著滿滿的好奇站在人群之中,聽身邊這群老中青少,年歲不等的男子們談論有關“阿國”的種種事跡——包括她如何超絕的歌藝、離奇的身世、絕色的容貌、與總是掛在唇邊那抹使人心神蕩漾、若有似無的微笑才站了一會兒,祝晶覺得自己也已經很熟悉“阿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