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了他的啤酒,然后把那空罐放在桌上。
她繼續喝她的水,這次喝得沒那么匆忙,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而她臉頰上的那抹紅,已經爬上了她的耳朵。
他等著,等她喝完那壺水。
它沒剩多少了,總是會喝完的,她知道那不可能拖延太久,她已經不渴了,他看得出來,她不再把水壺拿到嘴邊,但也沒將那水壺放下,只是握著那透明細長的壺身。
他伸手握住它,把它從她手中拿過來,她沒有堅持,只是看著他喝完壺中剩下的水,將它擱到了桌上。
她盯著他看,沾了水的粉唇微張,呼吸急促,瞳孔收縮,眼睫上也有汗水。
無法控制的,他抬手輕觸那顆懸在她小巧下巴上的汗,感覺她屏住了呼吸,他低頭親吻她,嘗到她嘴上的水與汗,還有那小小的抽氣。
她的小手擱到了他胸膛上,但沒有拒絕,只是擱著,她從來不曾拒絕他。
他感覺到她昂首張開了小嘴,回應著他。
從來不曾。
她聞起來感覺很好,嘗起來感覺很好,就連她的汗,感覺起來也是香的。這八成是他的錯覺,但他喜歡她香汗淋漓的樣子,喜歡她滿身大汗的樣子。
他幾乎忍不住想伸手將她拉得更近,讓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但即便她的小嘴里除了喘息,還有小小的嚶嚀,她的小手卻仍在他胸膛上,擱著,沒有往上,沒有往下,沒有更進一步。
從來不會。
這年頭,在腦海里大聲嚷嚷,讓他萬分惱火的退了開來。
她嫩頰酡紅,一雙大眼朦朦朧朧的,被他蹂躪過的唇濕潤,飽滿的半張著,悄悄的喘著,他能清楚看見她脖子上的脈搏在白皙的肌膚下狂跳。
他一定是他媽的瘋了!
這個女人是他老婆,婚姻賦予了他權利,她給了他權利,他如果想和她上床,她也沒拒絕,為什么不可以?對這件事,她不覺得有什么勉為其難的,他知道,可當他推開,她沒阻止他,沒有伸手抓住他,沒有開口抗議,她只是喘著氣,靠在桌邊,用那雙迷離的大眼看著他。
他不知道他在發什么神經,但他抓起桌上的啤酒空瓶,把它捏得扁扁的扔到垃圾桶,然后轉身大步走回房間去。
她沒有跟上來。
當然沒有,他想也是。
當他走進房門,他真的忍不住想回頭看看她是不是跟了上來,期待她跟了上來,拉住他,親吻他,扯掉他腰上的浴巾,把他推倒在床上。
不過,這只是他的妄想。
他單獨一個人回到房里,自己扯掉了毛巾,拿吹風機吹干了頭發,故意賭氣的套上被她洗好、曬好、折好收在五斗柜里的四角褲,然后躺上床,蓋上被子,生悶氣。
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然后是半小時,一個小時。
房門外,靜悄悄的,他沒聽到她開門出去的聲音,知道她還在客廳,或許仍在廚房餐桌旁,納悶他到底在搞什么飛機。
他知道她覺得尷尬,或許還有點生氣?最好她是會生氣,他還寧愿她會生氣。
當然她也是有脾氣的,他知道,他看過她眼中的怒氣,但她從來不對著他發脾氣,她把一切都吞忍下來,像個小媳婦似的。
三年了。
她是個好女人,她幫他洗衣做飯,打掃存錢,她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在床上和他契合得不得了。
換做別的男人,大概求神拜佛就想要能有這么一個老婆。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滿意,可他媽的,最近他還真的莫名不爽起來。
一個小時十三分鐘,那女人悄悄走了進來,他躺在自己這一側,閉著眼睛裝睡。
她小小的腳步聲,有點匆忙的經過,小心的拉開五斗柜,拿出干凈的睡衣,又匆匆的離開,把房間燈關掉,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他聽見水聲,她洗了好一陣子,吹風機響起又停下,他幾乎可以看見她在梳頭的模樣。
一百下。
她那小小的、可愛又頑固的梳頭儀式。
可惡,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欺負可愛小白兔的大野狼了。
浴室門被悄悄轉開了,一縷光線透了出來,濕潤的水汽溜進了空氣里。
她關了浴室燈,抹黑來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下,甚至沒有看到他多此一舉套上的四角褲。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能夠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他睜開眼,知道她一定是背對著他,如同以往那一千多個日子一樣。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可墻上冷氣的液晶面板,有一個阿拉伯數字顯示著氣溫,那小小的綠色光亮,已足夠讓他適應了房間黑暗的眼,看清一切。
他在黑暗中,就著那微弱的光,看著那蜷縮在大床邊緣的小小背影,幾乎忍不住想伸手將她攔進懷中。
他不想安慰她,這女人并不想要他的安慰,大概也不需要他的擁抱。
所以他繼續講雙手交抱在胸前,側身躺著,在黑暗中盯著她纖弱的肩頭,小巧誘人的耳朵和可愛又頑固的小腦袋。
這夜,如同以往。
他也如往常那般,把窗子關上,窗簾也拉了起來。
關了窗,就沒有風,顯得悶,但那些細微的聲響,被隔絕了大半。
他回到床上,再次躺了下來。
她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無意識的朝他依偎過去,他側躺著,就著那微弱的綠光,看著她的臉。
他很熟悉她的模樣,就算完全沒有光源,也能清楚描繪,畢竟兩人已結婚三年,可他其實并不真的了解她。
他還記得相親的那一天,他到了約好的咖啡廳時,她已經到了,就坐在最靠里面的那張桌,背靠著墻面坐著,坐得又直又挺。當媒人帶著他推門進去時,她瞬間就朝他看來,像只驚慌的小兔子發現有人闖到她的洞里來那般緊張戒備。
她盡力掩飾著那情緒,他卻還是感覺得到,那隱隱的,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緊張和不安。
來相親的女人,大多數都會緊張,但她的特別明顯,可她仍是和他去看了電影,甚至在他不小心睡著之后,接受了他第二次的邀約。
她的條件沒有那么不好,她有大學文憑,看起來很文靜,說話輕聲細語,沒有不良嗜好,沒有啰嗦愛管閑事的親戚。最后一點,是他和她少數的共同點。
他賺的錢雖然還過得去,但他知道那媒人同時介紹好幾位有錢有車有房的男人給她,其中隨便那一個,身家都比他多好幾個零。
可到頭來,她卻選了他,而且說真的,他并不清楚她是以什么做標準的。
但他喜歡她。
她看著他時,臉上沒有那種挑剔審視的表情,更沒有高人一等的鄙夷。就連他再看電影途中睡著,她也沒有抗議他的無禮。
她不挑剔他。
或許他當時就應該察覺這個問題。
他擰眉,清楚知道她并沒有外表看起來那么溫順,她只是隱忍著,但在那個當下,他并沒有想那么多,他還以為那是個優點。
他喜歡她,他想要結婚,想要回家時有個人在哪里,她是個很適合的對象,所以他和她求婚了。
老實說他本來有心理準備她會拒絕,誰知她竟真的答應了。
兩人一路走來,一直沒有什么問題,直到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開始發起神經拒絕他?對他生氣?主動誘惑他?
他不知道,也許有問題的其實是他。
做人要知足,他很清楚,他本來也很知足,直到他發現夫妻都會吵架,就連他看過感情最好的夫妻,都會吵架。
這個女人卻從來沒和他吵過架。
她對他過度容忍。
以前他不在乎這種事.從不認為這有什么重要的,結果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問題卻開始困擾他,像根刺扎在心里,而那根刺還隨著曰子過去,一天天變大。
十五天,他忍了十五天沒碰她,以為她會發現,會覺得不對勁,但她沒有,她飯照吃、日子照過,好像他只是個人體活動家俱,好像她并不想要他,也不需要他。
他和她是夫妻,但有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只是幫助她睡覺的助眠劑,而且她還不是很愿意使用,甚至不肯主動拿取。
夜更深,他無聲嘆了□氣,將那小女人欖入懷中,把下巴擱在她腦袋上。
好吧,或許不和她辦事,不是個好主意,只是折磨了自己。關于**這件事,女人似乎總是沒有男人那么需要,只是他本來以為,她喜歡和他在一起。
他以為她會因為需要,主動和他求歡。
即便只是一點暗示也好,可她似乎連暗示也不愿意。
他不愿相信.她對那件事一點也不想念,她喜歡它,享受它,他知道。
或者就連那份愉悅也是她裝出來的?
這念頭讓心一沉,但他迅速將其抹去。
不會的,她喜歡,他確定。
他很難想象,她就連在這件事上都戴著面具,都在隱忍。
這想法讓人難以忍受,讓他臉孔有些扭曲,幾乎想當場把她搖醒,和她**,看著她的雙眼,確認人她的反應。
他差一點就真的這么做了。
差一點。
可他想起她的睡眠有多珍貴,而他的煩惱有多可笑。
他清楚,這女人當然是在乎他的。
她幫他存錢,為他煮飯洗衣,照顧著他,如果不在乎,不會這么做。他見過太多雖然同住一起,卻相敬如冰、形同陌路的夫妻。
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樣.她在乎他。
可她的在乎有多少?只是因為他會拿錢回家?只是因為他會替她暖床?
他不知道,一個人如何能夠了解另一個人的想法?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他的問題,是他本來以為娶個老婆很簡單,有個女人在家等他,感覺很好。
他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有一天,會希望得到這個女入更多的關注。
忍不住又嘆□氣,他閉上眼,收攏雙臂,聞著她的發香,感覺她柔軟的嬌軀,感覺她在睡夢中.把手環上了他的腰,感覺自己被她的味道包圍。
他不再思考,懷抱著她,在轉眼間讓自己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