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大吐特吐,但這回,在吐出胃汁與膽汁前,她先吐出了那味道更可怕包子,然后一樣在吐得四肢發軟之后,在那個被她吐了一身的男子懷中,安心昏厥。
都不好意思回想自己到底是第幾次在這柔軟的床榻上這樣醒來了,所以辛追雪只能繼續不動聲色的假裝沉睡,聽著屋內那一聽就是又很久沒睡飽的相起云暴戾低沉的嗓音——
“這蠢婆娘為什么還沒醒?”
大概是聽習慣了,這嗓音如今聽來,竟讓人感到了親切了呢。
不過,他到底為什么天天都睡不飽啊?
“在下也尚不明其由,小相公!
李叔,抱歉啊,她不是故意不醒的,只是不好意思醒……
“大相公今夜想見她!
咦,人稱“天上謫仙人”的大相公想見她?為什么?
“需要下針喚醒夫人嗎?”
唉,好吧,既然李叔都這么說了,她會配合醒來的,以免損了李叔的神醫之名。
“暫時不必,讓這蠢婆娘睡,若到時還不醒,再下針也不遲!
哦,這樣也好,這樣她就可以多躺會兒,好好思考一下自己這種劇烈反常的反應,是否因為聽到神似那名鷹鉤鼻男子的嗓音而起。
“小相公,實在抱歉,夫人的這身怪病,在下真的診不出,是否要另請——”
或許是看到相起云竟沒抽空打盹,而是在房里沉思踱步,李叔有些抱歉地緩緩說道。
“不必。若這婆娘當真有你診不出的病,這世間絕無人再診得出、治得了!毕嗥鹪七咍獠竭叴驍嗬钍宓脑挘ひ舢惓@潇o、沉穩。
“小相公的意思是……”
“她根本就沒病,你自然診不出。老子現在在等消息,一會兒待小娟回來后,老子就知道自己是否判斷正確了!
原本努力獨自思考自己古怪反應究竟因何而起的辛追雪,在聽到相起云的話后,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自以前便隱約存在、她卻沒有特別去思考過的一種感覺他雖總開口閉口“老子”,沒事還老說要“強”了她,可他除此之外的用字遣詞,絕非屬于沒好好讀過書的大老粗,更從沒對她胡來過,特別是她明明身為他的妻。
他究竟為何娶“她”?
又為什么人前的他,總表現得粗俗暴戾駭人,但人后的他——當然,除去睡中被吵醒時——又恍若另一個人的沉穩、果斷、甚至還讓人感到有一點點睿智?
按理說,照他前兩位正妻的離世速度,她也應該早不在人世,為何她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至今還沒被虐殺,也沒被分尸于小相公府里某個無人敢靠近,充滿恐怖變態刑具的秘密小屋?
而在李叔三人都知道她在當小報線民之時,理應完全知道她在搞什么鬼的他,又為何如此放任她?
娶了她又不碰她,不準她死,卻又放任她四處夜游不怕她橫尸街頭,明明沒那么笨也沒那么壞,卻老愛裝成個目不識丁的兇惡大老粗,還天天睡眠不足,到底為什么……
正當辛追雪不住思索著,往后是否該好好打探一下相起云才對,突然,小娟的嗓音由門口傳來。
“小相公!
“說!
“如您所料,那名與您描述有九成九相似的男子昨夜慘死城外,身上無任何值錢物品,官府正往強盜殺人方向追查。”小娟壓低嗓音連忙回稟。
那名男子死了?為何如相起云所料?
“果然。這婆娘蠢歸蠢,感受力當真一點也不可小覷……”微微瞇起眼,相起云轉眸盯向躺在塌上動也不動的辛追雪。
“小相公?”完全不明白相起云話中之意的李叔連忙問道。
“殺機!毕嗥鹪谱烈紊虾喍袒卮。
“是了……夫人上回這般劇吐、暈厥,是在辛府撞見了那名極可能被鷹鉤鼻男子殺害了的丫鬟,這回則是在城隍廟里撞見了這名死者。若小相公推測無誤,這就表示,那名死者極可能是被同行的另一名男子殺害的……”李叔喃喃道。
什么?昨夜城隍廟里,那兩個男人其中之一死了?
是那個語氣極似鷹鉤鼻男子的人,還是另一個?
若死的是那名語氣近似鷹鉤鼻男子的人,那么這就表明,由于上回命案細節曝光,再加上他的貪得無厭,這回,換他被他的老板——“她”的地下情人滅口了。
閻爺啊,這消息太重大了!雖不知<聞報>會如何搶先報道,再順帶將罪歸于又不小心路過城隍廟附近的相起云,但她一定得記得,今夜要寫上“急急如律令”五字,趕緊告訴天王蓋地虎兄臺這個消息……
咦,為什么她是喊閻爺而不是喊上蒼?
不過,她之所以會那樣難受,竟是因為感覺到了殺機,相起云這判斷還真有真知灼見呢。
但話說回來,“她”怎么會有一個這么可怕的地下情人!
“她”的地下情人,又為什么那樣害怕與“她”的地下情人被人所知?
這些都暫且先不提,這小相公府里的人……怎么一個個都跟<小報>密探似的,消息掌握得那樣及時、準確?難不成他們其實跟她一樣,全是小報的線民不成?
若真是這樣,她得更努力才行,否則萬一<小報>不想用她,她就真的無所事事了……
正當辛追雪的腦子因同時間涌出太多思緒而交雜成一片時,突然聽到耳畔傳來一個不耐煩的嗓音——
“醒了就給老子起來,你這偷聽成性的臭婆娘!”
“抱歉……”雖不知為何自己向來自傲的裝睡竟會被發現,辛追雪還是乖乖起了身,然后自動移身到床紗與床柱間。
“小娟,讓徐嬸來給她梳洗打扮一下,大相公今夜要見她!边B找都懶得找辛追雪這回藏在哪,相起云丟下話后回身就走。
對于今晚相初云與辛追雪會面一事,他還有事得先去打點打點。
“是的,小相公。”
“等等!”看見相起云要走,辛追雪突然出聲喚住他。
“嗯?”聽到這喚聲,相起云雖按照慣例不耐煩的眉頭一皺,腳步倒是停下了。
“我……可以戴面紗嗎?”盡管要與大相公會晤之事,完全沒人問過她的意見,但她知道,依相起云對大相公的重視態度,既是大相公開的口,他就算綁,也一定會將她綁去,所以她也認命了。
只是,要她大刺刺出現在眾人面前,她還是做不到啊……能不能至少讓她戴個面紗,否則她真的很有可能會當場不自在到徹底失態,甚至瘋掉的。
“你他娘的愛戴幾層就戴幾層,干老子屁事!”
早知曉辛追雪有除非昏死在床上否則必戴面紗的怪癖,再想及今夜她的出現勢必會引來眾人的側目與議論,戴個面紗反倒更有意思些,相起云丟下這句話抬步便走。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聽到相起云的回答,辛追雪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
只是在她真正熱淚盈眶前,卻看到屋子里的人在聽到她的話后全募地一愣,繼而一齊望向錯愕到臉微微有些僵掉的相起云,然后全數轉身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