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猜到容哥哥要去做危險的事,可是萬萬沒想到是皇差……
林言姝心煩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雙腳,楚昭昀以為他自個兒什么也沒透露,其實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至少對她而言,她聽得很明白,連楚昭昀都不能跟在一旁的要緊差事,當然是皇上交代下來的重要任務。
天氣漸漸涼了,容哥哥即使在她的養生丸調養下健壯多了,還是不宜在北方待太久,更何況身處在危險之中,得時時刻刻提著心,這會帶給他的身子極大負擔,很容易病倒了,只要病了,一點點涼意也能引發他體內的寒毒……林言姝越想越不安,若是寒毒發作,又無法離開北境,很可能熬不過就沒命了。
“姑娘,夜深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安置吧!
林言姝身子一僵,兩只腳并攏,低下頭,看見余芝晴和她的貼身丫鬟鈴花走過來,最后在樹下站住。
余芝晴左右看了一眼,確定這兒視線范圍內無閑雜人等,方才出聲道:“鈴花,你如何看待此事,哥哥為何不趕緊帶我回永安侯府?”雖然楚昭昀至今未曾明示其真實身分,但是有燕王府這個消息管道,余芝晴當然知道自個兒不但飛上枝頭當鳳凰,而且還是相當尊貴的鳳凰。
“楚公子對姑娘的身分會不會起了疑心?”不同于其他丫鬟婆子,鈴花是老鴇艷娘安排在余芝晴身邊伺候的丫鬟,是跟著余芝晴一起從翠香樓出來的。
余芝晴一聽這話明顯慌了,聲音略帶急促地道:“你在胡說什么?為何會對我的身分起疑心?又不是我上永安侯府認親,是哥哥自個兒尋上門的!
“楚公子若真心當姑娘是妹妹,不是應該急著帶姑娘回去與父母相認嗎?”
“哥哥不是說了,待容先生從白河鎮歸來,我們就回府!
“為何要等容先生?容先生不過是個謀士,這跟姑娘與父母相認有何關系?”換言之,這是楚公子拖延不帶姑娘回去的借口。
“容先生是父親的謀士,父親特地請他陪哥哥去燕州尋我,如今我們回府,卻少了容先生,哥哥不好向父親交代!庇嘀デ绠斎恢肋@理由很勉強,可是也知道容先生很重要,哥哥不敢讓父親知道容先生獨自留在白河鎮,也是情有可原。
“姑娘真的認為容先生留在白河鎮治病嗎?”見余芝晴一臉困惑,鈴花接著道出自個兒察覺到的疑點,“難道姑娘不覺得那位容先生很奇怪嗎?無論是離開晉陽城的時候,還是投宿客棧、露宿野外,容先生皆稱病不曾出現在我們面前,可是,若病得如此之重,為何不留在晉陽城治病就好?白河鎮的大夫難道比得上晉陽城的大夫嗎?”
頓了一下,余芝晴微微顫抖的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容先生是假的?”
鈴花點了點頭,“那位容先生肯定是個冒牌貨!”
“這是為何?”
“我不知道,也許真正的容先生有事,又不能讓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楚公子便找個人掩人耳目!
余芝晴越想越有道理,也越不安,“哥哥藉容先生未歸之名將我留在這兒,養是不愿意我回去與父母相認!
“是啊,楚公子懷疑姑娘不是他妹妹,當然不愿意姑娘與父母相認。”
余芝晴搖搖頭,覺得此事說不通,“可是,為何他要懷疑我不是他妹妹?”
“姑娘忘了嗎?韓嬤嬤說過,當初那位托嬰的婦人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孩子。”
身子微微一晃,余芝晴完全忘了此事。當初燕王府二公子幫哥哥找妹妹時,韓嬤嬤就私下向她提起當初托嬰經過——
那年先皇駕崩,又逢水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韓嬤嬤在前往福恩寺祈福途中遇見自稱流民的婦人,對方帶著兩個孩子,而兩個孩子的父母都沒了,她獨自一人難以照顧兩個孩子,便將其中一個孩子托給韓嬤嬤。
韓嬤嬤看那位婦人非常疲憊,好像快撐不下去了,表明愿意收留她們一段時日,可是那位婦人驚慌的抱緊孩子轉身就跑,由此可知,那位婦人手上的孩子必然極其寶貝。
“韓嬤嬤認為那個孩子才是楚公子在找的妹妹。”
其實艷娘并未將這個想法告訴余芝晴,而是悄悄透露給鈴花知道,是要鈴花抓住這個把柄,將來以便威脅余芝晴,讓其暗中幫助燕王府,不過這根本沒必要,燕王府的人早在姑娘身上下了毒,姑娘一輩子都逃不出燕王府手掌心。
“若是如此,韓嬤嬤為何不說出實情?”
“韓嬤嬤若是說出來了,姑娘還能成為永安侯的嫡女嗎?姑娘終究是韓嬤嬤一手養大的,韓嬤嬤總歸是盼著姑娘能過好日子。”
余芝晴冷冷一笑,是嗎?韓嬤嬤根本是想一直握著這個把柄威脅她吧!
“鈴花,你是要跟著我一起進永安侯府的,我日子好,你的日子才會好。”余芝晴是在提醒她,她們才是同一陣營,榮辱與共的關系。
“我當然希望姑娘日子好!扁徎ê芮宄齻兪墙壴谝粭l繩子上的螞蚱,也因此她早早表明忠心,不是待將來有需要時,再拿此事出來拿捏余芝晴。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你要嫁管事,我就給你找個管事,你想要當我妹妹,我就讓你當妹妹!庇嘀デ缰来髴羧思彝鶗e身邊的大丫鬟給夫君當妾,而這也是許多丫鬟期盼的好歸宿,不過,鈴花在翠花樓也只能當個丫鬟,這就說明她姿色平庸,根本沒有當妾的資格,可是她不介意畫個大餅給鈴花。
鈴花害羞的臉紅了,“姑娘真愛尋我開心,我哪敢生出這種念頭?”
“我若是永安侯的嫡女,嫁的必然是權貴之家,夫君要納妾,我當然要抬舉可以信任的丫鬟!
“我會對姑娘忠心耿耿!
余芝晴暗暗冷笑,翠香樓多得是鈴花這種丫頭,明知自個兒沒姿色,卻又忍不住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從今以后,我便當你是自個兒的妹妹。”余芝晴溫柔的拍了拍鈴花的手,轉而問:“你可有法子讓哥哥早一點帶我回永安侯府?”
略一思忖,鈴花提議道:“若是姑娘病了,楚公子深怕難以向父母交代,會不會提早讓姑娘回府?”
“我聽說林神醫一家人住在這莊子里!
“林神醫又如何?只要姑娘一直好不了,楚公子能不急嗎?”
“我的身子一向很好,難得生個小病,如何一直好不了?”
“藥湯里面少了一味藥,或者每日少喝個一、兩次藥湯,小病也能拖上一段時日!
“好,就這么辦了,可是,生病也不能太刻意了,讓人發覺不對勁,那就不好了!
這會兒用不著鈴花催促,余芝晴一邊琢磨一邊轉身回自個兒的院落,鈴花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低聲提出自個兒的主意。,許久過后,林言姝緩緩松開梧住嘴巴的雙手,打了一個噴嚏……真是憋死她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為何如此湊巧,教她偷聽到這樣的大秘密!
林言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房的,只知道一回到房間,冷得直打咳喃,趕緊用被子將自個兒裹緊。
她是不是應該將此事告訴楚昭昀?可是,她好心跑去揭發事實,他會不會以為她包藏禍心?他看她總像是一只應該捏死的臭蟲,她的好心只會被當成驢肝肺,何必送上門給人家羞辱?再說了,那位余姑娘也不見得不是永安侯的嫡女,若此事不過是那個老鴇用來拿捏余姑娘的借口,她去告狀,豈不是對余姑娘不公平?
越想,她的頭越暈……林言姝甩了甩頭,敲了敲腦袋瓜,不想了,如今她寄人籬下,何必不自量力地去趟永安侯府的渾水?她又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大家子的人要掛念,可是……
林言姝苦惱的嘆了聲氣,有事不說,這種感覺真是不好受。
糟糕,為何她的頭越來越沉重?她是不是病了?
不會吧,那位余姑娘還沒搞出病來,她反倒先病倒了……不行了,她要暈了……
楚昭陶將余芝晴暫時安置在衛容駿的莊子上,確實是考慮衛容駿未歸,他不好向小舅母交代,當然,在余芝晴認祖歸宗之前,他有必要先讓父母知道某些情況——他可以不認這個妹妹,父親應該也可以不認這個女兒,可是娘親不一樣,打從知道失去的女兒還活著,就日日盼著將女兒找回來,好彌補這十幾年來她在外面受到的苦待和委屈,即使她在妓館那種地方長大,她依然是娘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如今娘親渴望尋回的女兒竟是對手手上的一顆棋子,這滋味當然難受。
“什么?玉兔兒跟燕王勾結?”永安侯夫人衛氏滿心期待等著見女兒,沒想到卻是等來這樣的消息,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怔楞了下,楚昭昀想起玉兔兒是娘親給妹妹取的小名。
“娘,我們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玉兔兒!背殃兰m正道。
永安侯也點頭道:“我知道你急著將女兒找回來,但是別忘了,我們并不能確定章氏在此事上頭毫無隱瞞。”
“我認為奶娘一定有所隱瞞!背殃缊猿值。
“這事我們不是早就討論過了,若真如奶娘所言找到孩子,那就表示她應該沒有說謊!痹谛l氏看來,章氏連孩子流落妓館都愿意坦白道出,還需要隱瞞什么嗎?
“我覺得娘應該找機會再探探奶娘口風,為何她要回京城來?”這件事楚昭均琢磨了上百遍,最后他只想到一點——回到最初,也就是奶娘為何回京,若是奶娘并未吐實,這就表示此事值得好好挖掘查證。,“不是為了讓她兒子讀書考功名嗎?”
“既然兒子想讀書考功名,她不是應該請娘幫忙找夫子嗎?或者,請爹幫忙推薦,好讓兒子能進京陵書院!本┝陼涸诰┏敲暡惠攪颖O,差別在于國子監只收官家子弟,京陵書院倒是來者不拒,不過要有推薦信函。
“她將我的女兒托給個妓女,她如何好意思向我開口?”
“若真的羞于啟齒,她找其他的理由不是更好?”
衛氏嘟著嘴瞪著兒子。
“娘,我只是想再小心一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真是玉兔兒,奶娘也不泊我們查,總之,我不想認錯妹妹!
衛氏也明白這個道理,也許內心深處,她很擔心兒子證實余芝晴并非玉兔,而她的玉兔兒很可能早就死了。
永安侯顯然知道嬌妻心里的擔憂,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我相信奶娘活著,玉兔兒必然也活著。”
略一頓,衛氏幽幽的問:“子書,那位余姑娘是不是很不好?”
“不能說不好,我只是覺得她不像我們楚家的孩子!逼鋵崳鼡哪飼。
“她生長在妓館那種地方,如何能像楚家的孩子?”
“雖然我不記得玉兔兒娃兒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但我記得她很愛笑,笑起來就好像吃了糖似的,甜得教人的心都軟了!倍嘀デ绲男θ菹褚粡埫婢,也許是在妓館那樣的地方養成的,但他總覺得最初的那份美好不應該隨著時間改變。
衛氏永遠記得女兒甜蜜的笑容,誰見了心都軟了。
“靈兒,我也想找回玉兔兒,那是我們虧欠最多的寶貝,但只要這位余姑娘與燕王勾結,我們就不能輕易認她!
這個道理衛氏不是不懂,雖然她不清楚朝堂局勢,但也知道皇上遲早會收拾燕王,她的女兒若成了燕王的奸細,最后會拖累整個永安侯府……別說夫君和兒子不能接受,她自己又何嘗可以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娘,不是我對余姑娘有成見,是她真的不像玉兔兒!
衛氏嗔了兒子一眼,“女大十八變,難道你以為玉兔兒不會長大嗎?”
“玉兔兒剛生出來的時候像娘,長大了也不該差距太大!
“玉兔兒不像娘,像你爹!
楚昭時驚愕的瞪大眼睛,看著父親,想象變成姑娘家的父親……他無法接受。
永安侯傾身靠過去,狠狠賞了他一顆栗爆,“你的腦子在胡思亂想什么?”
吃痛的叫了一聲,楚昭均很委屈的揉著額頭,抗議道:“爹自個兒想想看,有誰能想象爹變成女兒身的樣子?”爹是在戰場上廝殺活下來的人,滿身都是戾氣,想想一個姑娘家生成他這副樣子,這象話嗎?
衛氏噗哧一笑,摸摸他的頭,“傻小子,玉兔兒只是生出來的時候眉宇像你爹,而你爹像你曾祖母啊。”
“曾祖母?”
“太宗皇帝曾當眾夸你曾祖母是大周第一美人,若非你曾祖母自幼許配給你曾祖父,你曾祖母早進了太宗皇帝的后宮!
換言之,玉兔兒應該生得更像曾祖母,只是相貌上有爹的影子……話雖如此,楚昭昀還是搖了搖頭,太難想象了。
衛氏輕嘆一聲,道出她的心情起伏,“十多年來,玉兔兒一直是我心里的痛,夢里經?梢娝拗蛭仪缶龋@醒過來,我總會痛哭失聲,如今終于找回來了,我開心得連夜里都夢見我們母女見面的情景,盼著你能快一點帶她回來!
“妹妹在外面受苦十幾年了,我也盼著趕緊將她帶回來,但必須是真的玉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