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你好些了嗎?娘來看你了!
不知為什么,歐陽春色一瞧見一身素凈的美婦便覺得不舒服,整個人由腳底涼到頭頂,不自覺地顫栗打哆嗦。
父親是知名的陰陽師,而她本身具有靈異體質,雖然不像師兄一樣能見鬼,但某些感覺特別敏銳,她可以從第一眼判斷此人是好是壞,該不該親近。
不僅是不喜歡,且是打心里排斥,司徒小姐的娘親確實很美,絲毫不見老態,年近四十卻有如二十出頭的少婦,吹彈可破的水膚嫩肌猶勝女兒三分。
也許旁人不覺得,可是以她長期浸淫在鬼怪魈魎之中,她明顯地感受到二夫人身上透著一股妖邪之氣,甚至有血的味道。
是她的錯覺嗎?和善到連菩薩都會微笑的一張臉怎會心生惡念,定是她夜里睡覺又踢被,所以著涼了,影響了感官。
“就是你救了小女嗎?真是太感謝你了,青衣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我一直擔心她會比我早離開……”左驚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美人垂淚,惹人輕憐。歐陽春色腦海中忽然浮現這八個字。
“沒什么,我和令嬡有緣嘛!她……哎呀!疼……”咦,又見紅了?
一聲驚呼陡起!鞍!真是抱歉,我的指片刮傷你了,要不要緊?我幫你上藥……”
左驚虹連忙趨前,扶起歐陽春色的手心疼不已的吹拂,如同一位娘親不舍兒女受難,從袖中取出一瓶白玉瓷瓶便要往她傷處抹上透明涼膏。
但是她的指尖才剛碰觸歐陽春色時,后者卻不知感激地甩開,臉色微白地連退好幾步,身體竟無端地顫抖,十分驚恐。
不是很清楚,但歐陽春色的確又看到一些模糊景象掠過眼前,很快,很急促,讓她心生惡寒,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
打她七歲時明白自己有預知能力開始,這是她第一次迫切想開啟與生俱來的力量,她想看得更清楚一點,知曉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事。
不必師兄在場,她也能感覺到一片烏云即將靠攏,它帶來雷霆萬鈞的陰寒氣流,令人不寒而栗,比萬鬼鉆動還來得可怕。
“怎么了?”她看起來很慌。
醇厚男音關心地問道,司徒太極攙扶著纖柔細腰,低視蒼白嬌顏。
“我……司徒大哥……我大概是受了風寒,有些頭暈!彼y得嬌弱地將身子一偎,不敢說出自己看到的詭譎妖異。
一下子是茶販,一下子是大夫,若是再說出她是陰陽師之女,恐怕人家要說她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把隱月山莊搞得鬼影幢幢。
大掌輕撫上她額頭!笆怯悬c燙,自個是大夫,怎么不好好照顧自己?”
司徒太極召來丫鬟,要她立即煮碗姜湯,以及熬煮祛寒的湯藥。
“就是因為自己是大夫才認為不會生病,這些時日我可是吃了不少補品,要是病來才叫冤枉!彼首鲩_朗的笑道,不讓他知道她手腳冰冷得幾乎無法站立。
“哼!只顧著貪嘴,食補不是藥,豈能保你身子無恙?”吃得再多也不長肉有何用。
像是早做了無數次似,他將懷中虛軟無力的嬌軀抱坐大腿上,讓她的螓首輕靠肩頭,口氣雖惡,手勁卻異常輕柔地撫拍纖柔玉背。
換上女裝的歐陽春色有著不下左驚虹的絕美容貌,但她眼神清明,泛著水漾笑意,更顯明媚動人,清麗出塵,恍若水邊一朵素雅白花。
兩人旁若無人的依偎著,渾然不知他們的舉動在外人眼中有多么不合宜,即使是夫妻出了房門也不能過于親匿,何況他們什么也不是。
不過看得出兩人已互生情愫,彼此有意,這段日子來縱使仍不時聽見咆哮聲和輕狂笑聲,但越吵,情絲纏得越緊密,情火熱度節節升高,燒得他們無法否認已然動心。
“咳!咳!極兒,別壞了人家姑娘清譽,快將歐陽大夫放開!弊篌@虹輕咳的提醒。
“!對喔!你干嘛抱著我?”為時已晚的歐陽春色掙扎著要下地,臉紅得有如朝霞。
“別亂動,小心我再咬你一口!彼p拍她粉臀,假意威脅!昂缫,她的清譽我會負責,你大可安心!
“你的意思是?”她嗓音輕柔的一問。
司徒太極神色不甚自在的回答,“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不要再問了。”
聞言,她不喜反而顰起月眉!袄C娘呢?我以為她才是你要迎娶的妻子!
“繡娘?”誰是繡娘?
乍聞另一名女子的名字,歐陽春色心里掀起一陣巨濤,感覺很微妙的泛起酸意,很不是滋味。
“虹姨你聽誰胡言亂語?我從來沒打算過要娶她!本退闼ⅲC娘也不一定肯嫁。
“可是她跟了你好幾年,對你一片真心,要是肚皮爭氣點,你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卑!男人呀!總是不了解女人要的是什么。
“虹姨,可不可以不提這個,令人很不舒坦!彼欢,為何她要在這時候提這些倒胃口的事。
“不舒坦你也要給我聽進去,虹姨可不準你始亂終棄,要了人家卻不肯給人家一個名分,這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彼纳袂轱@得激動,像是自己才是當事人一般。
“不是始亂終棄,我們一開始就講好了,不要名分,她只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奔热凰菆蟛豢桑趾伪爻C情說不?!
他是男人,總有需要的時候,他收留她,給她吃住,甚至有奴仆服侍,這樣互取所需的關系,沒有誰對誰不對的問題。
司徒太極自認為并未虧待柳繡娘,成為他一個人的女人總好過成為任人狎玩的妓女。
“姑娘家難為情的話語怎能當真,她是怕你不收留她呀!”孤零零的一人,不依靠他還能靠誰?
“是這樣嗎?”他皺起眉,想著自己是否救錯了,自找麻煩。
左驚虹若曉得他心里想的和她截然不同,不知會做何感想。
她突然感慨的嘆了一口氣!袄C娘讓我想到你娘,當年要不是多了個我,你娘也不會因妒生恨而想殺你……”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提起我娘。”突地一吼的司徒太極臉色極其難看。
“好,不提、不提,免得大家勾起不愉快的傷心事。”左驚虹苦笑地搖著頭,看向他懷里女子!皻W陽姑娘,讓你見笑了。”
“呃!不,沒關系,我是外人嘛!不管司徒家的家務事!彼猿,但也有些心酸。
“春色——”司徒太極在她腰際施壓,不準她稱自己是外人。
本來就是嘛!你自個說過的還埋怨。她沒好氣的一瞪,不服輸地擰他大腿肉。
“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若歐陽姑娘肯接納繡娘,一夫雙妻也不失為美事一樁!弊篌@虹說得仿彿多為她著想似,但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歐陽春色睜圓大眼,連忙跳離司徒太極的懷抱!拔也挪灰覀兡抢锶蓚老婆是有罪的,大老婆可以告小老婆和自己丈夫通奸,他們會被抓去牢里關,而且我也不是喜歡他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言下之意是喜歡,但還不至于愛得死去活來,愿為他犧牲,二十一世紀的女性不會認命,勇于追求生命中的美好,不會為了愛而放棄自己。
何況她還要回家,不可能永遠留在古代,和個古人談談小戀愛倒是無妨,若要論起婚嫁就甭說了,她不想把心遺落在過去。
“你們那里是哪里?”聽起來像是個好地方。
“南方,很遠很遠的南方,要渡海,一座孤立在海中央的小島……”她越說聲音越小,眼神飄得好遠。
“歐陽春色,你哪兒也不許去,聽到了沒?”感覺眼前的人兒似乎要消失,司徒太極心慌地勒緊雙臂,將她抱回懷里。
她一怔,漾起天地都失色的笑靨。“你抱得我不能喘氣了,我還能去哪里,不過呀!我不喜歡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所以懇求你千萬不要迷戀我,我怕我會不小心在你的飯菜里下毒。”
剛一說完,忽傳瓷器落地的脆裂聲,一看,原來是左驚虹沒拿穩杯子,滑了手。
“虹姨身體不適嗎?”看她臉色不是很好,好像有一絲慌張。
“不,我沒事,手滑了一下而已。”她笑了笑,要他別擔心。
正想說句關心話的司徒太極尚未啟唇,身邊卻傳來一陣低喃——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人無愧,心無掛,食子非父母,心毒不過虎,因果臺上論因果,種了因果,反食因果,終究逃不過因果。”
“你在念什么?嘀嘀咕咕地!庇质抢匣,又是因果,聽不出所以然。
歐陽春色望向左驚虹,“我在說虎毒不食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若雙親健在就趕緊去盡孝,人生無常,什么時候會發生什么事無法預測,把握當下,別讓一時的怨恨蒙了眼,生你的親娘是不能替代!
左驚虹聞言竟站不穩,臉色泛白,緊捉著丫鬟的手才不致搖晃,腦子里不斷閃過這句話——
不能替代、不能替代、不能替代……
真的不能替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