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戚書雅感到無奈,茶宴還是在戚老夫人的主導下如火如荼的準備著。
茶宴這天一大早,戚老夫人便派了幾個嬤嬤和丫鬟帶著幾套新衣及頭面到雅坊。
“我不能穿這身衣服就好嗎?”
“孫小姐,求求你別讓我們這些下人為難……”
她不愿意配合,嬤嬤跟丫鬟就裝可憐逼她就范,最終,她還是穿上一襲黛綠衫裙,梳了個做作的發(fā)式,被拉到了妙如苑。
戚老夫人對她的模樣十分滿意,歡喜全寫在臉上。
看她老人家一臉高興,戚書雅倒也挺欣慰的,至少被這么折騰一番,算是值得了。
茶宴時間將近,賓客們陸續(xù)到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偌大的庭院讓賓客們擠得像是在逛年貨大街似的。
宴會一開始,戚老夫人便將戚書雅介紹給所有人認識。
知道失蹤已久的戚家大爺居然還有個女兒,大伙兒都非常驚訝,自然也對她十分好奇,于是,她被一群又一群的夫人、千金輪流包圍,以關(guān)心為由,不斷打聽她的事。
戚書雅實在厭煩這種場合,也不善應(yīng)酬,一心只想著有沒有誰可以來解救她,她不經(jīng)意的眼角余光一瞥,看見喬無惑也讓一票人圍著,可他游刃有余、氣定神閑的應(yīng)付著,覷不見一絲的焦慮或煩躁。
真行!她真是打心里佩服著他這樣的人,不像她,只想立刻從地球表面消失。
但話說回來,她已經(jīng)好些時日沒跟他碰面或說話了,自從他上次在黑暗中突然抱住她并跟她說了那句話后,他就不曾再到雅坊去。
從前他親手幫她送去的胚布,現(xiàn)在都由小廝代勞,她要付給他的錢,也是由小廝轉(zhuǎn)交。
這會兒看著他,不知怎地,一陣熱意從腳底板直竄她的腦門,讓她暈乎乎的。
那天他說她實在太令人心亂,她令誰的心亂?他嗎?
怎么可能?他的心應(yīng)該像南極的萬年冰山,除非遇到地球極度暖化才有可能融化吧?
可不知為何,自那天后,只要腦子里一出現(xiàn)他的身影、他的模樣,甚至是他的名字,就有一股熱自她的手心暖到了心口。
這種感覺她并不陌生,卻又覺得跟過往有那么一丁點的不同。
她對他有了好戚?動了心?哼,說她令人心亂,他難道就不令人心亂?一下子是個愛說教的討厭鬼,一下子又變成暖男……
看著他出神了好半晌,當戚書雅再拉回視線時,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落單”了,沒人圍著她,也沒人注意著她,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樣的念頭一起,她故作沒事地沒著廊邊的大花盆及大水缸往里邊走,偷偷摸摸的來到廊下,她左顧右盼的觀察了一下,確定沒人發(fā)現(xiàn)她,她立即腳底抹油的溜了。
可是她才剛穿過一道瓶門要溜進另一處院落,便有人一把拉住了她,她嚇得驚呼一聲,“!”
她急忙轉(zhuǎn)過頭,只見喬無惑眼底藏著笑意瞅著她,她先是一頓,旋即小臉漲紅。
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加速,心里像是有千百只鴿子在振翅般,她慌了,也惱了,只好用不太客氣的語氣加以掩飾,“你做什么?”
“你想溜去哪里?”他問。
“我……我鬧肚子!彼兑煌ā
“我讓人陪你去!彼f。
“不用,我……我頭疼!”
喬無惑看著她的眼神,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戚書雅一陣羞惱,素性也不找理由了,理直氣壯地道:“對,我就是想溜!
“不行!彼f,“如果今天的茶宴是一臺戲,那么你可是主角。”
“我不是唱戲的!彼脨赖牡芍拔也粫(yīng)酬,我一點都不適合這種場合!
喬無惑說道:“就是因為不熟稔,才更要學習!
“我干么要學?”
“因為你是戚家的繼承人,往后你要面對的事、要應(yīng)酬的人可多著。”
戚書雅嘴一癟,討?zhàn)埖溃骸鞍萃心阈行泻,別說教了!
“這叫說教?你還沒真的見識過呢!
她睹大了眼睛,驚疑的看著他,“這還不是?天老爺,怎么有姑娘家會喜歡你?”
喬無惑眉梢一挑,“有沒有姑娘家喜歡我,就不勞你擔心了!
“我才不擔心,我只是……”
“回庭院去!彼袂檎J真地道。
迎上他的目光,她頓了一下,然后堅決地拒絕,“我不。”
“老夫人辦這場茶宴就是為了你,可別讓她老人家白忙一場。染布這事當樂趣即可,別真當成一生的志業(yè)。”
“你別瞧不起我的工作!彼幻庥行┎粣偅墒且恍囊灰庀氚堰@做成事業(yè)呢,他以為她只是玩票性質(zhì)嗎?
喬無惑濃眉微皺,語重心長地道:“老夫人一心掛念著沒有適合的人選繼承家業(yè),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這么一個像樣的繼承人,你就行行好,讓她開心一些,不成嗎?”
“為了讓她開心,我就得放棄自己的夢想嗎?”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他說一句她就頂一句,她也曉得戚老夫人其實是個看似冷淡,實則溫情的人,她是喜歡戚老夫人的,也能理解她多么盼望有人可以扛起戚家的招牌,將其傳承下去,甚至發(fā)揚光大,可是她也有自己的計劃,她希望能夠一圓自己的夢想。
“比夢想更重要的是責任!彼币曋,嚴肅地道:“這是你身為戚家孫小姐的責任!
“可是我并不想當什么戚家孫小姐。”這可是實話啊,但是她不能把真相老實說出來,那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喬無惑見她如此頑固,語氣不免多了幾分嚴厲,“不管你樂不樂意,你身體里流著戚家的血!
“就算如此,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逼輹庞纤哪抗,“難道你沒有夢想?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聞言,他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我知道我有責任暫時幫老夫人分憂解勞,為了報答她老人家的恩情,我愿意舍棄我渴望的。”
聽著他這番話,再迎上他那堅定卻又隱隱帶著一絲落寞的眼神,她的心突然一抽,覺得好心疼,為了報恩,他舍棄了什么?犧牲了什么?
“你對老夫人就這么忠心?”她有些心疼的問道,她知道恩情、人情是最難償還的,可是總會有什么辦法,讓他不一定得失去什么才能報恩吧?
“當然!”突然,金貞行的聲音傳來,“他可是外祖母養(yǎng)的一條狗!
對于金貞行各種的挑釁及嘲諷,喬無惑早已習以為常,他的臉上波瀾不興,只是沉靜的看著金貞行走過來。
“金貞行,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戚書雅氣怒地馬上罵回去,“你一天不找他麻煩就渾身不舒坦嗎?”
“一點都沒錯,我只要看著他就覺得礙眼!苯鹭懶姓f這話時,挑釁地瞥了喬無惑一眼。
“那你何不戳瞎自己的雙眼,那就眼不見為凈了。”她不客氣地回道。
“你說什么!”
“我說你小肚雞腸,不知戚恩。”戚書雅嚴厲地道,“喬無惑或許是個個性不怎么討喜的人,可他盡心盡力為戚家做事,每天累得跟狗一樣……喔不,狗都沒他那么累,你為什么還要煩他?”
“你說這是什么話!”金貞行不滿的吼了回去。
“除了嘴賤,你還會什么?你替戚家做過什么事、立過什么功嗎?”她指著他的鼻子教訓道,“別說功勞,你連苦勞都沒有,有什么資格說他?”
金貞行不服氣,卻被她嗆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看著戚書雅為自己出頭,金貞行氣得臉紅脖子粗又無法反駁的宭樣,喬無惑不得不承認,他的心窩是暖的。
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為他出頭,是仗義也好,是雞婆也罷,總之他受用得很。只是他真的不希望她跟戚家人起沖突,他樂意當她的矛、她的盾,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都由他來做。
不過,她方才說他個性不討喜,難道她討厭他?想著,他還真有點難過。
“孫小姐……”
喬無惑試著要攔她,她卻揮了揮手,對他使了一個“沒事,讓我來”的眼色。
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的,金貞行瞬間明白了什么,輕蔑地道:“喲!你們是什么時候好上的?”
戚書雅一頓,“好上?”
“喬無惑,”金貞行冷笑一聲,“你的動作可真快,睡過了嗎?”
她氣憤難當,“金貞行,你嘴巴放干凈一點!”
“我哪里不干凈了?”金貞行氣焰囂張地道,“你娘是個低三下四、不清不白的妓子,天曉得你是她跟哪個男人野合,卻賴給我舅父的雜種?別以為……”
話未說完,喬無惑已一把抓住他的領(lǐng)子,眼神像利刃般直射向他。
金貞行陡然一震,色厲內(nèi)荏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眴虩o惑的聲線冷厲而低沉,“但你若再繼續(xù)口無遮攔,我可對你不客氣。”
金貞行瞪大了眼睛,“你敢?”
他冷然一笑,“你可以試試——”
“喬無惑,你……”縱使再不服氣,金貞行也自知不敵,他畏懼著喬無惑在戚家的地位及權(quán)勢,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嘲諷他幾句,“喬無惑,你果然有本事,懂得替這丫頭出頭,討這丫頭的歡心,誰不知道外祖母把這丫頭找回來,是為了招你為贅婿,好教你順理成章的擁有戚家的一切!
聞言,戚書雅一驚!敖鹭懶,你說什么?”
“你不知道嗎?”金貞行拉開喬無惑的手,指著他道:“外祖母要讓你跟他成親,替戚家延續(xù)香火,你不過是外祖母跟喬無惑手中的一顆棋……不,是一頭母豬!”
當他說出最后一個字的同時,喬無惑忍無可忍地出手揍了他一拳。
過去不管金貞行如何欺負他、糟蹋他,他從來不曾反抗,可是他如此羞辱戚書雅,他無法咽下這口氣。
金貞行被打得鼻子噴血,疼得哭爹喊娘,可是戚書雅聽不見他的哀叫,只想著他剛才說的那番話。
她被找回來不是因為戚老夫人對她爹娘有愧,不是因為后悔當年的決定,不是為了與她共享天倫,只是想利用她這個身體為戚家生下子嗣?
“喬無惑,”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他說的是真的?”
喬無惑不想對她說謊,且他有必要讓她理解,“老夫人確實有此意,但是……”
她搖頭,受傷的眼淚在她眼眶里打轉(zhuǎn),“你們怎么可以這樣?我還以為你們是真的對我好,真心關(guān)心我、幫助我,可原來……原來都是有目的的……”
“不是那樣的!”
戚書雅難過地道:“我不會任你們擺布的!”說罷,她轉(zhuǎn)身快速跑開。
喬無惑要起步追她之時,瞥見在旁邊哀叫咒罵的金貞行,一把火竄了上來,他抬起長腿一踏,把金貞行給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