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玻璃帷幕墻上,樊嘉士雙手插進褲袋欣賞窗外的風景,表情若有所思。
李律師送來的遺囑就擺在他的辦公桌上,遺囑內容就算他不打開來看,都可以完整背出來,他必須在三十歲前完成終身大事,否則別說樊氏集團的經營權,連樊氏集團都保不住。
“總裁,您叫我嗎?”秘書這個時候敲門。
樊嘉士頭也不回地喊了聲:“進來。”
陸超群立刻推門進入總裁辦公室,等候樊嘉士差遣。
“我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人。”樊嘉士轉過身面對秘書,光從表情看不出情緒好壞。
“您要我幫您調查什么人?”陸超群經由眼角余光瞄到放在辦公桌上的遺囑,懷疑和這件事有關。
“梁萱若,你去幫我調查她的身世,所有細節都要調查得一清二楚。”樊嘉士交代秘書,陸超群約略記下這三個字的發音。
“請問總裁……”陸超群遲疑了一下!澳捎腥魏斡嘘P梁小姐的線索?如果有的話,調查工作的速度可以進行得更快些……”
“我只知道她是在孤兒院長大,年齡大概二十歲出頭,在街上賣水果!闭f出口以后,樊嘉士才發現自己對梁萱若的了解少得可憐,但是他并不擔心,因為他很快就會修正這項錯誤。
“在街上賣水果?”陸超群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冷靜下來。“這位梁小姐,想必就是推車的主人了!
“沒錯!狈磻婵!拔艺雴柲氵@件事處理得怎么樣,你有沒有找到她的推車?”
“全辦妥了,總裁!标懗捍!白蛱飚斘以诮稚险业搅盒〗愕耐栖,第一時間就調來貨車,把推車載回公司后方的倉庫存放,請您不必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狈问侩y得贊美秘書。“你辦事,我放心。希望你在調查梁小姐這件事的速度上,也能像以往一樣有效率,我等著聽你的好消息!
“是,總裁。”陸超群頷首!暗任艺{查清楚以后,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向您回報!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狈问繐]手要陸超群閃人,他要開始辦公。
“總裁,我可以請教您一件事嗎?”陸超群再度遲疑。
“你問吧!”樊嘉士回道。
“您要我調查梁小姐,跟近期困擾您的事情有關嗎?”
陸超群很明顯是指遺囑,身為樊嘉士的秘書,樊嘉士的大小事陸超群都必須充分掌握,樊嘉士也不吝與他分享,如果有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秘書,那才叫災難。
“不一定,要看事情怎么發展!狈问坎话言捳f死,陸超群點點頭,表示他了解,他會看著辦。
“那么,我出去了。”陸超群向樊嘉士敬禮以后,隨即退出樊嘉士的辦公室。
陸超群離開后,樊嘉士走回辦公桌,拉開皮椅坐上,前后搖晃了幾下,然后拿起遺囑表面上像在瀏覽,實際上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幾乎在同一個時刻,梁萱若著急地在街頭左顧右盼尋找推車。她回到昨天棄車的地點,卻怎么也找不到推車。
她考慮報警,才冒出這個念頭隨即罵自己傻瓜!她就是為了躲避警察不得已才丟棄推車,如果報警,豈不是自己送上門?
梁萱若咬下唇,總覺得心頭很慌,推車是她唯一的生財工具,如果丟了,她得重買一輛,以她目前的經濟狀況,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這筆花費。
我會負責幫你找回來。
她想起樊嘉士昨日的承諾,心中燃起一線希望。
說不定是他派人把推車拿走,但是有可能嗎?他的辦事效率有這么高嗎?才不到一天的時間,現場就處理得不露痕跡。仿佛昨天的事完全不曾發生,他真的有如此神通廣大?
她接著想起樊嘉士散發出來的氣勢,和那座有如皇宮的豪華別墅,開始覺得不無可能,他似乎不是普通的有錢,而有錢人什么都做得到。
梁萱若想要問問樊嘉士,推車是不是他拿走的?才剛升起這個念頭,隨即想起另一個大問題——她只知道他姓樊,他的司機叫他總裁,他的傭人們則是稱他為少爺,至于他的全名,她沒問過,也不好意思問。
麻煩的事接二連三,她不止不知道樊嘉士的全名,連他的公司在哪兒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家住陽明山,但不知道怎么走。再說,如果她主動去找樊嘉士,他一定會認為她別有企圖,怎么做都不對。
其實,梁萱若大可大大方方去按樊嘉士的門鈴,她有充分的理由找他,絕對不是找借口。
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梁萱若清楚的知道,自己若再和樊嘉士見面,她一直自以為堅定的心,會忍不住動搖。他太有魅力、太有男人味,像一塊磁鐵吸引她朝他奔去,她必須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之前,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也因此,無論日子再怎么難挨,她都不能去找他。推車丟了就丟了,她可以再想辦法買一輛,一旦丟了心,卻難以尋回,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
梁萱若決定放棄尋找推車。只是沒了推車,她暫時做不了生意,樊嘉士給她的兩萬塊,她在第一時間幫周益強買藥和補品,另外還買了一些生活日用品,已經所剩無幾,不要說推車,連補貨都成問題。
實在想不出辦法,梁萱若只好先回家,慢慢計劃下一步該怎么走。
“小若,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今天不必做生意嗎?”周益強見梁萱若大白天回家很是驚訝,她如果不忙到大半夜,已經很難得,今天居然不到中午就進門。
“我突然覺得很累,想休幾天假,不出門做生意了!绷狠嫒粜⌒囊硪淼幕卮鹬芤鎻姷膯栐挘M量表現得自然,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是嗎?”這是她第一次說要放假,真稀奇!耙埠茫阋埠镁脹]有休假了,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
“我也這么想!彼銖姅D出笑容,心里卻煩惱接下來要如何度日?
“說不定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走走!敝芤鎻姽忸欀狠嫒艨梢耘闼,卻沒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否允許、。
“是!”梁萱若無力附和。開始計算口袋里的錢能撐到什么時候?就算她現在馬上出去找工作,也不見得能順利找到工作,況且她還要照顧阿強。
周益強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微笑,一點也沒發現梁萱若燦爛笑容下藏著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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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樊嘉士來到公司的倉庫,雙手插在褲袋打量梁萱若的推車。
“總裁,要把推車送還給梁小姐嗎?”司機在一旁問!白蛱焱砩衔宜土盒〗慊丶,有順道把她的地址記下來,您隨時可以去找梁小姐。”
老劉夠機伶,不用樊嘉士交代,就知道樊嘉士讓他送梁萱若回家的用意,也很盡責地記住梁萱若的住所要怎么走。
樊嘉士沒答話,看來他用了一批好員工,無論是老劉還是陸超群,每一個都很懂他的心。
“過幾天再說!彼麃G下這一句話隨即轉身離開倉庫,老劉只得快步跟上。
“接下來要去哪里?”老劉為樊嘉士打開車門,順口問。
“海邊!彼M后座,老劉趕忙把車門關上,回駕駛座開車。
老劉默默發動引擎,偷瞄后視鏡,果然瞧見樊嘉士的表情嚴肅,眼睛望向車窗外,不曉得在想些什么。
樊嘉士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海邊,老劉早已見怪不怪。
老劉將車子開到海邊,按照習慣在車上等候樊嘉士。樊嘉士一個人走到海灘,遠眺一望無際的海面,今天的風很大,浪打在巖石上激起水花,洶涌的浪潮似要將人吞沒,此情此景,不禁讓他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和詩帆乘坐游艇一起出海游玩,兩人玩得十分盡興,沒想到在回程的途中,游艇忽然故障……
樊嘉士做了許多努力,試圖發動游艇,但都不成功。就在他考慮對外求救的時候,海象突然發生變化,天色迅速變得昏暗,一大片烏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他們飄來,他趕緊拿起無線電對講機對外求救。
他才剛放下無線電對講機,浪已經打上游艇,他聽見吳詩帆尖叫,于是趕緊跑到甲板,只看見吳詩帆兩手緊抓住欄桿,害怕的看著他。
“嘉士,我好怕!眳窃姺樕n白,看不見她慣有的笑容,臉上有的只是恐懼。
“不要怕,我們不會有事,我已經對外求救,很快就有人會來救我們!彼参繀窃姺瑓窃姺度胨膽驯,緊緊抓著他。
“我不要死!彼ε碌目粗蠛#竞蜕频拇蠛K查g化身為惡魔,轉眼就要將他們吞沒。
“不要胡說,你不會死的!彼騾窃姺WC一定會保護她。
“可是風好大,而且開始下雨了!眳窃姺ε碌每蕹鰜恚问恐坏镁o緊抱住她。
然而,他的保證卻無法改變惡劣的天氣,在強風的推波助瀾下,海浪變得異常兇猛,似乎要把他們一口吞下,拼命攻擊他們的游艇。
“嘉士!”
“抓住我的手,千萬不要放手!”樊嘉士試圖把吳詩帆帶到安全的地方,但是這個時候的游艇,根本沒有任何安全性可言,就算躲進船艙也一樣危險。
吳詩帆點點頭,生命全倚賴樊嘉士,他只祈禱救援趕快來到,游艇的狀況很危險,隨時都會翻覆。
說時遲,那時快。
樊嘉士才在擔心游艇撐不下去,一道巨浪像海嘯般向他們打過來,游艇當場翻覆。
撲通!
他和吳詩帆一起跌落水中,游艇翻覆的巨響,有如來自地獄的怒吼,兇猛的海潮強行將他們分開——
“嘉士!”
“千萬別放開我的手!”
樊嘉士竭盡所能地抓住吳詩帆,但是風浪太大了,他根本抓不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浪卷走。
“詩帆!”他試著游泳追上吳詩帆,本來快成功了,然而接下來幾波大浪,又把他們的距離拉遠,最后他終于體力透支,隨著浪潮載浮載沉……
鈴~~鈴~~
突然響起的手機打斷他的思緒,硬是將他從回憶拉回到現實。
“什么事?”他接起手機冰冷的回應。
電話是陸超群打來的,通知他法國客戶已經抵達機場,大概兩個鐘頭后就會到達公司。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公司!鼻袛嗤ㄔ,將手機放回褲袋,樊嘉士甚至沒多看大海一眼,隨即轉身走人。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話雖如此,殘留在他心中的陰影卻是如此巨大,誰也無法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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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陸超群已經掌握住梁萱若的所有資料,只是他有預感,他的老板恐怕不會喜歡這份調查報告。
“已經都調查清楚了嗎?說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狈问孔谵k公桌后方的皮椅聽秘書做簡報,這本是例行公事,他卻注意到陸超群的表情不太一樣。
“根據我調查的結果,梁小姐確實是出身孤兒院!标懗洪_始進行簡報。“她三歲時因為父母雙亡,被送往‘樂安育幼院’,您應該對這所育幼院非常熟悉!
“小光!狈问柯勓脏哉Z,沒想到梁萱若竟然也在同一間孤兒院待過,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是的,總裁,正是小光日前待過的育幼院,已經有二十幾年的歷史!标懗簭U話一堆,樊嘉士注意到他似乎在隱瞞什么,于是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秘書。
“咳咳!”陸超群干咳了兩聲!敖酉聛砦乙獔蟾娴氖,您聽了可能會不太高興,我調查到梁小姐住在樂安育幼院的期間,有一位叫做周益強的院童非常照顧她,據說兩人還是未婚夫妻的關系。”
“什么,未婚夫妻?”樊嘉士聞言瞇起眼睛,果然不高興。
“是的,總裁。”陸超群點頭!傲盒〗泔@然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她的未婚夫周益強,高中畢業就馬上帶著梁小姐離開育幼院,日夜兼差只為了供應梁小姐念大學,梁小姐以優異的成績從法文系畢業以后,周益強卻不幸病倒了,所以梁小姐才會選擇賣水果為生,因為時間比較有彈性,可以方便照顧她的未婚夫!
“你確定他們已經訂婚了嗎?”樊嘉士從來沒有想過梁萱若會有未婚夫,怎么聽怎么火大,完全無法接受。
“客觀來說應該是這樣!标懗阂膊桓野言捳f死,因為情況有點復雜。
“客觀來說?”
“梁小姐和周益強雖然沒有正式舉行訂婚儀式,但附近鄰居卻都知道他們是未婚夫妻,所以周益強應該是梁小姐的未婚夫沒有錯!标懗褐馈拔椿榉颉比齻字聽在樊嘉士耳朵里一定很不好受,又不得不說。
陸超群沒有猜錯,樊嘉士確實覺得相當刺耳,但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失望,或許他打從心底相信,梁萱若便是吳詩帆,但這份報告一開頭就撕碎他的期待,而且隨著事實的一一浮現,裂痕越裂越大。
“總裁,還要繼續報告嗎?”陸超群小心觀察樊嘉士的表情,他已斂起失望,改為專心思考,陸超群猜他大概不準備放棄。
“繼續!狈问慨斎徊豢赡芊艞,凡是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弄到手,小小的阻礙算不了什么。
“好消息是梁小姐目前的經濟狀況非常糟糕,她和周益強目前居住的地方,環境也相當不理想,隨時會被趕走。”陸超群一邊說,一邊將相片放在樊嘉士的桌上,樊嘉士伸手拿起相片,才發現梁萱若竟然住在違章建筑里頭,臉頰不由得抽搐,由衷感到憤怒。
“她不是有未婚夫嗎?”他將相片丟回桌上,口氣慍怒!澳羌一锏降锥荚诟墒裁,竟然讓她住在那種地方?”
“因為他生病了,無法工作也沒有收入,自然無法搬到壞境比較好一點的地方居住!标懗簯岩伤睦习逄^憤怒,才沒聽清楚他的話,他方才就已經提到周益強臥病在床。
“他生了什么?”樊嘉士壓根兒就想把周益強忘了,對他來說,對手是誰一點都不重要,梁萱若才是重點。
“肺癌,已經是末期!
樊嘉士沒想到自己的對手竟然是一個癌末患者,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梁小姐因為經濟狀況不佳,無法送周益強住院接受治療,目前周益強還住在那棟違章建筑之中,情況頗令人同情。”陸超群嘴巴是這么說,但眼神卻不是這么回事,樊嘉士背著皮椅打量陸超群,心想他還真是嗜血。
“還有更糟的消息嗎?”他淡淡地問,并不介意有個嗜血的手下,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解釋。
“有的,總裁。”陸超群微笑!白詮娜烨傲盒〗闶ニ耐栖囈院,就無法做生意,我怕她的經濟狀況只會越來越糟!
“也就是說,需要王子出場英雄救美了!狈问坷湫,相當感謝上天厚愛,讓他無論做什么事都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依目前的情況來看,您上場的機會很大!标懗呵擅罨氐。
“看來,該是去拜訪梁小姐未婚夫的時候。”樊嘉士無意識地用五根手指輪流敲打桌子后,突然起身!敖欣蟿滠,順便把梁小姐的推車一起準備好,我要親自送還給她!
“是,總裁,還有其他吩咐嗎?”陸超群從樊嘉士的眼中看到決心,相信他一定還有其他計劃。
樊嘉士淡淡一笑,說出他的計劃,陸超群邊聽邊點頭,表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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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頭——
呼!呼!
刺骨的寒風,從門縫鉆進來,好像要把人的身體鉆出個洞。
躺在床上的周益強,無論怎么拉高身上的棉被,都覺得冷。
“小若。”他呼喚坐在床邊的梁萱若,她不曉得在想些什么,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你不覺得天氣越來越冷嗎?”周益強的身體時好時壞,昨天明明還可以下床走動,今天就虛弱得躺在床上呻吟,看護他的人也跟著辛苦。
“是啊,好冷!绷狠嫒綦S口回應,心里想的是往后的生活要怎么辦?她不敢讓周益強知道她弄丟推車的事,怕他擔心,更怕他追問,她一定答不出來。
“小若,再找件衣服給我穿,我覺得好冷。”周益強一直打哆嗦,梁萱若光顧著煩惱生計,根本沒注意聽他說話,也沒反應。
周益強見她像木頭人動也不動,干脆自己動手。他瞄到樊嘉士借給梁萱若穿的皮衣,就放在她的手邊,心想正好可以擋風,于是伸手就要拿走皮衣。
梁萱若由眼角余光瞄到周益強伸手拿皮衣,想也不想用力把皮衣搶下,緊緊抱在胸前,不讓周益強有碰到皮衣的機會。
“你在干什么,小若?”周益強奇怪地看著梁萱若的反應,覺得她好像換了一個人。
“我……”梁萱若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未婚夫。
“我好冷,快拿過來給我穿。”周益強再度伸手要拿皮衣,梁萱若說什么也不給他。
“小若!”她是怎么回事?
“這、這件皮衣我還得還給它的主人,不能給你穿!绷狠嫒粢膊恢雷约簽槭裁床蛔屩芤鎻娕龇问康钠ひ,但她很清楚自己絕不能松手。
“還給它的主人?”周益強愣住!澳悴皇钦f這件皮衣是撿到的嗎?你又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要怎么還?”
“呃……”梁萱若吞吞吐吐,支吾了半天就是想不出其他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