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近十二點。
袁靜菱已回到自己的住處,洗好澡,做完基礎保養,把潤絲過的長發一綹綹吹干。
瓦斯爐上煮著茶,空氣中有淡淡的漢藥香,用小火滾了十分鐘后,她把瓦斯關掉,把黑呼呼的藥茶倒進馬克杯里。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當心中有人,就會和他產生某種能相互感應的頻率。她下意識走到窗邊探看,擺著好多盆栽的小院里,那高大男人手里不曉得捧著什么,月光拉長他的影,任他在那里徘徊。
他也看到她了。
男人目光炯炯,一瞬也不瞬,陰郁又帶著讓人心悸的穿透力。
袁靜菱聽見來自心底的嘆息,從窗邊走開,五秒鐘后,她的大門為他開啟。
「進來!管浬と缃z。
陸克鵬像被打了一針強心劑,落寞的垮肩突然挺得筆直,踏進那扇紅銅門。
「靴子脫掉,那里有地板拖鞋!
「給你的!顾雅踉趹牙锏臇|西交給她,然后乖乖按照她的指示脫靴、換拖鞋。
是一個盆栽,跟足球差不多大的盆缽里葉片翠綠,小白花點綴其間,長著好幾顆碩大且紅如琉璃的草莓。他送她一盆草莓?
「它叫作『女峰』,日本品種。不是『女王蜂』,是女人的……嗯……雙峰的意思!沟匕逋闲羌哟蟮某叽纾沂侨碌。陸克鵬眉宇間的郁色不自覺間掃掉一大半,心情突然變好。
見她臉紅紅、怔怔盯著草莓看,他主動又說:「草莓很好,玫瑰花沒它好。玫瑰花枯掉就沒了,草莓會開花還有得吃,你不是很喜歡種可以吃的植物嗎?」
「嗯……」她輕應,克制不住拚命要涌出的笑意,但又不想太快給他好臉色,結果搞得一臉怪相。
她很快地別開臉,走進廚房,聽見男人跟過來的腳步聲,她把懷里的「女峰」擺在餐桌上,回眸時,神色已穩住許多。
「把那杯茶喝掉!
這會兒換陸克鵬怔了怔!肝也豢省鼓莻……氣味聞起來怪怪的,感覺像藥不像茶。
「那是醒酒茶。媽媽有時會煮給明祈叔喝,我剛才跟她要了一些草藥帶回來!顾领o解釋,瞥了發愣的他一眼!敢呀洸粻C舌了,你快喝!
「呃……喔,好!顾龋∈撬氐貫樗蟮,他怎么都要灌光!
她猜到他會出現,知道他會來找她?或者,她是期待他的出現,要不然怎會費心地把茶煮好了,就為了給他醒酒?
陸克鵬興奮得要街上天了,捧起馬克杯猛灌,短短幾分鐘,他情緒像坐云霄飛車般,一下子從地獄沖向天堂。
「小菱……」喝得杯子里空空如也,他露出傻大個般的笑,臉龐朝她傾近,想吻她啊……
「別過來!
「唔?」他表情很受傷。
「去洗澡!顾系募t潮從他進來后一直沒退過。
「咦?」
「你渾身都是酒味,好臭啦!」
她又忍笑地趕緊別開臉。
二十分鐘不到,陸克鵬沖好澡、洗了頭,還刷過牙,擦干身上的水珠后,將大浴巾圍在腰際,走出。
浴室門外連接著一個更衣間,他走進,發現她為他準備的一套男性衣物,內褲是新的,上頭還有標簽,長褲和印有骷髏頭的圓領T恤是他之前留下的。她替他洗干凈、折得整整齊齊,似乎還熏了香。
深瞳略湛,他只摸了摸那疊衣物,然后腳步極輕地走出來。
客廳沒有人,開放式的廚房也沒有人,那盆草莓底下多出一個白瓷圓盤,被鄭重地擺在窗邊的茶幾上,他嘴角弧度不禁加深,心情變得說不出的好。
房間的門虛掩著,他舉手輕敲,給了里面的人三秒鐘時間反應,不管她請不請他進去,總之他就是會推門而入。
「你——呃?!」以蜷伏姿態窩在床邊單人沙發上的袁靜菱抬起頭,微訝地望著立在門邊的高大半裸男。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怪了,他沒看見她特地放在浴室門外那套男人衣物嗎?
陸克鵬一臉無辜!敢路芯莆逗秃钩粑,你說很臭的!
「不是,我有準備干凈的,我——」
「你在忙什么?」他突然截斷她的話,動作好快,一下子就湊到她身邊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擱在膝懷間的男用外套和針線等等小工具。
外套很面熟,是他的準沒錯。
之前他從車廠載她回來,就是拿這件外套讓她綁在素腰上,以防她裙擺亂飛,后來外套就直接留在這里了。此時她在干什么?幫外套加工,像他替機車改裝那樣嗎?
袁靜菱喉嚨干干的,呼吸變得窘迫,全因為他突如其來的靠近,還有……塊壘分明的淡巧克力色胸肌。隨便瞥一眼,她腦海中就完整呈現出男人比例近乎完美的身軀,當然是沒有任何衣物遮掩的強健肉體……
「我沒有忙……我、我在玩……」
「是嗎?」大方地坐在床沿,他伸頭去看。
她在「玩」他的外套,把外套的一角夾進圓形繡框中,夾得布面繃繃的,然后在上頭繡圖案,是「COOL ME」的店徽,很小、很小一個,跟十元新臺幣差不多大,低調地透露著什么。
他的休閑打扮通常就是棉質的T恤加牛仔褲,天氣冷了頂多再加風衣、皮衣或軍裝大衣,從以前到現到一直都是這樣,而他的那些衣服很多都有骷髏頭圖案,不挑品牌,只是單純個人的喜好,骷髏頭加天使、骷髏頭加玫瑰、骷髏頭加寶劍、加鐵鏈、加船錨、加荊棘……多到他自己也數不清,如今又多了一款最愛——她的骷髏頭加愛心眼。
陸克鵬左胸一繃,沙啞地說:「我喜歡你的『玩』。很喜歡!
她像是一愣,隨即露出有點害羞、又有點得意的笑。
「我還繡了蘭花!
獻寶似地翻出外套另一角,蝴蝶蘭圖樣以真絲繡出,繡工細膩無比,絲線在鵝黃色的燈光下美得發亮。
這會兒,她注意力被移開了,不像剛才那么不爭氣,一直被他誘人又可口的軀體糾纏。
她拆開繡框,把外套往他身上比試,略歪著小腦袋瓜近近看又拉遠看,看自己的手工杰作在他身上造成什么感覺。
然后,她滿意地點點頭!高不錯呢!下次幫你量尺寸做衣服,用珠珠繡一個大大的骷髏頭!
「我很……」他很開心、很高興、很……唉,不知道要怎么說!
陸克鵬喉頭微堵,總之行動勝過一切,他健臂陡扯,把嬌小的她用力扯進懷中摟緊。
袁靜菱忍不住驚呼,膝上的東西全部散落了,她沒能顧及,因為整個人已被男人粗壯臂膀捆抱,她跪在他兩腿之間,柔軀緊貼他的裸胸。
他冒出淡淡胡髭的面頰緊貼著她的,刺得她微微感到疼痛,但她發現自己喜歡這種親昵的刺疼感,這算是某種病態嗎?
她認命地勾了勾唇,發出軟軟低嘆。
屬于感情失控的病,她已經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