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祿城為都闐王朝的京城,位在碎陽城南方約八十里路的地方,兩城之間有數條官道通行,亦可以繞燕固山而行,兩城一經濟重地一軍政中心,往來極為熱絡,繁華并重。
當一行人抵達聚祿城時,練凡正在沉睡中,壓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聚祿城的玉卜別院,等到她清醒時,已是翌日早晨。
張眼,小彌就守在床邊打盹。
她疑惑而虛弱地打量著陌生的環境,猶如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到處貼著刺眼的大紅囍字。
「小彌……」
小彌驀地醒來,瞧著她,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少夫人,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這是哪里?」練凡伸手緊拽著她。
「這里是……」小彌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
「為什么到處都是囍字?」
如果她沒猜錯,這里應該是新房,但她怎么會待在新房里?
「少夫人,你別激動!
「小彌,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回去……」她不斷地掙扎著,突覺緊握的掌心有些刺痛。
她攤開一瞧,是那斷裂的半個束環。
就連她昏睡著,她也緊握著不放?她怔怔地看著,旋即用力地要爬起來。
「少夫人、少夫人……」
就在小彌阻止她起身時,房門被推開,逆光之中,那熟悉的輪廓,令她脫口喊道:「爺兒?」
那高大的身影頓了下,緩緩走進房里。「我和大哥有那么像嗎?」
練凡一愣,看見他逐步走近,才發覺來人是玉巽之,不禁難掩失望。
他們兄弟的身形是有幾分相似,不過二爺稍壯一些,但是他們的眼眸很相似,相似到讓她掉下淚來。
「他真的不要我了……」
第一次看到刺眼的大紅囍字,是她和他的婚禮,而這一回……他不要她,還把她給了人……他怎能這樣對待她?
「練凡。」玉巽之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安撫。
真話不能說,假話說不出口,他只能蹙緊濃眉,顧左右而言他,「要是這兩天你身子比較好的話,我帶你到外頭走走吧,聚祿城很熱鬧,你一定會喜歡!
這話是隨口說說,因為她的氣色不太好,怕連要下床走路都有困難,可是他知道,她一直很想到處走走。
「有在賣餅嗎?」
玉巽之看著她,良久才道:「當然有!
「可以買兩個給爺兒嗎?」在北場時,她一直想要買餅,可是總失之交臂。雖然這只是一件小事,可她就是覺得遺憾極了。
「好!顾簧岬卣f:「大哥一定會很開心!
練凡聞言,不禁笑落了淚了!覆,別跟他說是我的主意,不然,他一定不肯要……」
「練凡……」
「他真的不要我了?為什么,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她想起他的無情和決絕,想起他拔下她送的束環,他摔碎的不是束環,而是她的心……
「你別激動。」瞧她臉色突然蒼白起來,就連呼吸都亂了,玉巽之趕忙輕拍著她的背!竸e再想了,沒事的、沒事的!
「我怎會沒事?怎會沒事……」她喘不過氣,像是被人掐住喉頭,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從胸口深處爆開,伴隨著一抹腥甜,直沖喉頭!杆B讓我說一聲再見都不肯……」
他不見她,趁她昏迷就將她送出府……斷得一干二凈,傷足了她的心。
「少夫人!」小彌驚呼,掏出手巾抹去她不斷溢出的鮮血。
玉巽之見狀,大吼,「知恩,把衛大夫找來!
門外的徐知恩立刻狂奔而去。
「少夫人,你別這樣……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小彌忍不住抱著她哭泣。
練凡無力地閉上眼。她不是故意要想,而是失去他,痛楚就烙在心底,張眼閉眼都痛,痛到無法忘。
她不懂,他為何說不要就不要……
「少夫人!」
最后響在耳際的是彌的呼喚,黑暗再次襲來。
意識似醒不醒,耳邊是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還有他們壓低聲音的低語,小彌的哭泣,還有誰的嘆息……就是沒有她最想聽到的聲音。
爺兒……為什么不要她?
她想知道答案,就算他們真的要別離,她也要跟他說一聲再見。
再不舍、再不愿意,如果他真要她走,她還是會走。
「也不知道這法子到底有沒有效?先前覺得她穩定許多,但一激動,病情又加劇了……這此消彼長,到底是怎么樣的命盤糾纏!
「看來等她狀況穩定一點,繼續趕往入烽城好了!
「就這么著吧,我會再弄幾帖藥,先穩住她的心脈,看往南走后,會不會讓她的病情穩定一點!
「就這么決定吧。」
那是二爺和衛大夫的交談聲,掀了掀眼皮,她艱難地張開眼,看見兩人一道離開的背影。
小彌關上房門,一回頭就見她看著自己,喜出望外地走到床邊!干俜蛉,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剛剛衛大夫對你施了銀針,說會讓你舒服一些、好睡一點!
練凡面無表情地看她,開口便問:「為什么還要往南走?」
小彌怔住,沒料到她昏厥時,還是聽到他們的對談。「嗯……二爺想說南方的氣候好,適合你養病!
「什么是此消彼長?」
小彌腦袋一片空白,答不出話。
「在北場時,我依稀聽秀緣說過……這和他們要把我往南送,到底有什么關系?」練凡伸手,緊抓著她。
小彌一臉猶豫。爺兒們交代過了,這件事必須瞞著少夫人,就怕她反而不肯走了,會辜負了大爺演的一場戲……
「不說也沒關系,可是……小彌,你帶我走,我求你……我想回碎陽城,我想要問個清楚,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為什么不要我?」她使盡氣力緊抓著她。
「少夫人,我怎么帶你走?你現在的身體就連要下榻都很困難,要怎么走?」
「你不帶我走……我自己走。」練凡放開她,雙肘撐著床板,用力地爬起身。
「少夫人,你別這樣子!剐浌蛟诖策吳笏!干俜蛉耍绻愕纳眢w有好轉,我就帶你走好不好……你別為難自己!
「我沒有為難自己,我知道我可以!顾龤馊粲谓z地靠在床柱上,雙腳踏上鋪上軟毯的地面。
「少夫人,你現在要是回去,那就是自找死路!剐涀е氖,淚眼婆娑地哀求。
「什么意思?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我要二爺送我回去,他要是不肯……誰也不能勉強我往哪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此消彼長,指的是你和大爺的命盤互補,你嫁入玉府等同承接了大爺的病體……大爺知道之后,想法子找來當初算出你和他命盤互補的術士,那人說除非大爺休了你,另娶他人,也將你改嫁,這事或許能解套……少夫人,大爺不是不要你,他是不能要……」
這秘密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她胸口上,每當少夫人問上一回,她的心就被磨出一回血。
練凡怔怔地看著她。「……真的?他不是不要我了?」
「少夫人,小彌不愿意騙你,可是為了你的身體……我只好瞞你。」小彌抓著她的手,央求著,「少夫人,別辜負爺兒們的一片苦心,大伙都是為了你好……」
練凡面無表情,好一會,長睫才顫了顫,干啞啟口道:「小彌……我不會死的!
「少夫人?」
「因為我不是真正的練凡!
小彌瞠目,面有疑惑想再問,便見她乏力地閉上眼說:「小彌,我來自于另一個世界,我在那個世界死去了,是主領著我魂魄來到這里……我并不是正牌的練凡,我叫紀如穎!
「少夫人?」
她虛弱地張開眼,勉強地勾起笑,「在北場時,練家父子上前認人,可我卻不識得他們……那是因為我不是練凡,自然不認識練凡的父兄!
小彌聽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想起練家父子說過,少夫人過門前生了病,還是兄長抱上轎的……如果說,真正的少夫人在那時已經死去,那么……她聽人過借尸還魂,難道真的有這種事?
「小彌,我不會有事的,你帶我回碎陽城,好不好?」
小彌陷入兩難,后悔自己把話說破,可她又不愿意見她獨自煎熬,深陷死胡同里。
「離開他……我才真的會活不了!乖鴰缀螘r,他在她的心里如此重要,一旦將他剔除,就等于抹殺了自己。
「不然,我們跟二爺說吧,他要是答應了……」
「不,二爺不會答應,你別說。」
「可是……」
「小彌,算我求你,帶我回去……我想回去……」
看著她淚水一串串地滑落,小彌咬了咬牙!负谩!
小彌找了說詞,請大伙在聚祿城多待一日,當天晚上,她要了晚膳和熬好湯藥后,便一如往常地守在主子身邊,直到深夜——「少夫人,我們走!
碎陽城,玉府。
「我希望她可以健康如昔。
撲通一聲。
「我希望她永遠沒有病痛纏身。」
又是撲通一聲。
「我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回到我身邊……」
手中的銅板尚未往后拋出,遠遠的聽到凌亂的腳步聲,玉衡之抬眼望去,驚見是弟弟風塵仆仆的出現在小徑上。
他站起身,連咳數聲,管不了胸口的悶痛,急聲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大嫂不見了!褂褓阒y掩愧疚!感泿е吡!
玉衡之手中緊握的銅板鏗鏘落地。
小彌帶著練凡出了聚祿城后,沿著燕固山的山道走,預計用兩天的時間走到往北的官道,屆時再找人幫忙回碎陽城。
挑這條路,是因為她料想二爺發現她們不見之后,肯定會先從城里找起,所以走山道,雖然繞了點路,但至少不會被發現。
她希望完成少夫人的心愿,而少夫人也不知是否因為能夠回去,精神出乎意外的好,盡管步伐并不穩健,不過和之前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她比較擔心的是入夜之后,找不到可以歇息的地方,慶幸的是在山道上有座破廟。
伺候主子睡下,翌日清醒時,小彌起身,想要喚醒練凡,卻發現她的臉色青白帶黑。
「少夫人、少夫人!」小彌驚慌的搖著她。
好一會,練凡才徐徐張開眼,看著她輕輕勾笑,唇角卻溢出刺眼鮮紅,看得她喉頭一緊。
「……還很遠嗎?」她氣虛地問。
「少夫人,還很遠,你要撐下去。」小彌紅了眼眶,掏出手巾抹去她那刺眼的紅。
那模樣,仿佛就剩一口氣……怎么走?
「怎會那么遠……」她輕嘆。
離開時,那么快,想回去,竟是那么漫長。
「少夫人,你……不能再走了,我回城找人幫忙!
「我要回去……」
「少夫人,我找人幫忙送你回去,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小彌抓著她的手尋求保證。
練凡輕輕笑著。「好……我等你!
小彌抹去淚,正要離去時,又聽她說:「那件牡丹花衣袍,帶上了嗎?」
「有,少夫人要的話,我找出來!剐浝涞貜谋Цだ锶〕瞿羌冀K未完成,少了一邊袖子的印花長袍。
練凡撫著長袍,想像著那人穿上的模樣。她一定要完成它。
「少夫人,我走了!
她虛弱地看著她叮囑,「……不急,慢慢來,我等你!
「嗯!剐浻昧Φ攸c頭。
跑出了破廟,不管山道上的樹叢刮破她的裙,枝葉打傷她的臉,她只想趕緊跑到市集上。
她知道玉家在聚祿城亦有產業,可是她并不知道位在何處,只好一進城逢人便問,但卻無人告知她位置,想要回到玉府別院,又怕來不及,只能求著街上的人。
「求求你,救救我家少夫人。」
「走開!」
「這位爺兒,求求你發善心救救我家少夫人!」小彌揪著走過身邊的男人,卻被無情地一把推開。
她跌撲在地,倒在一家餅店門口。
人來人往,沒有人愿意伸手拉她一把。
她悲從中來,想起還等著她救的主子,趕緊爬起,跪坐在地,對著來來去去的人喊道:「我家少夫人重病,還請救救她,請救救我家少夫人!」
小彌邊喊,邊磕頭,一下重過一下,可卻無人停下腳步。
抬起淚眼,額頭滑落鮮血,她還是再磕!刚埦染任壹疑俜蛉耍以敢庾雠W鲴R報答,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少夫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救我家少夫人……」
那個天真善良的女人,就算她惡意欺負她,她也從未發覺,在得知她爹病重之后,更是沒有二話的幫她……如此良善的人,如今只剩一口氣了。
老天啊,如果禰有眼,怎能讓她含恨而終?
不公平、太不公平!
「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頭頂突然響起一道嗓音,她猛地抬頭,是個方面大耳,身形有點福泰的中年男子。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救我家少夫人!剐涱澲暤馈
有機會了,老天終是張開眼。
「就算要你做我的通房丫鬟也成?」男人笑得猥瑣,上下打量著她。
小彌頓了下,咬了咬牙。「可以……可是你必須先救我家少夫人,還要將她送回碎陽城!
男人伸手將她拉起!高@有什么問題?」
「那……是不是可以先跟我去救我家少夫人?」
「先跟我回府再說!鼓腥死。
她抽回手!覆怀桑染任壹疑俜蛉!
「這還由得了你嗎?」男人用力扯著她。
「不,你放開我……你根本就不是要救我家少夫人!」小彌用力掙扎著,但男人抓得死緊,她遂拉起男人的手,狠狠一咬。
「啊!」男人吃痛地松開手,惱火地摑了她一巴掌,再將她踹倒在地。
小彌頭暈目眩,頭發突然被扯住,一路往前拖行。
她張眼,圍觀的人很多,卻是沒有一個對她伸出援手!妇让任壹疑俜蛉恕仪笄竽恪
蠻橫的力道扯著她,身體在地上拖行,泛起陣陣磨過石板的痛楚。
好痛,可是少夫人還在等她……
「誰……誰來救救我家少夫人,誰……」她聲淚俱下地喊著,「我家少夫人是碎陽城玉府的少夫人,求求你們,救救她……」
「啊!」
驀地前方爆開殺豬般的慘叫聲,拉扯她頭發的力道消失,她狼狽地趴在地上,抬眼望去,瞧見中年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扣住手腕,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像是疼痛難當。
小彌瞇起眼,那個出手的男人長相斯文,但眉目間卻有股與生俱來的霸氣。
「這里,沒有王法了?」男人勾唇,笑意教人頭皮發麻。
「放手……你要就給你,放手……」
「這個姑娘是可以由著你說給就給的?」男人低笑,看著小彌!腹媚,你說要如何處置他?」
她愣愣地看著他,想起主子,忙道:「這位大爺,我只想救我家少夫人,求你幫幫忙!
男人聞言,松開對中年男人的箝制,緩緩蹲在她面前,壓根不管中年男人已經拔腿落荒而逃。
「你說你家少夫人是碎陽城玉府的少夫人?」
「你……」
「方才我瞧見玉府的大爺正縱馬在隔壁街找人呢!
「真的?」小彌喜出望外,掙扎著站起身!肝胰フ椅壹抑髯印!
「何必那么麻煩?」男人彈彈指,有兩個人從圍觀的人群后方走來,男人比了個手勢,那兩人立刻離去!改阆刃獣桑龝司蛠砹!
「你……到底是誰?」
「相逢自是有緣,有機會我們會再見面的。」他笑著。
突然,不遠處響起叫喚聲,「小彌!」
「徐管事!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小彌轉過頭,放聲喊著,回頭想要感謝那男人,卻已不見他身影。
而前方,馬蹄聲破開圍觀人潮,徐知恩跳下馬,將她扶起!感,發生什么事了?剛剛有人引我前來……」
「徐管事,快,快點救少夫人,她快不行了……」
徐知恩聞言,臉色遽變!干俜蛉嗽谀?」
「在城外山道邊的破廟里!
他立刻將她一把抱起,躍上馬背!赶雀鸂攦簳希ゾo我!乖捖洌v馬狂奔著。
不過是眨眼工夫,他便在城北找到同樣縱馬在街上尋人的主子。會合之后,玉衡之和小彌共乘一騎朝山道上的破廟而去,徐知恩則去找衛子禮、玉巽之到破廟救人。
練凡張眼等待著。
那是很相似的感覺,她經歷過一次,而此刻,她不禁問:「主啊……我是為何而來……為何而歸?禰讓我來到這里,到底是要讓我歷經什么苦痛?而嘗到苦痛之后,得到的是什么?」
她問,沒有人回答。
她不夠聰明,沒有解開疑惑的智慧,可是主啊,讓她再見他一面吧……至少,讓她好好的告訴他,她好愛他……他們是相愛的,如果她就這樣走了,那個男人肯定無法原諒自己吧……
「可以讓我再見他一面嗎?」她問。
沒有回答,而她的世界,黑暗開始降臨。
第一次嘗到死亡的滋味時,她是帶著笑走的,因為她不要父母擔心她,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歸家而非消逝,可是這一回,她哭了……因為她見不到他,而她想要歸家,是回到有他的家……
她啟口,血水蜿蜒溢落!冈S多危險,試煉網羅,我已安然經過……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導我歸家……」
主啊,引領她歸家,讓她的魂魄可以穿越任何距離,回到他的身邊。
再見他一眼,讓她知道,他是安好的……主啊……
她張著眼,豆大淚水滑落。
她沒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更沒聽到那聲聲急切的呼喚,更沒看見那抹高大的身影。
在小彌的引路下,玉衡之來到破廟口,雙眼鎖著躺在草堆上的纖瘦身影。
她張著眼,就看著廟外,她的身邊綻放著大朵鮮紅牡丹……如此美麗而教他心痛。
「少夫人!」小彌沖進廟里,瞪著狀似沒有呼息的主子,不禁捂著嘴,無法動彈。
玉衡之緩緩踏進廟內,看著今生最愛的女人,兩人四目交接,卻只是冰冷的交纏,他的心頭狠狠一震,麻感瞬間沖向腦門,再向前一步,他看清楚那綻放的并非牡丹,而是她血染的痕跡。
「練凡。」他輕喚。
她還看著外頭,仿佛還引頸期盼著。
那失去生氣的眉眼,像是一根針,扎進玉衡之的心窩,徹底抽去力氣,讓他無力地跪在她面前。
「練凡……」他輕柔地將她抱起,暖著她逐漸冰冷的身體!肝襾砹恕襾砹恕
她的眼睛還是張著的,淚水還溫著,像還在等,卻不知道她等待的人,已經來到。
「我不是故意要傷你……我是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喉頭抽得死緊,他不斷地摩挲著她的臉!肝覑勰,可我不能留下你,因為我要你活……我來了……練凡,看著我……」
他捧著她的臉,拉起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還緊握著。
「……她還活著!顾@喜的抬頭道。
小彌抹去淚,跪到身旁,看著主子還緊握不放的手。
他神色有些癲狂!感,快,去外面等著,子禮和巽之應該也快到了,你去外頭等著,別讓他們找不到路!
「是!」
但就在小彌起身的瞬間,老天像是故意戲弄他般奪走那抹乍現的曙光,練凡松開手,掉出只剩半個的白玉束環。
玉衡之瞪著,再看向妻子,她已閉上眼,滾落最后一滴淚。
瞬間,強撐的最后一口氣,仿佛隨著那滴淚消逝,他仰天嘶吼,胸口痛得像是爆裂一般。
「不!」
小彌見狀,雙膝跪下,放聲大哭。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少夫人走,我不該答應……」她跪伏在地。「少夫人說她不是練凡,她不會受命盤影響……可是她……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玉衡之顫著唇,將妻子摟得死緊。
「我不該求老天讓你回到我身邊……我要你活……我要你活在這片天空下,就算永不見面都好,我只求你活……可如果我知道,結局不變……我寧可你是死在我的懷里,而不是孤零零地咽下最后一口氣……」
錯的,是他……
他不該要她走的……他錯了,錯得離譜!
不知道過了多久,玉巽之和衛子禮、徐知恩趕到破廟。
三人一道下馬,站在破廟口前,衛子禮轉過頭去。
「大哥……」玉巽之走進廟內,哽咽喊著。
他置若罔聞,緊抱著妻子。
「大哥!顾麊蜗ス蛟谒媲。
玉衡之失焦的眸微移著!缸佣Y來了嗎?」
「……你先放開大嫂!
「她好冷……我要暖和她!
「大哥……」玉巽之喉頭抽顫。
「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了……」他笑著,淚水滴落!冈贈]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玉巽之握拳,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