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庭院的曹景瀚終于忍不住憤怒,停下了腳步。
“你夠了沒有!”他回頭怒吼。
顧辛茹紅著眼,但臉上仍帶著倔強,“我一定要住在陽淮樓,如果你不肯的話,就回府來住!
他真是受夠了這個女人!二十多年來的修養(yǎng)在此時幾乎崩潰。“你——”他閉了閉眸,努力壓下竄升的火氣。
為自己心理建設(shè)好后,他終于決定,“我們之間的談話到此為止,以后不許再跟著我,知道嗎?”他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聲音也變回陌生。
顧辛茹跳到他面前,“你是我的夫婿,我只曉得夫唱婦隨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跟你再糾纏下去,我們之間沒有那么多的關(guān)系!辈芫板嗳嗝夹模行┢v。與她在一起,自己動不動就變成爆竹,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她被氣紅了眼,“我就那么討厭嗎?你連承認(rèn)我們的關(guān)系都不肯!”
“你不知道自己很煩嗎?”他頭痛極了,看到她眼眶紅得更厲害,便抿緊了唇不再講話。他雖然很煩她,但也沒到厭惡的地步,只不過一想到是爹娘硬塞給他的妻子,他就反感不已。
他不愿意被任何人操縱自己,而她的出現(xiàn)是他生命里最無法預(yù)料的,而且她還不是一般安分守己的女人,不但對他大呼小叫,也敢忤逆他的意思,令他……無法掌控。
想到這里,心中益發(fā)煩郁,他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女人就往外走去。
顧辛茹氣極,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曹景瀚也不理,逕自走出了府外。
一匹馬停在門口外,有人看管著,看到他出來后,立即喚了聲,“少爺!
曹景瀚繃著臉,沒有應(yīng)聲就翻身上馬,但衣擺卻讓人揪住,他低頭看向馬旁的人,“放手!
她紅著眼,淚珠在眼眶打轉(zhuǎn),“今天你不可以走!
他眸一冷,狠心抽走她的手,一揚長鞭便讓馬快速跑起來。
“曹景瀚!”她大力跺腳,憤怒尖叫,然后提起裙擺就往前追去,但人跑不過馬,她很快就落后了一大載。
后面跟出來的婢女們都驚慌大叫,“少奶奶,您不要再追了!”
可顧辛茹置若罔聞,心中憤怒更深,對自己這樣不被重視覺得好恥辱和羞憤,她拚著要爭一口氣,怎么樣都要追上他!
街上人來人往,雖然已是傍晚,人潮少了很多,但看到她這樣一個女子不顧顏面在大街上撩裙狂奔的模樣,都大吃一驚。
她喘著氣用力跑,但前面的身影已漸漸從眼前消失。她不甘心,一咬牙更加奮不顧身地跑起來,后面追來的婢女看到她再度狂追的身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前跑去。
蘭香停了下來,按著肚子喘不過氣,“快、快……快回去通知老爺和夫人,說、說少奶奶,她去追少、少爺了……”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來。
小碧也無能為力了,趕緊掉頭往曹府走去通風(fēng)報信,心中焦慮不安,就怕自己莽撞的小姐今晚會出什么事。
而那邊,顧辛茹仍在拼命挑戰(zhàn)自己的極限,不知跑了多久,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她的腳好痛好痛。
這里離陽淮樓還有很長一段路,她能跑到那里去嗎?曹景瀚已經(jīng)不見人影了,她停了下來,在路邊按著肚子蹲下大力喘著氣,心中很悲哀的懷疑。
待胸口窒悶順暢許多后,再度站起來,意志力十分頑強地朝前路行走著。
可是她好累哦……努力忍耐身體的不適,她一步一步地緩慢爬行,好像一個年邁的老婆婆一樣。
時間一分分過了,不知何時,她面前氣沖沖走來了一個人,抬起頭一看,竟然是曹景瀚,嚇得她大叫起來,“你!怎么會是你?!”
“你很厲害啊,我還真是小看了你的意志力。”他臉色十分難看地諷道,心中有一點說不出口的擔(dān)心。
她心中正有氣,立即用力推開他,“讓開,別擋我的路!”
他見狀,果真移開身子,冷冷看著她一步一步慢慢前行。“你要去哪,陽淮樓嗎?”
她回過頭,怒不可遏地大吼,你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嗎,干嘛又回來?!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干嘛要去陽淮樓?”他以冷笑掩飾擔(dān)憂的神色,“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笨到追上來,很有能耐啊你!
她轉(zhuǎn)頭對他怒目相視,“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討厭?”
“我若不是怕你出事而令我脫下了責(zé)任,根本不會回來找你的。”他氣悶地盯住她,“我現(xiàn)在立即派人送你回府,以后少再出來惹事,沒人能幫你那么多!
“我不要回去,你敢逼我,我立即離家出走,你要負(fù)責(zé)任就讓你擔(dān)好了!”她威脅。
他臉色立即繃緊,“那你想要干什么?”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回府我才回府。”她抬高下顎,睨著他。
“你——”兩人僵持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他氣極卻也無可奈何,而她則一臉無畏地盯著他。
于是最后的結(jié)果是,曹景瀚氣沖沖地在前面走,而顧辛茹則萬分艱辛地在后面踉蹌跟著,時不時還發(fā)出哎喲的慘叫聲。
終于忍不住,她忽然快步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等等我不行嗎?!”
“放開我!”
她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死都下放,“我走不動了,你幫我找馬車來,不然就背我!
曹景瀚猛地回過身,雙手緊緊抓住她的雙肩,真有掐死她的沖動,“你爬也要給我爬到那里,不然就留在這自生自滅!”
“我才不要!”她也吼,然后更用力拖住他,分明是死賴住不放了,而那個被她纏上的男人臉色則是青了又青,白了又白。
最后兩人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反正守在陽淮樓里的仆役們看到主子拖著一個發(fā)絲凌亂,一身衣裳臟兮兮的嬌美女子進門時都呆愣在原地。
“你現(xiàn)在可以放手了!比棠偷穆曇繇懫穑櫺寥悴藕笾笥X地松開雙手。
“爺您回來了,璃月姑娘剛才還問起您,現(xiàn)在她在天香閣等著呢。”一名丫鬟恭敬地說。
“知道了。”他簡短答著,朝顧辛茹望去,“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在這里住一晚,明天就回去嗎?”
她轉(zhuǎn)頭迎上他的視線,皺眉回問:“那你回去嗎?”
“我的事你不用管那么多,回府中當(dāng)好你的少奶奶就可以了!彼麨樽约焊械讲恍,就算娶妻不是自己作的主,但娶到這種任性蠻橫又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鐵定是上輩子沒燒好香。
“你到哪我就到哪,反正我們是夫妻,沒有人會說閑話!鳖櫺寥阈闹懈訄远ㄗ约旱哪铑^,她一定要把握住機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丈夫搶回自己身邊。
他一甩衣袖,氣急敗壞的離去,上到三樓后,他推門進去,就看到守在里面的璃月迎上來,“爺,您剛才怎么又忽然離去了?璃月正擔(dān)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眿绍浽捳Z在看到后面出現(xiàn)的另一抹纖影后,驀然頓住。“你、你怎么又來了?”很氣惱地叫道。
“拜托,景瀚可是我的夫婿,我跟他一同前來有什么問題嗎?”顧辛茹不快地瞥著她。
“你現(xiàn)在要休息嗎?我讓人帶你到客房去!辈芫板珱]好氣開口。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顧辛茹認(rèn)真地問,“不過你不要也沒關(guān)系,只要不跟她一起就好了。”
璃月的臉色刷地蒼白,曹景瀚則頭痛至極,然后無力說:“你一定要這樣做嗎?顧辛茹,你為什么會這么麻煩?”
“你是我的夫君,難道還大咧咧地在我面前跟別的女人同房?我不允許!”情緒不由得激動起來。
他深吸口氣,怒瞪著她,“你真是我見過最頑劣不堪的女人!”
“拜托,我只是擇善固執(zhí),你想到哪里去了!彼隣庌q,小臉也氣得紅紅的。
“隨便我怎么做,與你無關(guān)。”他冷聲道。其實天香閣是他的寢房,璃月偶爾才會進來陪他就寢。
璃月在旁緩緩開口,聲音哽咽,“爺如果真覺得為難,那就先照少奶奶的話去做吧,璃月不敢有任何不順之意。”
“璃月——”曹景瀚皺眉。
他一向不是懦弱之人,平生為他人之意而勉強自己的事情做得極少,除了因為娘生病而被迫娶親一事之外,就是現(xiàn)在這件了。說來真令人火大,但跟顧辛茹接觸幾次,她每一次都有令他吃驚不已的事情發(fā)生,這次他若不退讓一步,三人之間又不知會鬧出什么事。
他太了解他妻子的能耐了!
“肯定要照我說的去做啦!景瀚是我的夫婿,我才不把他讓給任何人!庇腥藡珊。
璃月一聽,心中怨懟更加深濃。從來沒見過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不但輕而易舉地奪去她渴望已久的曹家少奶奶之位,現(xiàn)在連容她一席之地的度量都沒有,簡直是對她趕盡殺絕。
她死都不會原諒她的!
曹景瀚終于受不了,把顧辛茹給拖出天香閣,一路拖到下面的客房后,才冷冷道:“今晚你睡這,只要別再亂生是非,我就跟你同房!
“你不許騙人,要是敢半夜偷偷溜出去的話,你就死定了!彼街欤娌涣挤蚓齽e背著她“出墻”。
懶得再看她一眼,他直接爬上床,然后扔下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到地上。“你今晚睡地板,我沒時間跟你耗了!
“我睡地板?!”受驚似地大叫出聲,她伸出玉指顫巍巍指向地面,“你竟然讓我睡地板,我這么嬌貴你竟然讓我睡地板,你是不是人!”
門外有人驚慌應(yīng)聲,“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奴婢進來嗎?”
“紅秀嗎?進來!笨吹芥九M來后,曹景瀚吩咐,“你替少奶奶在地上鋪好床,她今晚就睡地上!
紅秀一時傻眼,看到他皺眉后才反應(yīng)過來,“是,爺!彼蛟诘厣峡焖黉伜靡粋床位,弄好一切后道:“少奶奶,床已經(jīng)鋪好了,您現(xiàn)在要就寢了嗎?”
僵在那里已經(jīng)氣到不想開口的顧辛茹大喊,“我不想睡!”
曹景瀚已經(jīng)悠閑躺在床上了,他雙手枕著頭,懶洋洋瞥了下她,“隨便你,不過這是你自己要求的,同房嘛。或者你想跟我同床?我是無所謂,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睡床,你睡地上好不好?”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我說的話你考慮一下,我很好商量的。”他難得能享受她的低聲下氣,笑得很惡劣。
她才不要跟他同床!瞪了眼小人,她火大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抓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紅秀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為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奶奶敢這樣對爺。
“紅秀,你先出去吧!
淡淡的聲音傳來,令正猶豫不安的她松了口氣!盃,少奶奶,奴婢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只需喚一下便可。”
桌上的蠟燭還沒有滅,顧辛茹雖然對自己被趕來睡地板心有不甘,但她今天很累,身體又疲憊不堪,所以不再計較那么多,一沾枕就立即睡著了。
最后還是曹景瀚因燭光影響睡眠而下床吹熄,臨上床前,他看到睡在地上的女人,微弱的呼吸聲傳來,明顯已沉入夢鄉(xiāng)。
一看到她,他心里就很無奈,女人他見過不少,但就是沒一個像她這樣的,這樣令人難以捉摸,性子驕縱任性,讓碰到她的人頭痛欲裂,根本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若是她的不屈不撓可以不要拿來用在他身上,或許勉強可算是一個優(yōu)點吧……陷入昏睡前,他有些渾沌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