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欣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了。過幾天就要來提親了?這怎么可能呢?
上輩子鎮國公府對她是如何的避之唯恐不及她仍記憶猶新,這輩子就算多了皇上的關注,她也不敢奢望,更不敢去想象她與唐御的可能性,更別提她回歸溫家至今也不過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怎么鎮國公府就接受她了呢?她突然覺得頭有點暈,疑似置身于虛幻之中,感覺既夢幻又惶恐,腳踏不到實地。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啞聲問道。
她難以置信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讓人心疼的柔弱與無助,令唐御情不自禁,連想都沒想便伸手將她擁進懷里。他可以感覺到她頓時渾身僵直,但卻沒有掙扎,亦沒有開口要他放開她,只是靜靜地待在他懷中讓他擁抱著,靜靜地從渾身僵直到慢慢放松下來,安適的待在他懷中。
這一刻,兩人都覺得分外的安心寧靜。
這并不是周遭的環境使然,而是來自心上的感覺,那感覺就像在茫茫人海飄泊尋找著不知名的某種東西許久,如今終于找著了一樣。他們就像是天生一對,分離便不再完整,只有找到對方,像現在這般依偎著對方才能感覺真正的完整與心安。
“別擔心,一切有我,你只需要等著上花轎就行了。”他輕擁著她,柔聲說道。
“說得真輕松。”溫欣忍不住輕聲道。在被他擁進懷里后,兩人便已不當對方是外人了,她對他說話的態度不經意間也變得隨意直接了許多。
“你別胡思亂想便行!彼行┎簧岬乃砷_她,后退一步的與她拉開距離。
少了他溫暖的懷抱讓溫欣覺得有些失落,當然這感覺她只能藏在心里,若表現出來或說出來就有些恬不知恥了。
“這點有些困難!彼f。
“你只需要養成一個習慣便不會困難了!彼嬖V她。
“什么習慣?”她好奇的問。
“以后只要遇到問題就把它丟給我來處理。”
他認真道,卻讓她聽后忍不住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
“我是認真的在與你說這事,不是在開玩笑!彼行o奈道。
“倘若我真養成這么一個習慣,你說我以后還能做個賢內助嗎?別為你添亂就行了!
她遏制不住不斷涌出的笑意,低聲說。
“你那么聰明,后宅里的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根本就難不倒你,除非遇到真正解決不了的難題,那才叫問題!
他毫不遲疑的認真道,好像對她深具信心又很了解她的樣子,讓溫欣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桃林鎮李家的事你不需要擔心,我會處理!彼俅螌λf!拔冶容^擔心的是你在這里的安全,要不我派幾個護衛過來保護你?”
溫欣迅速搖頭,然后忽然想到在黑暗中他看不到她的動作,便開口道:“不需要,我想那些有心人再怎么大膽,也不可能在自家宅院里對我動手,更何況衛護的出現只怕會打草驚蛇。我不想浪費這個可以看清人心的機會,更不想讓賊人惦記一輩子!
“好吧,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絕不輕易涉險,如有發現什么或感覺不對勁的,一定要立刻派人過來通知我,知道嗎?”他沉默了下才妥協道。
“嗯,我答應你!睖匦涝诤诎抵悬c頭應道,心想著她上輩子年紀輕輕的就死了,人生都走沒一半,這輩子她說什么也要活到七老八十才甘心,她可是很惜命的。
“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我走了!
“嗯!
接著溫欣只看見原本在眼前的黑影一閃而逝,也沒聽見任何開門或開窗離去的聲音,她等了一會兒再開口喚他,靜悄悄的房里已無人應答。
三天后,鎮國公府果然請了媒人前來勤孝侯府為唐世子求親,求的當然是溫欣。
這門親事對勤孝侯府的人來說,雖早有預感八九不離十是跑不掉的,但依然被鎮國公府快刀斬亂麻的果斷速度給嚇了一大跳。
捫心自問,如果雙方的處境對調的話,要他們接受這樣一個流落在外整整五年、失憶又無雙親的媳婦,而且這個媳婦未來還得擔起當家主母的責任,別說是他們了,任何權臣貴胄之家或是稍有地位財富的名門世家大概都不會愿意吧?即便是早就訂了親,恐怕也會找各種借口來退親,畢竟這可是事關整個家族的榮辱興衰啊。
為此,勤孝侯與老夫人私底下還曾討論過,倘若鎮國公府不想結這門親,特意刁難想毀約的話,那他們又該如何應對?
他們絞盡腦汁努力思考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一定要與鎮國公府成為親家,這么一來等他們溫家還爵后,至少還有這么個聲勢顯赫的親家可以做為后盾,讓人不敢小覷,所以這門親事,即便是不擇手段也一定要結成。
于是從溫欣回府之后,這個議題就沒有停歇過,在母子之間,夫妻之間,兄弟之間,妯娌之間不斷地討論著,然后也不知是誰突然說:“如果新娘不是溫欣,而是咱們的女兒的話,那一切問題不都沒有了嗎?”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有心人不由自主的起了心思,倘若新娘是她的女兒的話,那么……
瞬間,她似乎看見尊貴而高傲的鎮國公世子恭敬的站在她面前喚她娘的畫面,還有過年過節送來一車又一車孝敬她這個丈母娘的禮,然后不管品階高低的眾家夫人們無不對她羨慕又嫉妒。
沒錯,本該如此。溫欣那丫頭有什么資格嫁到鎮國公府?因失憶流落在外五年,也在外野了五年,缺乏教養,不懂規矩和禮數,嫁到鎮國公府去只會丟了他們勤孝侯府的臉,讓人以為溫家的女兒都像她這樣,進而影響其他妹妹們的婚事。
不行,這樣可不行,為了溫家這些未出嫁的姑娘們,還有為了女兒和自己的美好未來,她定要讓女兒將溫欣取而代之的嫁給鎮國公世子唐御,即使是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才剛下定決心,連要怎么做都還沒開始想,鎮國公府竟就找媒人上門提親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們怎么會如此輕易的就妥協,沒有猶豫掙扎或嫌棄抱怨,就這么接受了溫欣做他們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這太令人匪夷所思,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就只能這樣了嗎?不!只要新娘還沒上花轎,一切都還來得及。
看樣子她不僅得加快速度,還得下狠手才行,而且必須要一擊中的才能得到她所希望的效果與結果。
沒錯,一定要下狠手才行!
溫欣啊溫欣,你可別怪我狠心,誰叫你要擋了人家的路呢?總得將你搬開或除去,咱們這些人才能順利的繼續往前走,走向更美好的未來,你說是吧?你就當自個兒身為溫家人,替溫家人盡點心力。
說起來,你本來就配不上鎮國公世子,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本事去做世子夫人,不如就將這個位置讓給你堂妹,說不定將來哪天你走投無路了,她還能幫扶到你,是不是?
愈想心愈堅定,她開始細細思考到底該怎么做才能達成目的。
勤孝侯府里的有心人不只一個,因為實在太過眼紅,太過不甘心了。
溫欣到底憑什么能得到這么好的姻緣?她明明連一絲努力都沒有付出,不像她們從小學習四書五經、禮儀規矩、進退應對的沒半點自由,做不好還得挨板子,只為了將來能嫁個好婆家,哪像她,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甘心讓那些人逐漸心生惡意,在下人婢女面前造謠生事,即便知道下人們將那些子虛烏有的謠言加油添醋的傳出府去,她們也沒有制止。
于是,關于勤孝侯府失蹤許多年,近來才尋回的溫大小姐的傳言頓時甚囂塵上,在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如火如荼。
傳言中,有的說她是失憶、沒教養的鄉野村姑;有的說她是大字不識一個、吃飯還用手抓,跟個野人似的;有的說她不懂主仆之分、男女之嫌,把丫鬟當姊妹,對奴才大哥長大哥短的,簡直不象樣。
還有關于鎮國公府前去提親的事,聽說的確是有這回事,但人家那也是莫可奈何,誰教婚事自小定下,現在想反悔也來不及了,除非可以不要臉的愿意背上那背信忘義與勢利之名,否則哪能毀婚?人家可是鎮國公府,全京城的百姓都在看著呢。
最可憐的人便數鎮國公世子了,貴為世子爺,未來的國公爺,竟然得娶一個猶如鄉野村姑般的蠢婦,他也真的是太可憐太可悲了,整個鎮國公府都可憐可悲。
福伯夫妻倆與白露生活在侯府之外,自然能聽見那些流言蜚語,他們被氣得半死,若不是礙于姑娘的交代與世子爺的命令,他們早就沖出去為姑娘辯駁,狠揍那些造謠生事的人一頓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忍不住去找了姑娘,狠狠地向姑娘發泄了一下他們的不平之鳴。
溫欣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并沒有被打擊到,因為這事她早預料到,上輩子也經歷過了,根本不算什么,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事才是重點。
“姑娘,要奴婢去趟鎮國公府嗎?”福伯他們離開后,可柔眉頭緊蹙的出聲問道。
“去那里做什么?”溫欣好笑的反問她。
“這事您不打算讓世子爺知道嗎?”可柔不解的問。
“即使咱們不去說,世子爺恐怕也已經知道了吧?”一頓,溫欣改口糾正道:“應該說恐怕整個鎮國公府都已經知道了才對。世子爺現在可能自顧不暇,咱們就別再去給他添亂了!
“奴婢不懂!笨扇嵋荒樏H坏膿u頭道。
“簡單說,倘若你要嫁之人被謠言纏身,聲名盡毀,你還會想嫁他嗎?”溫欣問她。
可柔搖了搖頭,本分道:“這事不是奴婢能決定的。主子要奴婢嫁,奴婢就得嫁。”
“但鎮國公府卻是有權可以決定要不要我這個聲名盡失的媳婦的,”溫欣對她說,“畢竟人還沒進門,憑那些謠言就足以令他們反悔,他們若要毀婚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柔震驚的瞠大雙眼,隨即用力的搖頭道:“姑娘,世子爺不會毀婚的。”這種背信之事世子爺絕對不會做。
“我知道他不會,所以才說他現在可能自顧不暇。”溫欣點頭說,接著解釋道:“若他不想解除婚約,但國公爺和夫人卻想,你說他該如何是好?”
可柔張大嘴巴,卻無言以對。她從沒想過情況會變得如此嚴峻。她擔憂的看著姑娘,忍不住關心的輕聲問道:“姑娘,您還好嗎?”
“還好!睖匦垒p扯著嘴角點頭道。不嫁唐御對她來說雖然有點可惜,也有一點點心痛,但她真的沒有強求的資格,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聽天由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姑娘,奴婢可情。”可情的聲音突然從屋外響起。
“進來。”溫欣開口道。
門外的可情立刻推門而入,然后轉身探頭到門外左右看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地把房門關上,緊閉。
“你這是在做什么?”她的舉動讓溫欣看了有些好笑,忍不住開口問她。和認真沉穩的可柔相比,可情的個性活潑許多,和誰都能快速熟稔交好,非常適合做打探消息的工作,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嘴巴又嚴實,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會亂說。
“奴婢怕有人尾隨偷聽。”可情認真道。
看可情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就知道待會兒要說的話事關重大,可柔自覺的開口道:“姑娘,奴婢到外頭守著!闭f完便朝可情輕點了下頭,走出廂房到門外守著。
“什么事?瞧你這一臉嚴肅的模樣!睖匦捞匾庖暂p松的語氣微笑問道。
“姑娘,您怎么還笑得出來?”可情眉頭緊蹙的看著她,既無奈又佩服。
“府中又沒在辦喪事,怎會笑不出來?”溫欣挑眉道。
可情一整個就是無言以對。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才沉聲道:“姑娘,京城中那些謠言的確是從府里傳出去的,二房三房都有分,那些下人們一個個說得口沫橫飛、指證歷歷的,說是聽他們姑娘親口說的,還說他們姑娘是聽老爺夫人說的,一副有憑有據、絕無虛假的模樣,讓奴婢差一點就忍不住說他們放狗臭屁!”
溫欣忍不住被她最后一句話逗得笑了起來。
“姑娘,奴婢都快要氣到不行了,您怎么還笑得出來。俊笨汕橐荒槡鈶嵉氐,“姑娘又沒有得罪她們,她們這樣中傷姑娘到底有什么好處?也不想想姑娘也是勤孝侯府的姑娘,姑娘的名聲受損就是侯府的名聲受損,她們一樣會受到牽連,真的是……”
她搖了搖頭,超想罵一聲愚蠢!耙粯s俱榮,一損俱損”這兩句話連她這個奴婢都聽過,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們這些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們怎會不懂呢?真是太愚蠢了!
“反正都這樣了,生氣也不能改變什么,又何必要把自己給氣壞,親痛仇快,得不償失呢?”溫欣平靜地說。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奴婢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笨汕橐а狼旋X,仍是一臉氣呼呼的表情。
溫欣搖了搖頭,問她,“我讓你注意的事可有進展?”
可情面色一整,立即點頭道:“奴婢正是要向姑娘稟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