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一回到竹芝軒,進了屋子,徐卉丹就撲過來抱住她,雖然不發一言,可是微微顫抖的身子已說明她有多害怕。
“沒事了,芍藥在這兒,壞東西都逃跑了。”芍藥安撫的拍著徐卉丹的背,目光卻充滿殺氣,近日她正好在想,該找個機會整頓一下竹芝軒的奴才,沒想到今日人家就將機會送上門了。“王嬤嬤,到底怎么一回事?”
“大小姐午覺醒來,吵著要找你,我說你去老太太那里送東西,很快就回來了,她就說要去外面等你,我便讓如意和碧芳陪她出去,沒想到一會兒之后就聽見尖叫聲,跑出去一看,就見碧芳指著的樹上掛著一條蛇,還是一條毒蛇!”
王嬤嬤是孫氏的奶娘,因為孫氏長年纏綿病榻,便將最信任的王嬤嬤安排在徐卉丹身邊,而王嬤嬤也是知道芍藥真實身分的其中一人,芍藥關在落霞軒的四年,都是她陪著徐卉丹進落霞軒探望的。
“不是說要去外面等我,為何會跑去院子散步?”姊姊午覺醒來,喜歡拉著她去采花摘果子,這在竹芝軒人人皆知,不過,她因為深怕有人在這事上頭動手腳,囑咐過姊姊,沒有她在身邊,絕對不可以去采花摘果子。
王嬤嬤怔愣了下,搖搖頭!拔覈槈牧,急著要碧芳去找你,也沒想那么多!
芍藥牽著徐卉丹在炕上坐下,用手絹為她擦拭哭花的臉兒,輕聲問:“小姐怎么會去院子散步?”雖然碧芳已經將當時情形交代一遍,可是她有必要再確認一遍,這不是不信任碧芳,而是要教設局的人啞口無言。
“如意說有芍藥!毙旎艿ぱ孕信e止雖像個孩子,可是記性很好。
“如意嗎?”得知自己的存在后,姊姊就在院子種芍藥,不過昨日還未見芍藥開花。
“如意一直拉著,我們找不到芍藥,有東西吊在樹上,會動,想摸摸看,碧芳抱得好緊,有蛇,好可怕哦……”徐卉丹說得斷斷續續,可是已描繪了事情經過。
“不怕不怕,蛇已經抓起來了!鄙炙庉p輕拍著徐卉丹的肩膀,叫王嬤嬤取來針線活兒,藉此幫助徐卉丹轉移注意力,果然,徐卉丹一會兒就全神投注的繡花。
“蛇呢?”
“不見了,鬧出那么大的動靜,郭清想必知道了,可能他暗中將蛇弄走了!
提及哥哥,芍藥寒冷的目光瞬間轉為柔和,因為她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他也被困在落霞軒四年,雖不似她哪兒也不能去,可是一身的本事沒能投效軍中,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不過,他自始至終沒有抱怨,堅定守在身邊保護她,等候找到親生妹妹的那一天。
“幸好一入夏,我一定在屋子的四周灑上防蟲蛇的草藥粉,要不然,只怕那條毒蛇早就溜進屋子,大小姐今日就出大事了!蓖鯆邒咭幌氲疆敃r的情景還直冒冷汗。
芍藥冷冷一笑。“她不會讓毒蛇進到屋內,這么一來,她更脫不了身!
“你認為是如意做的嗎?”
“無論是否與她有關,我都饒不了她!
王嬤嬤早就看如意不順眼了,可是如意是大小姐親自從人牙子手上留下來的,大小姐落水之前,最倚重的就是她……不過她不敢左右芍藥的決定,這一年來,若非芍藥警覺護著,也不知道大小姐要受多少罪。
“在院子當差的奴才都看管起來了嗎?”
“是,事情一發生,我就按你平日的指示處置。此事如意顯然有錯,可又不便立刻動她,便叫她將幾個奴才集結在東廂房,誰也不準離開,還命令瑞雪守在門外!
芍藥贊許的點點頭!巴ㄖ藛幔俊
“你一回來,我就叫碧芳趕去太太那兒,可是今日老國公夫人作壽,太太聽了你的勸,親自上門給老夫人拜壽,這會兒只怕還沒回來!
“太太如今身子好轉,不親自回國公府給老夫人拜壽,容易落人口實!碧p綿病榻,沒辦法回娘家,年復一年,就這樣生生斷了她最大的靠山,致使姚氏囂張的真當自個兒是侯爺夫人。去年為了她,太太親自修書給老國公夫人,兩人見了一面,化解母女多年誤會,可是如今的定國公是太太的大哥,兄妹之情比不上母女之情,又不清楚她的事情,想重新擁有國公府的助力,這是要費心經營的。
“是啊,我早該勸著太太不可與娘家斷了關系!
“這不能怪你,如今太太明白了,振作起來,就不會太遲!
王嬤嬤忍不住看著芍藥藏在面紗下的疤痕,虧欠十幾年的女兒都可以對自己如此狠心,當娘的又怎能不振作起來?
“太太來了。”瑞云的聲音傳了進來。
芍藥看了徐卉丹一眼,起身迎上繞過屏風進了內室的孫氏。
“丹兒呢?丹兒有沒有受傷?”孫氏抓緊芍藥,目光慌亂的尋找徐卉丹。
“太太莫急,大小姐沒事了,這會兒忙著繡花,太太可別教大小姐又想起了!
孫氏聞言頓時身子一軟,芍藥連忙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都聽碧芳說了,怎會有毒蛇跑進竹芝軒?”
芍藥看了王嬤嬤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著,如今外面那幾個丫頭都可以信任,可是其他院子的主子來了,她們可是壓不下的。
王嬤嬤立刻意會過來的退了出去。
芍藥坐了下來,低聲道:“太太恕芍藥直言,我們不能再悶不作聲,必須利用這個機會將其他地方安插在竹芝軒的人弄走。”
“這……動作會不會太大了?”孫氏覺得很不安。
“我們不動,她們還不是痛下殺手,我們動了,說不定她們還知道收斂。不過,她們的人不能全部拔掉,要不然,她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將眼線再塞進來,我們還得費心調查她們的底細。”她手上可用的人不多,如今還是先將她看上的人好好栽培起來,讓她們成為她的耳目。
是啊,多年來她這個侯爺夫人連一只咬人的狗都不如,女兒還被弄成傻子,此事若無聲無息的放過了,只會縱得惡人更無法無天。
“你想動誰?”
“安婆子和如意!
眼皮跳了一下,孫氏不發一語的緊抿著嘴,安婆子是院子的粗使婆子,動她,既能拔掉眼線,又名正言順,可是如意就不那么簡單……
“如意跟在大小姐身邊,眼睛就應該更利,可是,她只懂得攛掇主子做危險的事,恨不得將主子往死里推,竹芝軒豈能容下這樣的惡奴?”
“我明白,可是如意背后可能是姚氏!
“那又如何?今日若非碧芳警覺,大小姐很可能已經中毒身亡了。不罰如意,竹芝軒的丫鬟婆子不會用心照顧大小姐,不賞碧芳,如何鼓勵大家用心照顧大小姐?所以,這一罰一賞絕對必要,而且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這是她生下來的女兒—— 凡事有定見,渾身散發著男子才有的果斷大氣……每一次看著她,總是又驕傲又愧疚。
半晌,孫氏輕聲一嘆,顯然同意芍藥的決定,可是忍不住提出心里的擔憂。“我們畢竟不能證實那條毒蛇是如意放的,以此攆走如意,只怕人心不服;而碧芳是老太太給的人,我不放心!
“不必攆走如意,只要讓她失去價值就夠了;至于碧芳,這一年來我暗中仔細觀察她,覺得這個丫頭細心,又不愛說話。聽說她父母數年前就身亡了,沒有家人,這樣的人不易收買!鄙炙帉咸珱]有敵意,認為她沒有必要在竹芝軒埋下眼線。
雖然還有猶豫和不安,孫氏終究道:“好吧,這事就按你的意思處置了!
“太太處置此事必須堅定,別教人鉆了漏洞!彼皇侵髯,不能出面,太太若在敵人面前有軟化的跡象,就會壞了她的計劃。
“我知道,我是定國公府的女兒,不會任人欺負!睂O氏起身走出去。
隔日一早,徐卉丹差一點遭毒蛇咬傷一事才鬧出來,孫氏為此大為震怒,將沒有留意院子有毒蛇的安婆子打了二十板子送到莊子,而照顧大小姐不周的如意降為粗使丫鬟,專管院子灑掃和侍弄花草。
竹芝軒的事說起來與其他院子無關,兩個奴才在府里也沒傷筋動骨的親戚關系,當然轉眼間就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般被淹沒了。不過,到了姚氏的怡情院,就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
“姨娘,太太動的全是我們的人!标悑邒哌是第一次如此心急。
“她不去動別人的人,偏偏動我的人,我當然不開心,可是,不過是兩個不重要的人,也沒必要太大驚小怪了!
除了兒女,姨娘眼中還有重要的人嗎?陳嬤嬤比姚氏更牢記一事—— 姨娘終究越不過孫氏這位真正的侯爺夫人,孫氏若強硬起來,對姨娘絕對不利!斑@種事過去絕對不會發生在竹芝軒,太太看似處置了不重要的兩個人,事實上動靜不小!
姚氏倒是沒想到這一點,終于覺得不對勁!半y道孫氏發現她們是我的人?”
陳嬤嬤覺得不可能!半m然太太近來身子好轉,也不再悶不吭聲,可終究不在同一個院子,想要察覺我們安排在竹芝軒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這倒是,可這就無法解釋她怎么會動如意?難道是巧合?”
“說是巧合,也太巧了,如意可是大小姐的大丫鬟,芍藥未出現之前,她在竹芝軒的地位無人能及!
“若非看上這一點,我何必在她身上費心?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這個如意也太沒腦子了,想鬧事,也不先想個法子將自個兒摘出去!
姚氏不屑的冷笑!澳莻丫頭本來就是沒腦子的,想對大丫頭下手,就得避開芍藥,可是忘了孫氏有令,她和芍藥隨時要有一個待在大丫頭身邊。”
陳嬤嬤若有所思的皺眉。“難道太太打一開始就想利用這一點設計如意?”
“這個孫氏有如此精明嗎?”
“定國公府的女兒,怎可能不精明?只是過去一直不管事!币棠锟梢哉f是從小養在老太太跟前,而老太太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不管是老侯爺身邊的丫鬟,還是后院的侍妾,全被整治的一個也沒有留下來,要不,侯爺怎么連個兄弟都沒有?可是姨娘看了那么多,還是沒長記性,以為閨閣千金只懂得琴棋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