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定國公府,姚氏就想起芍藥。“自從芍藥來了之后,孫氏就越來越精明,八成是這個丫頭在背后搞的鬼!
“苗姨娘說的沒錯,這個丫頭不簡單,瞧她,總是靜靜的不愛說話,可是通身透出一股氣勢,比落水之前的大小姐還像大小姐!
仔細想想,姚氏不能不點頭同意,別說是徐卉丹,就是她的英兒都比不上,芍藥單是一個眼神,就可以教人生出寒意,也難怪定國公府會送她過來。
“小姐還是想個法子將這個丫頭送走,我總覺得這個丫頭是個麻煩!
“這個丫頭確實是個麻煩,可她是定國公府的人,不能明著動她!
“想要動那個丫頭,只能由老太太出面!
“老太太同意定國公府將人送過來,又怎么會將人送回去?”姚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袄咸^對不會得罪定國公府!”
“這也未必,老太太做任何事都是為了永昌侯府和侯爺。”
眸光一亮,姚氏拍手道:“沒錯,只要危害永昌侯府,老太太可不怕得罪人。”
“姨娘只要煽個風點個火,將那個丫頭變成是個不安分的,老太太還能容得下她嗎?”
“老太太最討厭不安分的丫頭,可是你看看她,那雙眼睛教人看了都發毛,哪像個不安分的人?還有,成日蒙著面紗,深怕見人,還真找不著丁點兒的不安分。”
“我們用不著她不安分,只要她看起來不安分,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姚氏唇角上揚!爸圃旒傧髥?”
“有些事用不著真有那么一回事,只要人家覺得她有,她就有,而且她是從定國公府來的,府里到處都有人恨不得踩她一腳。”
“這個主意很好,不過,假象也要能取信于人,這樣老太太將人送回去,定國公府也只能認了……只是該怎么做呢?”
陳嬤嬤貼近姚氏耳邊,低聲道出她的計謀,姚氏聽得眉開眼笑,彷佛她已經將芍藥踢出永昌侯府的大門。
兩人低語間,大丫鬟紅綢心神不寧的走進來。
陳嬤嬤退到一旁,姚氏斂住臉上的笑意,不悅的瞟她一眼!拔抑皇亲屇闳ゴ笊贍斈莾核图路,怎么去了那么久?”
紅綢凝住心神,姨娘最討厭丫鬟往大少爺身邊湊。“奴婢將衣服交給阿福就離開了,可是到了怡情院,瞧見如意鬼鬼祟祟在門口探頭。如意請奴婢遞話,求姨娘趕緊將她從竹芝軒弄出來!
姚氏聞言冷笑!斑@丫頭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若非她有用處,我怎可能允諾讓容兒收了她,如今她的價值沒了,還妄想當姨娘!”
“姨娘,如意如今也不是毫無價值。”陳嬤嬤提醒道。
“她還有什么價值?”
“她還在竹芝軒!
“孫氏為何將她降為掃灑丫頭?說穿了就是不相信她了,不給她機會靠近徐卉丹,如今她在那兒只怕連個看門的都不如!
姨娘只要有利可圖,任何好處都可以答應,可是一沒價值,就一腳踹開,這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奴才必須靠主子賞飯吃,不過卻也是最有本事在背后捅主子一刀的。陳嬤嬤無奈的將這些話咽下,只道:“只要還在敵人的地盤上,多少都有價值!
這么說也對,姚氏看了陳嬤嬤一眼,陳嬤嬤立刻意會過來,轉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取來一個匣子,送到姚氏面前,打開匣子,姚氏取出一支赤金簪子,遞給紅綢。
“你安撫一下如意,大少爺還未成親,此時收了她,恐會壞了大少爺的名聲,還有,有事叫別人來遞話,別教人在這兒瞧見她!
紅綢應下,退了出去。
離開落霞軒,成了徐卉丹的大丫鬟,芍藥經常有機會出府。當丫鬟其實比小姐更方便進出,只要得到主子同意,丫鬟出門并不是難事,況且有個哥哥在暗中保護,她出門又不是因為貪玩,太太也就由著她。
雖然她是丫鬟,可是女兒在母親眼中就是寶,她要出門,總要給她派車,還要有丫鬟跟著,這難免招搖,太太只能給她找名目,今日,她就是為了去定國公府探望老定國公夫人,當然,接下來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馬車緩緩前行,微微挑起車簾的一角,芍藥即使看不清楚馬車外面的情景,也可以從聲音感受到這里處處生機、朝氣蓬勃,可是,她不喜歡京城。繁華總似夢,虛而不實,不過,這不是她不喜的原因,而是這里改變她的一生,簡單安逸從此與她無關,如何掙脫命運的監牢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終于,馬車停下來,車夫的聲音傳進來!吧炙幑媚,打鐵鋪到了!
瑞云先挑起門簾跳下馬車,再轉身扶著芍藥下車。
芍藥帶著瑞云走進打鐵鋪。
“鐵叔!鄙炙幭駛鄰家小女孩在鐵叔身邊蹲下來。
見到芍藥,鐵叔歡喜得像是來了公主,連忙擱下手邊差事!靶⊙绢^來了啊!
芍藥調皮的伸出雙手。“我的雕刀好了嗎?”
“好了好了,說好今日給你,就是要鐵叔不眠不休熬個三夜也會今日給你!辫F叔轉而交代一旁的徒弟,將昨日夜里就趕出來的那套雕刀拿出來。
芍藥接過一個木匣子,打開一看,整套的雕刀如同金子似的,教她兩眼都亮了。
“你這丫頭到底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怎會如此喜歡這玩意兒?”鐵叔忍不住取笑道。
“從我娘的肚子蹦出來的!
“你這丫頭也會說笑!”
“難道鐵叔以為我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嗎?”
鐵叔爽朗的哈哈大笑,真是不可思議的丫頭!第一眼見到她,以為她是公侯之家的千金,通身透著大氣,她卻道代小姐來取一套刻有芍藥花的雕刀,他方知她是丫鬟。隨后她數十日就會來這兒一趟,好奇的看他打鐵,問東問西,這之間,她除了買雕刀,也買劍買匕首。她從不說自己,他也不問,對他來說,人與人之間,不在于說與不說,在于懂與不懂。
“今日趕著回府,不能與鐵叔暢談,過些日子再來探望鐵叔!鄙炙幷酒鹕,襝衽行禮,轉身走出打鐵鋪。
此時明明艷陽高照,芍藥卻感覺一股冷意襲來,難道是變天了嗎?她不自覺抬起頭,雙眸卻撞進兩道冷冽的目光中……原來有人坐在馬背上——這不正是一幅英雄駿馬圖嗎?難怪連日頭都要退到一旁納涼。
芍藥迅速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停放在前方的馬車,瑞云好奇的看了戚文懷一眼,快步跟過去。
戚文懷不知道自己為何收不住視線,是因為那個姑娘蒙著面紗嗎?閨閣千金出門本就會戴上帷帽,可是少有人會蒙著面紗,除非是想遮住臉上的傷疤或胎記……不,是因為那雙眼睛深不可測,卻又讓人覺得平和安詳,即使匆匆一眼,竟是清晰的仿佛見過無數次。
馬車再一次前進,戚文懷翻身下馬,將馬兒交給侍衛,大步入內。
“難得看鐵叔笑得如此開心,外頭都聽見了,不知剛剛那位姑娘打哪兒來的?”
“王爺看上那個丫頭了嗎?”鐵叔戲謔的對戚文懷挑起眉。
“鐵叔就是愛說笑!
“王爺府上不知有多少美妾美姬,當然看不上一個丫頭。”鐵叔命令徒兒取來戚文懷要的匕首,遞給戚文懷,同時回答他剛剛的問題。“我不清楚那個丫頭打哪兒來的,只知她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今日來這兒是為了取一套雕刀!
“雕刀?”
“是啊,她好像很喜歡雕刀,我瞧她的手應該是長年雕刻之手,不過,以前都是她家小姐來這兒訂制取貨!
“姑娘家喜歡雕刻,這還真是特別!
“她的確是個特別的姑娘。”鐵叔斜睨了戚文懷一眼。
“我只是覺得特別,沒其他意思!逼菸膽驯涞哪樕铣霈F一抹不自在的暗紅。
鐵叔原本是宮里軍器監的工匠,因為不懂得討好上峰,不受看重,一直郁郁寡歡,直到有一日在酒樓喝了酒胡言亂語,被戚文懷聽見了,兩人暢談一夜,后來戚文懷為他在此開了一間打鐵鋪,讓他可以盡情發揮。如今這兒已不單只是打鐵鋪,還有各種工匠師傅,技藝高超,聲名遠播,匕首不再只是匕首,已足以成為傳家之寶了。
起初,鐵叔并不知道他是誰,待打鐵鋪開了,戚文懷才若無其事提起大梁的天是他的父皇,而他是皇四子,母妃是已逝卻最受父皇寵愛的香貴妃。
鐵叔勾唇一笑!巴鯛斒遣皇呛芸上莻丫鬟?”
戚文懷索性閉上嘴巴,專心打量手上的匕首。
而芍藥根本不知道自個兒成了人家閑話的主角,一回到永昌侯府,先去見了孫氏,再回竹芝軒,可是路過永昌侯府那座百花齊放的花園時卻被攔了下來。
“大少爺!币驗橐κ鲜菙橙耍B帶著厭惡她生的兒女,這乃人之常情,可是芍藥對徐容道不是單純的恨屋及烏,而是此人太過深沉。徐容道在永昌侯府可謂聚集眾人關愛眷寵于一身的天之驕子,在他身上卻看不出膏粱子弟的浮夸毛躁,完全不似其母,這是真正的可怕。
“我遠遠就聞到一股迷人的香氣,心想必然是你,果然就見到你了!
這位大少爺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丫鬟嗎?芍藥唇角冷冷一笑,難道他不知道自個兒扮起紈褲子弟四不像嗎?想必,他此時的心情也很無奈吧。
“奴婢以為大少爺是要做大事的人,就應該離府里的丫頭遠一點,不是嗎?”
徐容道的眼神一沉,看著芍藥的目光有著重新的審視。
“若大少爺沒其他的事,奴婢還趕著回竹芝軒。”芍藥不慌不忙的向徐容道福了福身,帶著瑞云繞過徐容道繼續前行。
“芍藥姐姐對大少爺如此不敬,惹火大少爺怎么辦?”瑞云不安的低聲道。
若他這么輕易就被惹火了,那她還真看不上他了。這些話芍藥當然不能坦白,只是身不由己的道:“我是莫可奈何,低調不張揚是好,可是絕不能沾惹大少爺,大少爺是姚姨娘的心肝寶貝,老太太的心頭肉,更凝聚侯爺所有的期待,徐家未來就靠他了,怎能容許丫鬟污了大少爺的名聲?”侯爺沒有嫡子,只有庶子,而何姨娘所生的庶子只有五歲,將來能否成材還瞧不出影子,徐容道這個好苗子當然要護住。
“對哦,我都沒想到!
這是當然,不少丫鬟懷抱著當少爺通房的美夢,妄想有了孩子被提為姨娘,從此穿金戴玉,卻不知十個姨娘有九個不如意,唯一如意的不是因為有手段,而是有靠山。她還真不知如何看待姚氏這個人,難道手段不能高明一點嗎?竹芝軒的每一個丫頭,她是不是都要用兒子來收拾?
“如意可惜了。”芍藥輕輕淡淡說了一句。雖然瑞云的娘就是大戶人家的妾,以為可以依靠一輩子的男人死了,太太就將她們母女趕出來,她深知為人妾不代表你就變成主子,可是,偶爾還是要給她提個醒,免得教有心人給利用了。
“我懂,芍藥姐姐不用擔心!
“以后,我必定讓大小姐給你配個瞧上眼的人,夫妻和和美美過日子!
瑞云嬌羞的一瞪!吧炙幗憬憷蠍廴⌒θ!”
“再過了三四年,你就要心急了!
瑞云自知嘴上功夫比不上芍藥,索性閉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