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的日子,沐依兒過得很悠閑,除了幾個不長眼的家伙時常上門找碴之外,倒是沒什么特別的事。
“沐依兒,你可真悠閑!
剛想著,就見沐芳兒偕同沐蓮兒出現在面前,露出一臉憋屈又不愿的表情。
沐依兒瞇了瞇雙眸,斜望著這對姊妹花,“有事?”
見她那愛理不理的模樣,個性較沖的沐芳兒也不啰嗦,直接伸手,“祖母讓我們來跟你拿銀子!”
她那手伸得是多么的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到沐依兒都傻眼了。
現在是怎樣,來討債都沒人這么自然吧!偏偏這還不是討債。
“我為何要給?”她對沐芳兒這缺心眼的個性真心無語。
“這本來就是你該給的!”沐芳兒仰起下顎,再次說出讓沐依兒額角一抽一抽的話。
一旁的沐蓮兒同樣額頭抽痛,娘到底為何要讓她和這傻子一同來凌波院?
深吸一口氣,沐蓮兒把沐芳兒拉到一旁,對著沐依兒輕笑道:“姊姊,是祖母讓我們來向你請安,順道問問這個月府中的月銀……”
沐蓮兒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如此低聲下氣的同沐依兒說話,沐依兒一向是她們的受氣包。
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有誰能庇護?有誰會心疼?加上她本身不喜爭吵,成日埋首在書堆里,壓根不存在似的,只要她們不去吵她,再稍微施點壓力,她便會默默的把銀子拿出來,只為了那丁點的清靜。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誰也沒想到沐依兒會拒婚并自縊,更沒想到她自縊失敗后,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從以往什么都不計較只要有書就好的書呆子,成了個聰明懂算計的堅強女子。
想到她那日和祖母叫板的模樣,沐蓮兒至今還不太相信。
偏偏這是事實,沐府的天變了,而掌權的天正是眼前那曾經不起眼的沐依兒。
“月銀?”沐依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她倒是忘了,因為娘親的遺言,她一直堅持著不交出嫁妝的盈利,而沐府的開銷打從娘親還在就是由他們這一房支出,這習慣一直到娘親過世都是這樣。
算算時日,又到領月銀的日子了呀!
拂了拂一頭長發,她聲音輕揚,“阿喜!
“來了!卑⑾才跗鹪缭鐐浜玫南蛔泳彶阶邅,將匣子交給沐蓮兒。
沐蓮兒接過便要轉身告辭,卻被沐芳兒截了去。
她不客氣的打開來看,一看到里頭只有兩百兩的銀票,頓時嚷了起來,“兩百兩銀票?沐依兒,你這是在打發乞丐!”
沐蓮兒聞言臉色也沉了下來,沐府這么大,以往吃喝用度加一加就得幾百兩銀子,兩百也就夠他們一房花用,怎么夠整個沐府使用?
“嫌少?”沐依兒挑眉,看了阿喜一眼。
阿喜很自覺的上前要搶回。
“你要干什么?”沐芳兒忙把銀票給藏在身后。
沐依兒笑了,“我想城內的乞兒不會嫌棄兩百兩少,既然你不屑,那就分給那些乞兒
吧,想必這么做還能得到幾聲感謝。”
這些人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若是她不敲打敲打,恐怕他們還不知道府里作主的人已成了她沐依兒。
“你——”沐芳兒聽她居然真拿她們和乞兒相比,氣得渾身發抖。
“姊姊你別生氣,二姊只是開開玩笑。”沐蓮兒見氣氛不對,忙跳出來打圓場,拉著沐芳兒便走。
此一時彼一時,她雖也氣,卻比沐芳兒那把情緒都寫在臉上的笨蛋來得隱忍,再說了,這事本就不是她們能夠處理的,她們只要把銀票帶回去交給祖母就行了!
“誰開玩笑了?沐蓮兒你這假惺惺的家伙,我就不信這么點銀子夠我們花用,要知道你隨便一個胭脂水粉就要幾十兩,你……”
直到沐芳兒被拉遠,整個凌波院還聽得見她的咒罵聲。
“小姐,真的不要緊嗎?”阿喜擔憂的問。
以往沐府的花用動輒五、六百兩,小姐一次減了一半多,真不會有事嗎?
“不打緊!便逡纼旱ǖ目粗鴷终f:“沐老夫人是個聰明人!
沐府說穿了就是強撐著門戶的二流世家,府中的主子都快比下人還要多,兩百兩足以支撐整個沐府的開銷了。以往是她喜靜,不想一再被人打擾,這才任他們予取予求,卻不代表她笨,連自家要花用多少銀子都不曉得。
那些都是她的錢,她想給誰就給誰,她不想給,誰也拿不得。
阿喜見自家小姐如此淡定,也就放下心了,正要問去不去今晚的乞巧節,她好準備準備衣裳,就聽院外傳來一聲開朗的叫聲——
“依依——”
聲音和人影幾乎是同時到達,沐依兒還未回過神,就見眼前立著一名身著淡藍色衣裳的女子,女子正眨著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看著她。
“錦軒?”沐依兒笑了,才站起身就被她抱了滿懷。
“你這個壞蛋,生病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擔心死了!”錦軒氣呼呼的彈了她的額頭。
沐依兒吃痛了下,卻笑盈盈的說:“我這不是好了嗎?”
她自縊一事沐府瞞得死緊,并沒有透露風聲,錦軒自然也不知道,只以為她是病了才不見她。
錦軒拉著她左瞧右瞧,確定沒少塊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很好,看樣子是真的沒事,今晚可以去乞巧節了!
“乞巧節?”沐依兒秀眉微擰,直接拒絕,“我不去!
她本就喜靜,加上才剛退婚,并不適合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怎么能不去?”錦軒瞪眼。
“我才剛退親,這樣不太好!敝厘\軒少根筋,她直接挑明了說。
“有什么不好,正是因為退親才得去!”錦軒一個旋身坐在石桌上,隨手拿了番石榴啃著,一邊贊道:“這番石榴真是甜!
沐依兒無奈一笑,這兩兄妹怎都愛來吃她家的番石榴?
“我不想嫁人!彼云蚯晒澣ゲ蝗λ圆⒉恢匾。
“誰說去乞巧節就是要尋姻緣來著?”錦軒賞了她一記白眼,“咱們去瞧瞧熱鬧、看看花燈、吃吃美食不是挺好的?難道你要因為江二那家伙躲在家中自艾自憐?”
誰要為那家伙自艾自憐了,她是傻子還是呆子?
“我只是不愛熱鬧,你懂的!彼緛砭筒幌蔡^吵雜的地方,她愛看書,寧可將自己埋在書堆里也好過去外頭人擠人。
“不懂,咱們幾個月沒見了,你就當是陪陪我好不?”錦大小姐使出撒嬌功力,拉著她的衣袖不停的甩著,甩得沐依兒頭都暈了。
“好好好,我應了就是了!便逡纼悍鲋l暈的腦袋,知道要是不依錦軒,她今兒個是沒法過了。
“我就知道依依你最好了。”錦軒一把熊抱住她,只差沒在她臉頰親上幾下,“我晚點來接你,你可要提早打扮好!
錦軒話落,就如來時一般匆匆離開,離開前又偷了兩顆番石榴才甘心。
“依依!我們來接你了。”
沐依兒剛梳妝打扮好,便聽見錦軒的叫聲,那句“我們”讓她突地有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她一回身就看見立在好友身后那絕美如仙女下凡的錦修。
她當下就拉下了臉,初吻事件至今未忘,前兩次都被他給繞暈頭忘了,這回可不成,得討回個公道才是。
“你來做什么?一個大男人也跟人乞巧?”沐依兒沒好氣的說。
錦修也不惱,朝她拋了個媚眼,“你覺得憑我這副長相會需要嗎?”
這話自大得讓沐依兒直翻白眼,這家伙到底有沒有自覺呀?他是男人吧,這有啥好自傲的?
“我不想去了!便逡纼核︻^就要走,她才不跟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伙出門。
“蛤?”錦軒忙拉住她,一頭霧水,“依依你怎么了?這個月的日子應該還沒到呀,脾氣怎么這么大……”
沐依兒額角一抽,她會被這兩兄妹氣死,絕對。
“我突然覺得沒意思,所以不去了。”她拉扯著衣袖,偏偏錦軒不放,她只能干站著。
錦軒過了半晌才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看向自家哥哥,“哥,你又惹依依了是不?”
她這哥哥什么都好,就只有一點不好,偏愛欺侮依依,嘴巴損就算了,小時候還曾扯著依依的發辮,強迫她長大后要嫁給他……
說明白點,這兩人就是歡喜冤家,一日不吵就渾身不得勁。
錦修一臉無辜的瞥了眼沐依兒的唇,然后說:“我沒有,只不過是不小心碰了她的——”
“不是要出門?”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沐依兒咬牙打斷,一雙美眸惡狠狠的瞪著他,彷佛他敢再多說一個字,她就會撲上前咬人。
見她那小獸模樣,錦修忍不住揚起唇,“馬車早在外頭候著了,兩位小姐請!
他有禮的退一步,讓兩人先行。
沐依兒狠狠的瞪他一眼,才挽著一頭霧水的錦軒走向馬車。
一行人才剛到大門,就見沐芳兒與沐蓮兒相偕而來,看那樣子似乎也是要外出。
“錦大哥!”沐芳兒一見到錦修,一雙眼都亮了,興沖沖的朝他跑過去。
將軍府與沐府比鄰,錦威夫婦與沐依兒的父母更是相交數十年的好友,兩家人來往頻繁,錦修十歲前時常往沐府跑,雖說他大多時候都是去找沐依兒,可不代表沐府其他人不認得他。
沐芳兒便是他的死忠愛慕者之一。
錦修一見飛奔而來的沐芳兒,快速的向一旁閃去,讓她撲了個踉蹌。“沐二小姐,幾年不見,你似乎又圓了一些!
圓?沐芳兒的笑臉倏地僵掉。
她是個吃貨,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沒錯,但她可是極力維持自己的身材,怎么可能會變圓?這不可能呀……
她驚慌失措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肉,想著最后一次見到錦修那年,她不過才八歲,那時是她最圓的時候,整個人就像顆球似的,可他現在卻說她比之前更圓了些……
這打擊太大了,她無法接受。
見沐芳兒臉色蒼白,錦修趁這時候帶著沐依兒與錦軒上了馬車,臨走前才扔了句,“可能是我看走眼了,應當是這身衣裳的緣故,這顏色顯胖!
顯胖?這又是一大打擊,要知道她身上這身衣裳可是出自千金坊,要價不斐,沒想到卻被心儀之人說顯胖?
沐蓮兒看著搖搖欲墜的沐芳兒,無力的扶額。
她究竟為何得跟個傻子出門?她上輩子是欠了誰呀?
乞巧節,街上家家錦彩,結為乞巧棚,其盛況可見一斑。
乞巧節有諸多活動,如穿針乞巧、喜蛛應巧、投針驗巧、曬書曬衣、拜織女、吃巧果……等等習俗,然而這著動沐依兒一點興趣也沒有,反倒是錦軒每年都興致勃勃,明明是一樣的活動,卻仍樂此不疲。
沐依兒被活力十足的錦軒一路拖著跑,知道玩遍了整條街,錦軒這才心滿意足的抱著戰利品來到酒樓迎客來。
“累死我了!”一進到迎客來,錦軒便毫無形象的癱在軟榻上。
“錦軒,這么久不見,你還是一副男人婆的模樣,這德性就是乞得巧,我看也是沒有人會要你的!
揶揄的話語從另一方傳出,讓正放松的錦軒瞇起一雙美眸,瞬間向來源一瞪,“華少楚你怎么會在這?”
錦修十歲就到邊疆磨練,直至這陣子才因“受傷”請旨回皇都休養,因他長年不在皇都,好友并不多,華少楚就是他少數的至交好友之一,常常進出將軍府,和錦修唯一的妹妹自然十分熟識。
只不過錦軒一點也不想和這花心又風流的男人碰面,一想到自個兒年少無知,情竇初開,居然傻到向他告白,她就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總之,在那日他狠狠的嘲笑她后,她一見他就討厭,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我的產業,我怎么就不能在這了?”華少楚上下睨了她一眼,好笑的說。
錦軒一愣,才恨得牙癢癢的瞪向他。
皇都里大半產業都屬于華家,再說錦修和華少楚本就是至交,華少楚會出現在這里并不意外。
“你要是不想見到我,大門在那,請!”華少楚優雅的朝大門一指。
那動作讓錦軒更火大,她咻地站起身,像斗雞似的來到他面前,“你讓我走,本小姐偏不走!”
乞巧節呀!外頭人擠人,許多酒樓都客滿了,也就華少楚是迎客來的店主才能這么大手大腳的包場,趕她走?她能上哪去?
華少楚一臉無所謂,“隨你。”說著手一拍。
伙計利索的將飯菜端上,另一方魚貫走出一群舞姬與樂伎,為這乞巧節增添些樂趣。
“你這人怎么走到哪都少不了女人?”看著舞姿曼妙的舞姬,錦軒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怎么?看不慣比你有女人味的姑娘?你妒嫉?”華少楚涼涼的勾起嘴角。
“誰妒嫉了!”錦軒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摸了摸自個兒的臉,笑得更噯昧了,“軒兒,我又沒說什么,你反應這么大是為何?難不成……”
一句“軒兒”讓錦軒心跳漏了一拍,她忙喊,“你少臭美了,我就是看上城外的乞丐也不會看上你!”
“是嗎?我怎么記得有人五歲時老追在我屁股后頭一直喊著軒哥哥、軒哥哥,我喜——”
“華少楚,我要殺了你!”錦軒一個跳起,抓起桌上的青瓷杯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華少楚動作更快,早在她跳起那刻便往一旁閃去,彷佛早已預料到這結果,應對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