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露抽著嘴角,“我怎么瞧都覺得那是在煎魚?”
“是曬不是煎!甭废柙缇土晳T仙師大人每日必做的功課——曬太陽。
“有差?”
“……”是沒什么分別。
冷眼看著顧醒躺在貴妃椅上優閑地曬日,自認已盡力滿足顧醒所有要求的路露再也忍不住了。
打從那日把再萊給了顧醒后,這陣子也沒見他動手做過什么,也沒聽他開開仙口對他們指點一下路國的局勢到底該怎么收拾,他就只是一如以往,悠悠哉哉度日、細嚼慢咽地品花、懶懶地曬日、摸摸軟妹子的小手、繼續一日里他可以睡上六個時辰的慵懶生話……
身負解決宗教問題重任的他是不急,可他們急。
她陰沉地址過路翔的衣領,“皇弟,仙師不是說好要實現你的心愿嗎?怎么軟妹子都給他了,他還成天閑著啥事都不做?”
“呃……”他又沒有什么神通,他也沒法理解那只龜呀,他這魂主巳經當得夠惆悵了好不好?
路露也不再指望他,一把推開他怒氣沖沖地踏進園內,遮去了顧醒所曬的日光后,開門見山的問。
“仙師,您到底什么時候才要解決我國的問題?”她不似路翔那般好說話,也沒那個閑心繼續養著他這只閑龜。
顧醒也不是那般不知好歹,他慢騰騰地翻身而起,在貴妃椅上坐正了后看向急不可耐的她。
“再等等!
“等什么?”
他輕飄飄地丟下兩個字,“不安!
“誰的?”聽得一頭霧水的路翔也湊過來問。
“各宗教領袖的!鳖櫺褤P眉看向他們,“瞧我,日日被你們這般好生供養著,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擔心?會不會以為我將威脅到他們的權勢,或在日后取而代之?”
素來就是各大宗教各據一方山頭,宗教勢力均衡分配的路國,雖有著各大宗教領袖,卻沒有什么一教在上萬教在下的最高宗教,自然也無絕對強勢的領頭人?扇缃襁@個平衡狀態,卻在皇帝路翔派人親自將他迎進宮中,并敕封為仙師之后遭打破了。
也因此,他身邊各教派來的探子與刺客總是那么多,即使再萊防得再好,卻仍阻止不了那些有心人的前仆后繼,自然也欄不住他們心中日漸擴大的不安。
以往自恃著皇室無力鏟除宗教信仰的他們,多年來總是泰然地穩坐由百姓們拱出來的國內地位上,可如今皇帝的所作所為卻仿佛是在告訴他們,他們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皇室有意以更強大的勢力取代他們的地位?
此刻甭說是路露急,宮外那些多年來操弄著信仰的各大宗教領袖,比他們更急。
顧醒淡淡再間:“再過不久,宮中就要選秀了吧?”新皇登基巳有一段時日,宮中豈能無后?這可是個再自然不過的好借口。
“……是!甭仿恫恢鯐蝗惶岬竭@個。
“到時各大派宗教,必然順勢將他們的勢力送進宮中一探虛實。”顧醒仍是一副萬事不急的閑勢,“我等的,就是那個天時地利與人和!币痪W打盡總比讓他出門一個個去收拾來的快。
絲毫不知他已在暗地里動作的兩人,還偏著腦袋在思考他的話,守在顧醒身邊的再萊卻霍然站起,戒備地盯審著遠處的宮墻。
“小萊?”顧醒已經很習慣她面上那種有時總關不住的殺意了。
“有客人上門!
“記得別都打死了。”
“喔。”她一點完頭,身子即拔地而起。
赤水吶吶地張著嘴,身為羽林軍首領的他,什么危險都沒有察覺到,也不知仙師他除了懶之外,他還每日都生活在這種危機之下。
不久遠處即傳來幾聲悶響,宮墻旁新綠的枝椏晃動了一下,接著再萊便笑咪咪地跑了回來。
“好了!”
顧醒總是記得夸獎她,“小菜真棒!
“大家都這么說!彼膊挥X得這是吹捧,只當這是常態。
路翔在他倆的一來一往間,總算是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
他驚訝地指著再萊,“朕就老覺得她哪兒有點奇怪,原來她是個傻——”
不給他有機會把話說完,識時務的路露已在仙師驟然陰著臉時,連忙伸手捂住了路翔的大嘴。
銳利得似能切割人肉的目光,亳不留情地落在他兩姊弟的身上,顧醒警告性地瞪著僵住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的他們。
“下回說話前,先給我想清楚什么是能說和不該說的!彼贿^是有些不足,這點又不是她愿意的。
路翔訕訕地拉下路露的手,有些歉然地看向不語的再萊,然而再萊卻只是一笑,看似一點也沒把這放在心上,可偏偏就是這樣,更是激起了顧醒心頭的怒意,讓赤水連忙拉著這對姊弟閃至不被波及的遠處。
顧醒擔心地拉過她,“小萊……”
“不要緊,我習慣了。”她在他身旁坐下那兩個字,自小到大她也不知被人指著鼻子說過幾回了。
“別理會他們。”他伸手捧住她的臉龐,目光真摯地看著她,“你這樣就很好!
再萊坦然的眠眸還是一如以往,沒有多余的怨憤,也不存在著優傷,這讓顧醒更是由衷感到不舍。
“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了……”
“嗯。”她雖不懂他在說什么,卻還是順從地點著頭。
顧醒知道她不會明白,而這世上的人們也不會了解,因他們都不曾似他這般看過。
猶在天上時,他聆聽過下界凡人無數祈禱與心愿,看遍一雙雙被欲/望扭曲的眼眸,數百年來,在見多了凡人種種的貪婪與私欲、丑惡與良善之后,他原以為,他會麻木得什么都再感覺不到,而凡間之人,也就只是這樣了。
但就在那個時候,他看見了小萊。
從沒有過任何一雙眼,似她那般干凈剔透。
也從沒有過任何一個人,似她那般無私無我,一心只想成全所有人。
坐在他身旁任由他的心思神游天外,再萊在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有別的動靜,于是好奇地拿起擱在椅上小玉盤里的蘭花,有樣學樣地摘下一片花瓣送進口中。
“怎么了?”顧醒在她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時才回過神。
“難吃……”她重著只吃了一瓣的花朵,不知是該把它吃完好呢,還是塞回去給他。
他拍拍她的臉頰,“乖,吐出來!
再萊伸著舌頭吐出味道酸澀難以下咽的花瓣,一點也不懂他為什么天天都吃著這種東西。
“日后別因為好奇什么,就冒冒然去嘗試知道嗎?”顧醒并未責備她,自懷中掏出手絹擦著她的嘴不忘說著。
她乖乖聽他教誨,“知道了……”
遠處的三人無言地看著顧醒不但沒說一句重話,還給她擦完嘴再親自端過茶盞讓她漱口,神情溫柔得不可思議,哪兒還有半點以往在他們面前囂張跋扈的模樣,這真是那只鄙視凡人的仙龜?
“皇姊!甭废枵魅坏乩囊滦洌澳憧齑蛭乙幌隆蹦侨诉是仙師嗎?絕對是被人掉包或附身了!
“哪邊安靜給我滾哪邊去!甭仿锻纯斓刭p他后腦杓一記,猶在記恨他方才竟得罪了小心眼的仙師大人。
“公主,這、這不妥當吧?這保鏢實在是……”赤水站在安?紤]的立場上,怎么想都不放心再萊,更沒料到收了錢的黃金門,居然連這種人也都敢派出師門來?
路露氣勢剽悍地問:“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日后我讓你懼內?”就算再萊有些問題又怎么樣?她只要武藝高強就夠了,窮得都快被鬼拖走的他們,難不成眼下還另請得起別人來接任保鏢?
“信……”現在就很怕她的赤水忙縮著兩肩低下頭。
顧醒不著痕跡地瞥了他們三人一眼,再轉過頭把精神集中在身邊的再萊身上。
他原以為,黃金門的那些人,這輩子都不會讓再萊離開師門,可他們卻將這保鏢任務塞給了她,這究竟是他們對她有信心,還是他們對黃金門的力量太自信?
“小萊,你出門前,你師門的人有沒有同你交代過什么?”他不信他們會什么都沒有準備就讓她出門。
她用力點頭,“有,我一直都記得牢牢的!”
“是嗎?”
“就是要我背一些守則而巳,不難的!币苍S是每個人都不放心她,于是他們都給了她一句吩咐,還要她日日背誦。
“他們要你背什么?”顧醒很好奇那一家子這些年來都是怎么教她的。
她一鼓作氣大聲背出每個人要她牢記在心的話。
“大師兄說,行事但求不愧己心。二師兄說,天塌下來有他頂著。三師兄說,誰砍你你就砍回去。四師姊說,誰讓你不痛快你就讓他全家不痛快。五師兄說,誰拳頭大誰就說話。小七說,無毒不丈夫,記得要先下手為強。小八說,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就去找二師兄,到時哭得愈太聲愈好。小九說,誰要敢傷了你,記得叫三師兄去滅掉他,反正二師兄到時定會收拾好后尾!”
“……”旁聽者們莫不聽出了一身冷汗。
這究竟是什么師門?護短護成這樣,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很乖,所以都仔細記下了!痹偃R還得意洋洋的抬高了下頜。
顧醒揉揉她的發,“嗯,你師門的人說得很對,你也做得很對。”
冷汗還沒抹完的某三人,速速轉首看向另一個溺爰過頭是非不分的慫恿者。
孩子寵不得啊,他這是什么家長?
顧醒邪惡地亮出一口白牙,“有意見?”
“豈敢……”教歪就教歪吧,反正打包了軟妹子的人又不是他們。
顧醒滿意地拉著再萊坐至他的身旁,指尖仍停留在她的發間并未離開,愉悅地品味著她光滑的發絲,邊記仇地看向方才差點就出口傷人的路翔,硬是將路翔給看得連身泛過一陣寒顫。
“去取文房四寶與朱砂來。”
路翔雖是不明所以,但還是命宮人取來他所要的東西,看著顧醒就在宮人順道抬來的小桌上,以筆沾著朱砂,在白紙上書寫著他們看都看不懂的文字。
路露也好奇地湊過來,“仙師,您這是?”
“寫信給上頭!彼麛R下筆,低首吹了吹紙張,“不是要我實現你們的愿望嗎?”
上頭?
路翔抬首看天,而路露則滿心不解地咀嚼著他的話。
“答應你的事,我自會辦到,只是……”顧醒將手中的紙張朝上一揚,飄浮在空中的紙張隨即遭一叢紫焰給吞噬。
“只是?”
“我懶。”
他該不會是想甩手不干吧?
顧醒期待地望著湛藍的天際,“所以我決定,找個欠債的打手下來幫忙!
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