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二兒子成親后,朱夫人已經不太管家里的事情了,畢竟年紀也大了,沒那么多力氣,比起管那一大家子,含飴弄孫有趣多了。
什么都比不上那些個可愛的孫子孫女。
一日,朱夫人正逗著最小的孫兒玩,卻聽見管事晴娘說,竹院的丫頭在外面,有事稟告。
朱夫人揮了揮手,“有事找清清去!
清清是二兒子的正妻,家里是開錢莊的,很是精明,這幾年把家里都操持得好好的,她很放心。
“說是三少爺的事!
朱夫人一怔,原先以為是下人之間的吵鬧,現在既然牽扯到自己的小兒子,當然不同。
要說還有什么事情讓她煩心,就是時京。
若說孩子是生來討債的,她跟丈夫前世肯定是欠了時京不少,這輩子才會為他這樣擔憂。
二十歲了,還不成親,前些日子韻音來家里住,他居然避不見面,留了書跑去住畫舫,過些日子回來了,卻又說身體不舒服,要休養,不想見人,真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想到這里,朱夫人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管事領了個丫頭進來。
丫頭見到她連忙跪下,“園兒見過夫人!
“起來吧!
“謝夫人。”
“有什么事情要說就說吧,可先告訴你,若是無事生非,亂嚼舌根,不是打幾個板子就算了。”
朱府人多,有些下人不安分,專愛惹事,想從挑撥中得好處,因此她早早定下這規矩,省得有人三天兩頭來向她稟告。
“是,園兒懂朱府的規矩,絕不敢捏造!
朱夫人看這丫頭,想起來,“你不是在時京那侍書侍畫的丫頭嗎?”
“是。”
“說吧。”
“夫人可知府中數月前來了個云族的丫頭?”
朱夫人轉頭看了晴娘一眼,晴娘點頭,表示確有此事。
“繼續。”
“是,那云族的丫頭,不知道施了什么法術,迷得少爺暈頭轉向,前些日子少爺下令,讓我給她打扮,不過那丫頭性子高傲,見少爺喜歡,于是端起架子不讓我們動她!
朱夫人皺眉。
時京這孩子,是典型的少爺命,雖然聰明但不愛花心思,這回居然要人打扮個丫頭……
園兒見朱夫人表情,知道她已開始相信,于是更加賣力,“這丫頭當初是來幫忙打掃洗菜的,可現在少爺下令,別命令她做事,最近兩個月都讓她進書房,教她寫字,教她讀書,前幾日,少爺還說要娶她!
朱夫人一揚眉,“你沒聽錯?”
“園兒當時就在門外,不會聽錯的,夫人若有疑,可請秦姨來,秦姨當時也聽見了,少爺對這丫頭好,府中很多人都知道,最近天氣晴朗,少爺還天天帶出去游湖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朱夫人想想,“給我叫陳福過來,我有話問他。”
沒多久,福伯就來了,對于朱夫人的問題,一一回答。
是有個云族的丫頭,家里需要錢,所以由牙婆帶來了,剛開始是打掃書房兼洗下人吃的菜,后來不知怎么的,少爺說以后讓她伺候吃飯,后來又表示,別讓她洗菜,到書房去……大概都跟園兒說的差不多。
丫頭的話,朱夫人只聽信三成,可那福伯在朱府多年,忠心到不能再忠心了,如果他說是這樣,那就應該是這樣了。牙婆帶來的丫頭……
那怎么行。
朱夫人想得煩,又讓人把媳婦叫來,讓她出個主意。
“我不是不讓他娶,不過,一個丫頭當主母,這像話嗎?何況聽陳福說,還是個鄉下丫頭。”
清清笑了笑,“娘,這事真假都還不知道,您怎么就先煩心了。”
“陳福都這樣說了,那還能有假嗎?”
“福伯只說三弟讓那丫頭到竹院服侍,可沒說三弟要娶她啊。”清清安慰道,“而且那園兒之前才因為多嘴被三弟責罰過,說不定是氣桃花搶了自己的工作,存心報復!
“不過她說秦湘也聽見了,還說我若不信,找秦湘來問問,她連秦湘都敢端出來,恐怕不假!
清清坐了下來,重新給婆婆倒了杯茶,笑說,“您別煩,照我說,如果這事千真萬確,應該開心才是!
朱夫人微怒,“這有什么好開心!
“三弟終于打開心房,這不是件喜事嗎?”
“但是……”
“照我說,還得謝謝那丫頭呢。”見婆婆似乎要發作,清清連忙安慰,“多虧她讓三弟有成家之念。”
造坦倒是……
“至于娘不喜歡,這也容易辦,三弟跟她相處未久,感情一定不深,不如我找個借口讓她來我這,即便三弟真對她有意,嫂子的地方,總不好過來,您說是不是?”
朱夫人臉上出現寬慰神色,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
“見不著人,再過一陣子,自然就淡了,到時我們再請大嫂看看,親戚中有沒有年歲相當的小姐,送個畫像過來,三弟雖然沒有功名,但也是天下聞名的年輕才子,連朝中大官都來求畫,況且我們朱家富裕,這樣好的對彖哪里找,讓年輕人寫寫信,等過年時大哥大嫂回來,再請他們帶那位小姐一起到江南,讓兩人相處相處,好事自然就會來了!
朱夫人聽得頻頻點頭,“就這樣。”
“娘,那您就寬心吧,這事我會辦好的。”
“現在就去,不行,我現在跟你一起過去,順便看那丫頭長什么樣子。”
“娘,二嫂,怎么突然來這?”
來的路上,朱夫人跟媳婦已經商量好該怎么做。
見兒子問話,朱夫人回答,“你姨母寫信來了,對你不見韻音的事情,很有些意見,你自己寫信跟姨母解釋解釋!
朱時京笑,“又不是我請韻音來的,怎么要我解釋。”
“可人家是為你才千里迢迢過來,當然是你寫!
見母親疑似快要發起小姐脾氣,朱時京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退讓了,“好,我晚點便寫信跟姨母說!
朱夫人點點頭,看了看四周,怎么沒人。
清清意會,“三弟,怎么竹院里一個倒茶的丫頭都沒有?”
“桃花,倒茶!
一個聲音從里面傳出,“馬上來。”
朱夫人跟媳婦緊盯著傳出聲音的內室,想,就是那丫頭,就是那丫頭……
然后就看到有人端著茶盤出來了。
朱夫人跟媳婦互看一眼——會不會是她多想了,這云族的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普通。
頭發就扎兩根辮子,衣服是一套短褐,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撿舊的,衣服大,腕子的地方還折了好幾折。
這有什么特別?不就是朱府中典型的丫頭樣子嗎?
“給夫人跟二少夫人倒茶!
“是!毙⊙绢^彎著腰,“夫人喝茶,二少夫人喝茶!
會不會是弄錯了,其實那個寶貝還茌里面。
朱夫人拿起茶杯,假意喝了一口又放下,看了四周一會后,“園兒跟玉兒呢?怎么不見人影?”
“瞧著煩,讓阿婉另外安置了。”
“這丫頭新來的?”
“來一陣子了,是福伯跟牙婆談來的,我應該沒記錯吧。”最后一句話是跟那丫頭說的。
“是,婢子是從鴛鴦谷來的!
所以真的是她沒錯。
朱夫人怎么想,都無法把眼前的人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術,迷得少爺暈頭轉向”的形象連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