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媳婦一眼,清清意會,“鴛鴦谷?那你刺繡工夫怎么樣?”
“顯繡是自小就會的,十一才學會隱繡。”
“十一歲就會隱繡,那可了不起!
“谷里的女孩子差不多都這樣,畢竟我們靠刺繡為生,早點學會,也可以早點幫忙家里!
“這樣的話……過些日子我的親爹生日,我想給他繡個披風,不過我自己是錢莊姑娘,算盤打得精,可不會拿針,你來教我好嗎。”清清接著轉向朱時京,“三弟,可以吧?”
“嫂子都開口了,當然沒問題!敝鞎r京轉向桃花,“嫂子的地方你應該沒去過,等下就跟嫂子回去,明天開始不用到竹院來了!
“是!
這下子朱夫人更摸不著頭腦,怎么看,兒子對她都稱不上特別。
會不會是園兒說謊?
但是既然敢要她去找秦湘問問,可見事情不會假,何況,欺騙她,一個丫頭有那樣大的膽子嗎?
朱夫人真的籾涂了,這到底是什么情形?
而她的反應,朱時京都看在眼里——娘親當然不會知道,那日自己“求婚”讓園兒跟秦姨聽去,秦姨就找時間跟他說了。
說是園兒這丫頭肯定要生是非,讓他有準備。
當了娘二十年的兒子,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娘的想法,他大概都猜得到,一定是棒打鴛鴦。
當下他也想好計策,要人就讓娘要,無妨。
反正他已經想到其他方法,到時娘不但不會討厭桃花,還會催促他娶她。
“對了,我約了大貴去游湖,時間差不多,要走了。”
朱夫人雖然疑惑,但見兒子似乎也不在意這丫頭,便不再那樣擔心,笑說,“都這么大了,還整天玩!
“家里的生意,還有二哥在呢,根本用不著我幫手。”
“這沈大貴也真是,他家里就一個少爺,怎么也每天跟你往外跑。”
“跟我玩比較有趣,自然不想待家里!敝鞎r京笑笑,“不說了,我走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二嫂,桃花給你要走了,那你可得給我找個丫頭來,乖巧一點,不要太多話的那種!
朱夫人之前還有些擔心——原本也想過,兒子會不會就只是裝裝樣子,過幾天就來討人,沒想到都快一個月了,什么事情也沒發生。
問媳婦,媳婦說,那丫頭挺乖巧,也聽話,有點老實過頭,不是那種愛生是非的狡詐之人。
朱夫人于是又叫來秦湘,問少爺最近如何?
“少爺最近還是一樣,天夭往外跑!
“還有呢?”
見秦湘有點欲言又止,朱夫人說,“想到什么就講吧,你從小看著時京長大,對這孩子怎么照顧,我都看在眼里,信不過別人,難道還信不過你嗎?”
秦湘揮揮手,讓丫頭們通通下去。
清清笑說,“三弟是怎么調皮了,秦姨怎么這樣謹慎?”
“要是調皮也就算了,夫人,二少夫人,三少爺是我帶大的,我真覺得他最近不太對勁。”
“怎么了?”
“他這一個月,一大早就出去,太陽下山才回來,有時候甚至不回來,天天跟那沈大貴膩在一起,前幾日還跟我說,沈大貴問他怎么老穿些湖綠,深藍的袍子,看起來氣色不好,又說他穿淺色肯定好看,結果三少爺就讓我叫師傅來,連夜裁了幾套淺色的衣服!
朱夫人還沒聽出玄機,笑道,“時京跟沈大貴認識十幾年,交情不一般,這沒什么,不過從小他就是孩子頭,什么時候這么聽沈大貴的話了?”
“夫人,三少爺在打扮自己呢!
“打扮得體體面面有什么不對!
“少爺不是為了打扮體面,他是……是……打扮給沈大貴看的,想沈大貴稱贊自己好看……”
朱夫人一聽,傻了。
秦湘說得再含蓄,她也懂意思了。
高遠府是大地方,南來北往,什么都有,花街除了青樓女子,也有小倌,生意可好得不行。
有人喜歡女人,就有人喜歡男人,沒什么好奇怪,只是,聽說是一回事,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天啊……
朱夫人一陣頭痛,突然又想到,“不對,時京以前很喜歡詩詩,每年夏天,一聽說他姨母要帶請詩過來小住,就開心得不得了,要成親前也是很期待……可見他喜歡的應該是女人……”
秦湘苦笑說,“夫人,這事難說,我聽虔婆說過,也有人是遭逢巨變后,突然轉了性子!
“遭逢巨變?”
秦湘嘆息,“不就是詩詩那回事嗎?”
朱夫人想,那是巨變沒錯。
明明都定好日子,要進門了,誰知詩詩會這樣香消玉殯,時京好幾個月都不說話。
要說轉了性子……難道……
“清清,你說呢?”
“秦姨這樣一講,我倒想起一個人,娘,您記不記得城西的歐陽少爺,以前也是妻妾成群,孩子生好幾個,當時歐陽老爺還笑說,兒子再這樣開枝散業下去,要蓋新宅子了,可沒想到才幾年呢,歐陽少爺就被個小倌迷得神魂顛倒,給贖了身,還買大房子給他住,夏秋便帶著那小倌游山玩水,冬雪春雨就待在那宅子下棋,畫畫,連家都不太回了!
朱夫人這下真的慌了,歐陽家的事情,她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妻妾求公婆作主,可公婆也沒辦法。
兒子都大了,香火也傳了,要怎么樣只能隨他去。
他們朱家已有香火,可是,可是……
正當煩惱著,朱時京的聲音卻從外面傳來,“秦姨!
然后朱夫人就看到穿著淺綠袍子的兒子從外面走進來,“秦姨,你怎么跑到娘這來,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朱夫人就見秦湘尷尬的回答,“少爺,您昨天才交代的,那有這么快好,師傅說了,至少要七天!
“七天也太久了,讓他趕趕行不行?”
“哎呦,少爺,慢工出細活,趕得急的東西又能精致到哪去?”
“真是。”兄二嫂也在,笑笑的打了個招呼,接著他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娘,你這是怎么了,連個丫頭都沒有,人都上哪去了?”
“我想跟你秦姨說幾句體己話,就叫她們下去了。”
“那我豈不是打擾了你們?”
“你是娘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那些個丫頭怎么跟你比,好好坐著,娘跟你講講話!敝旆蛉嗽胫苯訂枺胂胗植煌,于是拐了彎,“你剛剛說要秦姨幫你準備什么了,這么急?”
“我想要個潤玉發冠。”
“你什么時候在意起這種事情啦?”
“不就是因為那沈大貴嘛,說我臉白,金色發冠看得臉色變黃,我就想,戴玉冠應該會好一點!
朱夫人一聽只覺得血都快吐出來。
兒子啊兒子,難不成你真的轉性了?
“那沈大貴不是也成家了,怎么鎮日往外跑。”
“他啊,說家里女人多,吵得心煩,跟我在一起游湖有趣多了!敝鞎r京喝完茶,便站了起來,“娘我不說了!
“又要出去?”
“我跟他約好了嘛!敝鞎r京朝二嫂點頭示意,而后笑著跟秦湘說,“秦姨,你多幫我催催那師傅,越快越好!
朱夫人就見兒子開開心心的出了門。
頭痛。
“秦湘,他最近都這樣子?”
“已經一個多月了,以前有桃花作伴,還比較愿意待在竹院,現在真是每天往外跑。”
“真是……早知道就讓那桃花繼續伺候了……”
見朱夫人煩惱不已,清清在一旁不斷勸慰著,要她別太擔心。
秦姨忍住笑——看來,他們這計晝很成功。
為了避免功虧一簣,秦姨繼續努力,“夫入,那也不行的,我看少爺當時對桃花是有那么一點意思,然而如果真讓她繼續伺候,少爺要娶她可怎么辦?小婢成了主母,太不像話了,成何體統!
“我現在倒寧愿他娶那云族丫頭……”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