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仲勛冷冷看著這一幕,哼笑了聲,回頭看向單厄離!皢味螂x,你怎么知道朕在這里?”雖說沒有單厄離,他也能處置這事,但不可否認的是有單厄離在更省事。
“蒙御醫(yī)趕回宮中,找了福至,福至派人到啟德鎮(zhèn)告知臣此事,臣便即刻前來。”
藺仲勛微揚起眉,不禁贊賞蒙御醫(yī)年紀一把,腦袋倒還挺靈光的!皩m中有事嗎?要不怎么不是阿福走這一趟?”
“回皇上的話,宮中無事,只是蒙御醫(yī)進城時,聽說也順便帶了杜姑娘,此刻杜姑娘就在府衙外頭!
藺仲勛輕呀了聲,阿福是怕小佟再見到他會起疑,才讓單厄離前來吧……那個蒙古大夫!把小佟帶到府衙外做什么?難道他不知道她大病初愈,吹不得風,得好生靜養(yǎng)嗎?
想著,他就要去找杜小佟,而耳邊哀求聲擾得他頭發(fā)昏,回頭怒聲道:“向興德!”
“臣在!”向興德磕頭磕得頭昏眼花,用雙臂勉強撐住歪斜的身體。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縱容衙役魚肉百姓,想必也中飽私囊,朕要你全數(shù)用在此次啟德鎮(zhèn)的水患!
向興德聞言,喜出望外,但臉上不敢彰顯,花錢了事,這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可他不能讓皇上知道他撈了不少油水,收賄可是視同瀆職的!盎噬希疾辉摽v容,從此之后臣必定嚴懲,而臣不曾收賄,臣……”
“向興德,你在這個位置坐了這么久,居然連撈油水的本事都沒學會,你這知府干脆別干了!碧A仲勛咋了舌,回頭就要走。
“皇上,臣承認確實撈了點油水,但臣愿意全數(shù)都捐給啟德鎮(zhèn)的鎮(zhèn)民,臣愿苦民所苦,與民同苦!毕蚺d德連忙翻供。
他甚少進宮,就算進了宮也見不到皇上,但倒是聽朝中官員提及皇上怪癖不少。皇上心情好時,油水任人撈,心情差時,哪怕油水沒撈都會出事,不管是貪官還是廉吏,皇上是看心情行事的。所以,就賭一把,順著皇上的話意說準沒錯!
藺仲勛聞言,睨了單厄離一眼。“單厄離,你可聽見了?”
“臣聽見了。”
向興德疑惑地來回看著兩人,懷疑自己磕頭磕得太賣力,導致他腦袋有點混亂,聽不太懂兩人的話。
“你可有帶兵馬在身邊?”
“有的,臣正在巡視啟德鎮(zhèn)附近的堤防和災情,帶了一小隊皇城兵!
藺仲勛頗滿意地點了點頭!澳呛茫瑔味螂x聽令!”
“臣在!”
“將向興德給朕押下!連同所有衙役一并押下,新任知府叫阿福從內(nèi)閣挑一個,衙役從刑部獄卒調(diào)派,再通告吏部,新知府明日上任,首任嚴辦向興德貪污收賄,再辦衙役狗仗人勢欺凌百姓,擇日處斬!”
向興德瞬間瞪大眼,有些懷疑自己聽見了什么。
“臣遵旨!”單厄離看著藺仲勛的目光,忍不住更添崇敬;噬舷袷敲撎Q骨似的,整個人的神采都與往常大不相同。
“皇上饒命啊!”向興德連同衙役齊聲求饒。
“還有,派人到杜姑娘家中清掃尸體,有一名賊人押在隔壁民居,要嚴審,緝拿殘黨,不得枉縱!
“臣遵旨!”
“還有……”藺仲勛深吸口氣,不耐地瞪著他!皠e用那種眼神看著朕!”那種充滿感動,像在說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眼神,只會教他起雞皮疙瘩,讓他很想將他賜死。
“……遵旨!
藺仲勛將所有雜事交由單厄離處置,一走出府衙大門,就見杜小佟滿是焦急的俏顏蒼白嚇人,他一雙濃眉不禁緊緊攢起,開口斥道。
“銀喜,小佟大病初愈你會不知道嗎?她瞎操心,你也跟著瞎胡鬧,難道就不能安撫她,讓她好好地待在家里?孩子們……”連珠炮似的話尚未說完,纖細的身影突地撲進他懷里,教他錯愕地瞪大眼。
這不是夢吧,輕輕地將她攏進懷里,她好瘦好纖弱,仿佛只要他再用點力,她就會被他給揉碎似的。更教人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緊抱住自己,這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兩,你沒事吧?”杜小佟哽咽問著,聲音夾雜著濃濃鼻音。
“我沒事,不都說了沒事!彼眯Φ牡,然在她抬眼瞬間,看見她不斷滑落的淚水,他心頭揪得發(fā)痛。
“可是那位官爺……”
“沒事,把事說清楚,還能有什么事!彼麊÷暟参浚L指抹去她的淚,卻怎么也抹不盡!皠e哭了……”
“你嚇死我了!倍判≠I流滿面,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人剮著,痛得她怎么也無法待在家里等他。
她站在府衙外等,夜色漸沉,她的心跟著往下沉,整個人惶惶不安,恐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蒙大夫說要想辦法,搭著馬車離去,至今都沒瞧見他的人影,反倒是剛剛進去了一個一身戎裝的官爺,沒一會兒他便出來了。
藺仲勛愣了下,隨即笑出一口白牙!皼]事了,咱們回去吧。”
“嗯!
藺仲勛望向不住抹淚的銀喜,不禁苦笑,這姑娘又在哭什么?不明就里的他抽開話題問:“咱們要怎么回去?”天色都暗了,他可不知道這附近要怎么雇馬車,再者他身上可是一毛錢都沒有。
“我不知道要上哪雇馬車,蒙大夫坐著馬車不知道到哪去了!便y喜揚起笑,可是眼淚卻不住地掉。
“既然如此……”思忖了下,他問著還抓著他不放的杜小佟。“小佟,我不知道上哪雇馬車,咱們勢必得要走回去,就不知道你覺得用背的好,還是用抱的好?”
“背!
“……一路上人潮可能不少!北M天城外的啟德鎮(zhèn)遭水淹,為容納災民,城門這幾日皆無門禁,可以自由出入,自然人多。
“嗯。”
藺仲勛笑瞇眼,拍拍她的肩!吧蟻戆!
杜小佟趴上他的背,雙手環(huán)過他的頸項,像個孩子般地把臉貼在他背上。
藺仲勛有些受寵若驚,然而背著她,踏出的每一步又穩(wěn)又平,不讓她顛著難受著,用他的方式呵護著她。
“啊,你背上有傷!痹系牟冀斫潭判≠∠肫鹚膫。
“不打緊,你趴好,別亂動就成了。”疼是有那么點疼,但是能背著她,再疼他都愿意。
踏著夜色,他背著她回家,心里無比充實,這一天驚濤駭浪,但卻是這重生幾百回里,最教他感覺活著的時刻。他活著、愛著,感謝老天。
三人回到村里時,四個小家伙早已在張大娘家吃飽入睡,杜家有人清掃好了,駭人的血腥味消散了。
“包子,起來,回家了。”藺仲勛喚著坐在通鋪邊上睡著的唐子征。
唐子征睡眼惺忪醒來,瞧見他背著杜小佟,淚水毫無預警地掉落,接著一把撲向他!耙粌筛,你沒事……太好了,我好怕你們都不見了!”
藺仲勛被撞個滿懷,很想將他攆走,但瞧他哭得哽咽,不禁有點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笆悄腥司蛣e哭,沒什么好哭的!
說話聲擾醒了睡在床上的燒餅油條,就見兩人不約而同地揉著眼,認出眼前的人后,便企圖一道撲進藺仲勛懷里——
“夠了,沒有空位了!”一個個撲上來是怎樣?他好歹是個傷員,背上還背了一個,撞傷他不打緊,傷了小佟,他就把他們一個個吊起來毒打。
“不公平,我們也要抱!”油條哪里管那么多,硬擠進他懷里。
燒餅向來懂事,乖乖地坐在通鋪上,藺仲勛睨了一眼,嘆了口氣,朝他招招手,特地挪了點位置給他。
燒餅怯怯地偎進他懷里,隱忍多時的淚水無聲地滑落,藺仲勛無奈搖著頭,卻突地聽見杜小佟的笑聲。
“一兩真像是爹呢。”
“你要肯當娘,我就肯當?shù)。”他打蛇隨棍上,趁火打劫。
杜小佟聞言,俏顏微紅,偷覷著張大娘,張大娘見狀,揚笑道:“這門好親事什么時候要定下?”
“就看她的意思,我隨時都可以!
“別說了,已經(jīng)很晚了,別打擾人家!倍判≠⌒邼卮叽僦。
“包子,把餃子抱著,銀喜在做宵夜了,咱們回去吃宵夜。”知道她臉皮薄,他從善如流地不提,討她歡心。
唐子征應了聲,輕手輕腳地抱起仍在熟睡的餃子,一家六口跟張大娘道謝,回家吃著銀喜剛煮好的面條,味道清淡卻很飽足。
小家伙們吃飽喝足,明明已經(jīng)累得打盹,卻還是纏著杜小佟和藺仲勛,最終在藺仲勛的瞪視之下,才乖乖地跟著銀喜回房。
把小家伙都打發(fā)走后,喂杜小佟喝下藥、替她掖好被子,藺仲勛正轉(zhuǎn)身要走時,卻察覺自己的褲子竟被抓著。
他狐疑地睨向她,不認為她會在這當頭向他求歡,可是她卻抓著他的褲子……
“一兩,你可以再陪我聊聊嗎?”
藺仲勛揚高濃眉,猜想是今兒個發(fā)生太多事教她不安,所以才想要他待在她身邊,他求之不得。
他大方地往床畔一坐,問道:“聊什么?”
“隨便都好!彼表髅黜诐M盈倦意,卻倔著不肯閉上眼,仿佛怕雙眼一閉,他就會消失不見。想想多可笑,先前她還千方百計趕他走,然而真正發(fā)生事情時,她卻是恁地舍不得,才教她發(fā)覺,她早已習慣他的存在、他的陪伴。
“依我看,你還是趕緊閉眼睡!彼烂捎t(yī)開的藥方里,有一味是安神,就是為了讓她多休息。
“你……不會不見吧?”她不安地移動手,輕握住他的。
這舉措對藺仲勛而言,無疑是最大的鼓舞!安粫彼┙瞧恋乃持,滿滿的都是他,教他情難自禁地湊近,吻上她的唇。
她像是嚇了一跳,琉璃般的眸突地圓瞠,但沒有抗拒。
他不住地摩挲她柔軟的唇瓣,大膽地撬開她的唇,舌鉆入她的唇腔,她卻驀地退開,滿臉羞紅地望著他。
藺仲勛深吸了口氣,粗嗄道:“快睡!
她嬌羞地閉上眼,手依舊握著他的,他的手又大又厚實,在這三伏天里顯得太熱,但她卻怎么也不想放開。
藺仲勛瞅著她,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徐徐地勾起笑意。
嘆氣,是因為淺嘗輒止;笑意,是因為她在生死關頭終于坦白……置之死地而后生,早知如此,這把戲他早該玩上一回才是。
不過,都無所謂了,只要她動情,多久他都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