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在齊單、潘恩的里應外合下,一群反皇黨余孽以及先前就潛進西北的四十名精英,都已順利的進到郡王府,而那一箱箱所謂皇上賞賜的黃金白銀,也早已被偷天換日的改成火藥,一一被扛進了郡王府的寶庫里。
此刻按照計劃,潘恩來到今晚缺席的竇茵房里。
「你怎么那么晚?我叫丫鬟去看,結果又吃飯又下棋的,但你不是早就離席了——」竇茵等了他一整天,火氣都大了,沒想到,他竟還冷不防地塞了個東西到她嘴里,她一個不小心就吞下去,臉色丕變,「你給我吃了什么?」
「毒藥,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問,而會利用最短的時間找到屈總管,跟他拿寶庫的鑰匙,不然很快就會毒發身亡。」他冷冷的道。
他們早就查過了,府里的寶庫鑰匙除了祁晏有一把外,屈總管也有一把,只是兩人都相當小心,他們要拿到手再復制一把的可能性太低了。
「你在胡說——不對,你要吞掉皇上所有的賞賜是嗎?」竇茵馬上想到他欲取那些金燦燦的金銀珠寶。
潘恩冷笑,「你可以再問下去,不過一旦毒發,你就得七孔流血而亡——」
她嚇壞了,急急哭著,「不要,我不要死……我去、我去找屈總管要,可他若是不給我呢?」
他把手上的一柄短刃交給她,「他對你不會有防備,你只能用搶的!
「何必那么麻煩?」
驀地,房門突然打開,祁晏就站在門口。
潘恩臉色大變,下意識就想將竇茵拉到自己身邊好威脅他,怎知兩道身影倏地從窗戶外飛掠進來,隨即在軟腳的竇茵面前站定。
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這兩人竟然是鎧靳貝勒跟東方紫,他們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祁晏,你真弱,我要逮的人已經丟到前廳去了!规z靳貝勒笑道。
「我也是,我的也早在昨天就送來了!」東方紫也搖頭。
祁晏深吸口氣,看了臉色蒼白的潘恩一眼,「他曾經救了我一命,雖然,是他的苦肉計——」
「對,所以你要謝謝杜穆的貪心,是他想捉了拿你來當餌,潘恩才有機會救你。」鎧靳貝勒受不了地瞪他一眼,再看向直嚷著自己被喂了毒的竇茵,「你放心,那藥我們早就換過了,沒毒!
竇茵松了口氣,但也虛軟的跌坐地上。
至此,潘恩的臉色已是一陣青一陣白,「怎么會這樣?我們那么小心……」
「事實上,從十天前你由府里回營后,就被盯上了!蛊铌掏葱牡牡馈
潘恩倒抽一口涼氣,「怎么可能……」
「是你自己露了口風,那一晚,我只說了杜穆的義子,你卻輕易的說出『杜晦』這個名字,知道這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行蹤神秘的他甚至當了東方紫的探子五年也沒被發現……」
祁晏沉沉地吸了口長氣,「本來我不是很相信,還給了你機會,但那天送回函去給鎧靳貝勒的探子在路上被襲擊,你看了信卻拿走他的財物,故意制造強盜的假象,我的人都看到了……你如此處心積慮,不惜令自己身受重傷也要混進郡王府中,當真這么恨我?」
「沒錯,可我不后悔,既然你們三人都在這里,就算不會被炸死,杜王爺跟齊王爺的人馬也多到足以把你們殺死!古硕髀冻龇辞宸肿拥恼婷婺浚Φ锚b獰,「滿清狗皇帝一旦沒有你們這三人可依靠,我反皇黨反清復明的大業就能成了,哈哈哈……」
話語乍歇,東方紫見時間已到好友還不動手,出其不意地代替祁晏打了潘恩一掌,潘恩頓時身受重傷,吐血跪地。
同一時間,郡王府內的燭火、燈籠瞬間一滅,偌大的府邸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可沒一會就又燈火通明。
兩派人馬正式開打,早有準備的郡王府居于上風,而那些因燈火忽暗忽明而錯愕的反皇黨們還來不及反應,大多已先挨了一掌,再被刻意地逼迫到凈空的后院。
「咻咻咻——」
漫天飛箭齊飛,剎那間哀嚎聲、慘叫聲不絕于耳,數十名弓箭手環伺在屋檐上方,地上則是成堆中箭染血的叛亂分子……
側廳里,排排跪著好幾個人,這些人個個面面相覦,怎么也沒料到一時間情勢丕變,全盤皆輸。
尤其是剛剛的座上賓齊單,原本要乘馬車離開,順道看看郡王府里的「煙火」,結果卻被五花大綁的丟進來,成了階下囚。
潘恩則沉重的喘著氣,嘴角跟胸前的鮮血依然令入心驚。
但更令他們震驚的是——杜穆竟然也在?!他看來實在很慘,臉色蒼老,還被揍得鼻青臉腫,嘴角也有血漬,可見被逮時同樣不安分。
可即使如此,他那雙憤怒陰沉的黑眸依然不變。
看見眼前的情景,潘恩簡直不敢相信,一知大勢已去,他立即憤恨地拿起掉在腳邊的刀子,突然引頸就戮,鮮血噴涌,隨即斷氣身亡。
竇茵緊皺著眉別開臉,不敢看這一幕。
祁晏心情沉重的吸了口長氣,眼神一黯,畢竟潘恩跟他在戰場并肩作戰多年,如今如此慘死,他仍感不忍。
吐完長氣后,他冷冷瞪向杜穆跟齊單,「一個杜王爺、一個齊王爺,尤其是杜王爺深受皇上器重卻貪婪權勢、廣植黨羽,實在是害人害己。」
「我呸!我整個布局因為你們——尤其是你祁晏給毀了,害我被抄了老家、狼狽逃亡不說,日子更過得苦不堪言,之后碰到你的王妃,竟又害我只能天天跟動物的毛皮為伍,這筆帳可大了!」杜穆氣得咬牙切齒的說。
說人人到!靖閔正好在屈海跟不知情的第三者川陜總督陪同下走進來。
看到眼前的畫面,尤其是潘恩的死狀,川陜總督馬上唉叫,「我怕血啊!」喊完他連忙跑到外面去。
靖閔低著頭,快步走到祁晏身邊,低聲問:「屈總管全告訴我了。真是的,怎么連提都沒跟我提?」
若不是在回房后屈總管帶著數十名黑衣人團團守在寢室外保護,并跟她解釋一切的事,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我不要你擔心!
「夫妻本是同林鳥。」她邊埋怨邊看向一進來就瞧見的兩名俊偉男子。這一定就是屈總管說的鎧靳貝勒跟東方紫了,果真都是人中之龍,讓人無法忽視。
不過,她的心跳得這么快也太離譜了吧?祁晏也是個大帥哥!怎么從前見他時她不會這樣?
不對,靖閔心一驚,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不只是急促而已,更像是心律不整,又像要停止跳動……
「你臉色好蒼白。」祁晏馬上注意憲到她的不對勁,擁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猜測她應是看到潘恩的死狀受了驚嚇,「我先帶你回房。」說著他看向兩名好友。
「我們會處理!箹|方紫跟鎧靳異口同聲的點頭。
「等等……我好不舒服……」莫名的,靖閔身體開始發冷,暈眩又急喘,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快要離開這個rou體了。
祁晏連忙將她一把抱起來,「快叫大夫!找大夫!」
她難受的說:「我覺得我的心,好像要跳不動了……」
他立刻按住她的手腕擔憂地緊皺起眉,「你的脈搏好慢,怎么會這樣?」
若真受到刺激,不是應該加快才對?東方紫和鎧靳也眉一蹙靠了過來。
「她臉上沒血色了!规z靳道。
聞言,杜穆忽然發出狂妄的笑聲,看向一臉困惑的竇茵,「所以,你還是做了是嗎?哈哈哈……好、好,不枉我花費好多心力才弄到那顆『失心藥』,交由潘恩再交給了你!
竇茵傻了,她難以置信的瞪著杜穆,原來先前那顆致死的藥居然是他給的?
「你該死的做了什么事?解藥呢?解藥?!」祁晏忍不住的朝她怒吼。
但竇茵太震驚了,一時啞口無言。她原以為這件事會永遠沒有人知道,畢竟潘恩死了呀。
「沒有解藥的,祁晏。太好了,本想我全盤皆輸,沒料到……還有人陪葬,可以讓你痛不欲生,哈哈哈……噗——」杜穆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蒼老狼狽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笑容。
竇茵看著愈來愈虛弱的靖閔癱軟在祁晏懷里,又見他的俊臉上有著明顯的驚慌與害怕,她莫名的突然想笑了——
多么美好的結局!雖然她不解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令她當初下的藥延遲至今才產生作用。
「該死的!你怎能如此惡毒?!你真的做了這么殘忍的事,是嗎?!」祁晏痛心疾首的怒問。
「是,我是,但我不明白為什么。那是幾個月前吃下的藥了,卻在此刻才發?無所謂,我很高興,呵呵呵……」她看向靖閔美眸透出邪惡和狠戾,「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得不到哥,你也得不到了,多好?」
「你這個瘋子!」鎧靳冷嗤一聲。東方紫亦不屑地睇視她。
「對,我瘋了!我愛祁晏哥哥愛瘋了!」竇茵不以為意,反而笑得更開心。
「我好冷……」靖閔渾身發冷,開始發抖。
「我馬上繪你溫暖!」祁晏抱著她直奔寢室。
「屈海,交給你!规z靳跟東方紫丟下這句話,也連忙追了過去。
寢室內,祁晏小心將靖閔放到床上,一邊叫呆掉的小叮跟小琳趕快多拿幾床被子,甚至要她們點燃暖爐。
但兩人看到主子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卻嚇到開始哭了,「嗚……怎么會這樣?」
不久前她們全被告知先退到西園,連佑兒少爺也是,為什么她們的主子一去后回來就倒下了?
「快!」祁晏急得朝她們催促,兩人才如夢初醒的跑去拿被子。
東方紫和鎧靳也進到房間,看到祁晏所有心思全在床上的人兒身上,他們也手足無措,這突來的變化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靖閔,醒醒,別睡著……拜托,不可以就這么走了……」祁晏的聲音不自覺顫抖,他此生從沒如此害怕過。
「來不及了……祁晏,你……聽、聽我說……」靖閔喃喃低語,要他靠近自己。此刻的感覺很奇怪,但也許是她死過一次了,所以一回生、二回熟,竟可以感覺自己就快跟祁晏說掰掰了。
她的心跳愈來愈慢,渾身無力,想要抬起手再撫摸他的臉都難了。
「沒事的……該死!你會沒事的……」雖然這么說,但他好惶恐,她面無血色,整個人完全虛軟無力,連手都是冰的……
可她根本沒受傷!她前一刻還在跟他說「夫妻本是同林鳥,自該有難同當」,為什么下一瞬就氣息奄奄?為什么?!
「不許離開……靖閔……我不許,你要撐住。」他不敢想像失去她的日子會變得多么荒蕪可怕。
她微微喘氣,「聽、聽我說……我愛你,愛是彼此信任,你信我嗎……」
他喉頭一緊,鼻腔酸澀,「當然,你要撐住!顾┥砜拷龤庀⑽⑷醯哪橗,聽著她幾近呢喃的低語,俊臉上的驚異神情愈來愈明顯。
室內除了祁晏外,沒人聽到靖閱說什么,但她似乎要他答應某件事,因此,在場的另兩名皇家御用三少以及小叮跟小琳,都聽到他啞著嗓音道:「好,我答應你。如果……如果你真的離開了,我會把你的rou體保存下來,絕不有半點損傷!
什么?!眾人頓時瞠目結舌,這是哪門子的承諾啊?簡直匪夷所思、幾近病態!
「一……一……定……定……」靖閔眼眶含淚,困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后,努力張開眼眸再深情看心愛的男人一眼,便咽下最后一口氣。眼角的淚水滑落,在枕上破碎。
祁晏緩緩抬頭,看著了無氣息的她,眼神驀地透出一股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