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河岸邊,韋欣瑜興奮的脆聲道:“咱們快閉上眼許愿吧!闭f著,她兩手舉著燈,閉上眼睛,嘴巴微動,無聲的許著愿望。
江寧安下意識的回頭看向羅東麟,見他眼神陰沉的瞪著她直看,她有些不明所以,今天是怎么回事,這位王爺似乎心情不太好,老拿著雙冷眼瞪她。
羅東麟走到她身側,出聲問:“江太醫日后想娶什么樣的姑娘為妻?”
聞言,她摸摸鼻子,“姻緣天注定,我也沒多想,有緣分自然會成為夫妻。”
她是女子哪能娶妻,要也是嫁人,只是日后不知她的夫君會是什么樣的人,她不自覺的朝他看去一眼,要是……心念甫動,便被她慌張的給掐滅了。
“既然這樣,你這愿望就別許了!彼麚屵^她手上的水燈,連同自個兒的一塊放進河里,讓它們雙雙流走。
看見兩盞荷花燈緊緊靠在一塊,隨著河水逐漸流向遠處,一直都沒有分開,羅東麟的心情莫名好轉。
韋欣瑜許好愿望,小心的把花燈放進河里,放好后,要站起身時,一個踉蹌,身子晃了晃,就站在她身旁的江寧安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腰。
穩住身子,韋欣瑜看向他道謝,“多謝江太醫!边@一看,她忽然間覺得這江太醫似乎頗為符合她理想中的丈夫人選。
適才許愿時,她許的愿望是,日后想嫁給一個有真才實學,但性子謙和體貼之人,這個人還要對她一心一意,不能三妻四妾,還有不能拘束著她,要讓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江太醫醫術精湛,性子也很謙和,適才一路上,處處照顧她,表示他是個體貼之人,且他看起來老實規矩,日后定能一心一意對她。
越瞧,韋欣瑜對他越滿意,覺得這大胡子太醫很合她擇夫的條件。
一雙水眸欣喜的望住他,忙不迭問:“江太醫,你適才許了什么愿望,想迎娶什么樣的姑娘?”方才她很專心在許愿,沒聽見他們所說的話。
“這與你無關,放完水燈,該回去了!绷_東麟拽住表妹,拖著她往前走,不讓她再糾纏江云庭。
江寧安垂眸睹看著他拽著韋欣瑜的手,黯然的想著,他們兩人不論是容貌或是家世,都很相配,日后結為夫妻也是理所當然。
“七哥,你讓我問問嘛。”被扯著的韋欣瑜掙扎著想回頭。
“他沒打算要成親。”羅東麟敷衍的回了表妹一句,拉著她,徑自上了河堤。
“江太醫怎么會不想成親呢?”韋欣瑜一臉震驚。
“他不肯剃胡子,沒姑娘愿意嫁他!睕]他的允許,江云庭休想成親。
韋欣瑜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誰說的,我肯啊!
她這話一出,羅東麟頓時停下腳步,危險的瞇起眼瞪著自家表妹。
“你說什么?”
她被他那陰冷的眼神看得整個背脊發麻,“我、我是說那個……”
走在他們后頭的江寧安,也被韋欣瑜的話給嚇了一跳,連忙出聲緩頰。
“王爺,韋姑娘不過隨口亂說,您可別當真。”韋姑娘,你別害我啊,你日后要嫁的是王爺。
韋欣瑜隱約察覺到表兄那隱在眸底的恚怒之色,不敢惹他,連忙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亂說的!
眸底的怒色退去,羅東麟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管好自個兒的嘴,別再亂說話,再胡言亂語,我可就告訴姨母,讓她好好管管你。”
她趕緊捂住自個兒的嘴,表示自個兒絕不敢再亂說話,心里卻奇怪極了,她想嫁給江太醫,關他什么事,他竟發這么大脾氣。
幾人回了馬車上,羅東麟神色喜怒難辨,江寧安不敢招惹他,韋欣瑜也不敢再開口,三人一路沉默無言,各自想著自個兒的心事。
分別將江云庭和韋欣瑜送回去,羅東麟才回王府,洗漱后,他眼神晦暗的看著擺在床榻上的那枚青竹睡枕。
就在今晚,他確認自個兒對江云庭確實懷了不該有的心思,他無法忍受他與除了他之外的人過于親近,無法忍受他與旁人言笑晏晏。
更該死的是,只要一思及日后他可能娶別的女子為妻,他便怒得想斬了那膽敢嫁給他的女子。
那大胡子是他的人,誰也不許覬覦,即使是他最為疼愛的表妹也不許。
他焦躁的在房里踱步,那日去小倌館,他證明自個兒并沒有龍陽之好,因為那些小倌沒有一個能引得他動念。
他只對一個人動了那該死的心思。
而就在他為了這事苦惱時,他卻什么都不知道,還想親近表妹,一想到在河邊時,他竟摟了欣瑜,他便恨不得把他給綁起來,狠狠教訓他一頓,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碰別的女人,不,男人也不行。
真想把他給關起來,讓他除了他,誰也不能見到!
半晌后,羅東麟下了個命令,“去給本王找條蛇來!
寶賢王府的總管太監張公公連夜來到江府。
“王爺被蛇咬了,請江太醫快過府為王爺拔毒。”
深夜被吵起來的江寧安和江修儀,聽了張公公的話后,滿臉掩不住的驚訝。
江修儀詫問:“王爺被蛇咬?這都秋末冬初了,王爺怎么會被蛇咬?他是在哪被咬的?”
張公公神色焦急,但語氣鎮定的將事情經過告訴兩人,“不久前,也不知打哪來的一條長蟲,竟爬進王爺的寢房里,趁王爺熟睡時咬了他。”說到這兒,他看向江寧安,“王爺只信得過您,江太醫快隨咱家前去為王爺拔毒,遲了萬一毒發可就不好了。”
江寧安連忙頷首,“好,張公公請稍候,我這就去拿藥箱!彼掖一胤磕昧怂幭,急急忙忙跟著張公公坐上馬車,趕往王府。
先前張公公來時,她只穿了件外袍,簡單梳了頭,粘好臉上的胡子后,便出去見張公公,坐進馬車后,才發覺忘了多加件衣裳,這夜里寒氣重,冷得她直縮著臂膀。
張公公見狀,解下身上披的斗篷遞給她。“夜里冷,江太醫不嫌棄的話,就先披上咱家的斗篷暖暖身子!
她見張公公頭發都花白了,哪里敢接過他的斗篷,連忙挺直腰桿搖頭道:“多謝張公公,我不冷,您快披上斗篷,可別著涼了!
見她推拒,張公公也沒再多言,收回斗篷披上。
不久,來到寶賢王府,她直接被張公公領到羅東麟的寢房,房里燈火通明。
張公公走到床榻邊,躬著身稟告,“稟王爺,奴才把江太醫請來了。”
羅東麟微微張開眼,覷向江寧安略略點了點頭,嗓子有些嘶啞,“有勞江太醫深夜過來一趟!
“聽聞王爺被蛇咬了,不知王爺被咬到哪兒?”江寧安快步來到床榻邊。
他抬起右手臂,露出被蛇所咬的傷口,“這兒!
她握住他的手臂,低頭仔細查看傷處,然后再從藥箱里取出脈枕,擱在他的床榻上,按住他手腕寸關尺的位置,細察脈象后,她舒眉而笑。
“王爺不用擔心,這蛇看來應是無毒,您并沒有中毒!边m才她檢查他的傷處,傷口處也無中毒的跡象。
“是嗎?可本王怎么覺得胸悶、心悸且頭昏目眩、口干舌躁、氣血翻騰,渾身上下都不舒爽!彼挤寰o皺,神色似是十分不適。
她再仔細為他切了次脈,出聲道:“王爺這是陰虛火旺,這幾天夜里是不是都沒睡好,胃口也不好?”
“沒錯!焙λ估锼话卜的禍首就在眼前。
“下官待會兒開帖藥給王爺,請王爺先服用三天,三天后,下官再來復診。”
說著,她從藥箱里取出一只藥膏,捻了些擦在他手臂的傷處上,“這藥王爺每日擦上兩回,兩天后傷口應當就能愈合!
羅東麟忽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嚇了一跳。
“這么晚了,江太醫就留在府里住一晚,明日再回去吧。”
侍立一旁的張公公,隨即附和主子的話,“奴才這就去命人給江太醫收拾房間。”說完,便下去吩咐人為她收拾廂房。
江寧安也不好再拒絕,只得留了下來。
收拾好藥箱,她走到桌前坐下,提筆開藥方。
羅東麟坐在床榻上,他清俊的臉孔一半被擱在幾案旁的火燭照亮,一半隱在黑暗里。
他睇看著她的眼神,就如同此刻燃燒著的燭焰,透著一抹熾烈的光芒。
既然來了,就別想再回去。
翌日,江寧安準備離開王府前,要去向羅東麟告辭,不想還未見到他,卻先接到一道來自宮中的圣喻——“皇上聽聞寶賢王昨夜遭蛇咬傷,十分擔憂,命江太醫仔細為王爺治療,不得有誤。另,寶賢王身虛體弱,皇上命江太醫暫時留在王府里,為王爺調養身子,直到王爺身子健朗為止!
“下官遵旨!苯瓕幇惨窒滦念^的困惑,恭聲領旨。
那來傳話的公公,末了再提點了她兩句,“皇上很看重王爺,江太醫可要盡心為王爺調養身子!
“多謝公公,下官定當盡心照顧王爺!
送走那太監,江寧安心忖寶賢王的傷并不礙事,他的身子是虛弱些,但也沒什么大礙,不明白皇上為何竟讓她留在王府里,照顧寶賢王?
懷著疑惑,她來到羅東麟的寢院。
這時丫鬟已將早膳擺好。
見她進來,羅東麟朝她招手道:“江太醫來得剛好,陪本王用膳!
瞧見滿桌子的飯菜,她正好也餓了,便依言走到桌前坐下。
“王爺,適才下官接到皇上的口喻,命下官留在王府照顧王爺。”
羅東麟故作訝異,“有這事?興許是父皇得知本王遭蛇咬傷,擔憂本王的身子,這才命江太醫留下來。既然父皇這么吩咐了,那么這段時間,江太醫就留在王府里,權當陪本王解悶吧!
皇上旨意她不得不遵,只能點點頭,接著便開始認真為他調養身子,眼前做的第一步便是——“王爺如今陰虛火旺,油炸與辛辣之物還是少食些,免得上火。”她將桌上茄子和魚蝦等幾樣炸物和辛辣的食物挪開,另將其他幾盤菜肴擺到他面前。
看著那幾盤味道清淡的菜肴,羅東麟擱下碗筷,神色懨懨道:“本王昨夜沒睡好,有些食不下咽,江太醫先吃吧!
“要不王爺喝點粥吧,喝完粥,待會才好喝藥,喝了藥,夜里應當能好睡些。”她想了想,接著再勸了幾句,“憂思傷脾,王爺思慮太重,若是能少些思慮,這脾胃好了,開口自然就開,身子便也能跟著健朗起來!
他思慮重是誰害的?看著眼前的禍首,他面帶郁色,幽幽道:“可本王憂思難解哪!
見他臉上透著一抹愁郁之色,她一顆心不知怎地也微揪起來,忍不住關切的問:“王爺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沒有接腔,一雙桃花眼默默注視著她,那眼神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說,又仿佛蕩漾著濃烈的情愫,深情款款的欲將相思訴,勾得她的心輕顫了下。
“王爺若是不方便告知,下、下官就不問了。”她慌忙回避他的眼神,看也不看,隨手挾了口菜塞進嘴里,想鎮鎮還在胡亂蹦跳著的心房。
羅東麟抬手,遣退房里的下人,這才緩緩啟口,“江太醫,你可曾思慕過什么人?”
她搖首答道:“不曾!被卮鹜旰,她福至心靈般的恍然明白過來,難不成這位王爺是動了春心,在思慕著什么人?對了,王爺思慕之人應是那位韋姑娘吧。
也不知方才吃到了什么菜,嘴里竟泛起一片苦澀。
對這回答,羅東麟很滿意,素來誰讓他不痛快,他也不會讓那人痛快,他既然對江云庭動了情念,那么他便不會讓他置身事外,他會讓他也一點一點的陷進來。
他清俊的臉上一片柔色,那雙桃花眼含情脈脈的凝睇著她,“所以江太醫不明白本王此刻的心情,自古以來相思便無藥可解!
她有些承不住他這般溫柔似水的眼神,那會讓她錯以為他戀慕之人是她。
她連忙再挾了口菜吃下后,提議道:“王爺既然思念韋姑娘,不如命人去請韋姑娘前來一見!
對她的不解風情,他眼神瞇了瞇,“誰說本王思念欣瑜?”
“噫,可您不是說相思難解嗎?”她詫道。
“不是欣瑜,本王視她如妹,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彼讲诺难凵瘢伎闯墒裁戳?
“是嗎?”她楞了楞,不知怎地心里漾開了絲小小的歡悅,但下一瞬,想到不是韋姑娘,也許另有其人,那歡悅的心情又消弭了。
“本王長這么大,沒什么女子能入得了本王的眼!彼凳舅
“能入得了王爺的眼,定是國色天香,才貌雙全的姑娘!彼乱庾R的抬手摸了下自個兒的臉,模樣只堪稱娟秀的她,恐怕難以入得了他的眼。
“國色天香,才貌雙全的姑娘,本王也見過不少,可沒一個能令本王記在心上。”他眼神意味深長的瞟向她。
聽他這般說,她越發好奇,不知究竟是什么樣的姑娘,竟能令他為對方害了相思。
正這么想著時,他陡然握住她的手,把她給嚇了一跳。
“王爺?”
他輕柔的嗓音透著一抹誘惑,“江太醫可想知道,能令本王惦記在心的這人是誰?”
她本能的察覺到一絲危險,忽然覺得還是別知道的好,“這是王爺的私事,下官不好擅自打聽!
見她想逃避,他將她扯至身前,那雙桃花眼緊盯著她,“本王許你問!
她驚愕的瞠大眼,與他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拂在臉上的呼息,她的心嚇得怦怦亂跳,結結巴巴的一時說不出話。
“我、我……”
他宛如獵人,耐著性子在等待獵物一步一步踏進陷阱里,一雙灼熱的眼神,緊緊攫住她,不讓她逃開。
這時,外頭忽然響起張公公的聲音,“啟稟王爺,太子聽聞王爺昨夜遭蛇咬傷,特來探望王爺。”
聞言,江寧安仿佛瞬間化身為一只兔子,一下子便掙脫他的手,從他身前跳開。
“太子來探望王爺,下官先行告退。”說完,也不等他出聲,她逃也似的趕緊奪門而出。
盯著她離開的背影,羅東麟有些惱怒,但下一瞬,復又勾起嘴角,太輕易上勾便無趣了,他要慢慢一步一步誘捕他,最后讓他深陷在他的網里,再也難以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