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我聽說你昨夜在自個兒的府里頭遭蛇咬傷,可要緊?”羅東景那張肖似啟元帝的臉龐,流露出一臉關切。
“多謝二哥關心,江太醫已替我看過,目前暫時無礙。”羅東麟坐在暖閣里見兄長,刻意擺出一副虛弱的模樣。
原本“遭蛇咬傷”是他為了江云庭而布的局,沒料到會因此驚動太子,一大早跑來表達對他的關心之意,他心忖太子都來了,接下來,怕是還會再有其他的皇子前來對他表達兄弟之間的關愛。
“這好端端的,府里頭怎么會有蛇呢,不會是有人存心要害你吧?”
自打羅東麟秋獵時將蟲尸之事告訴他之后,羅東景已徑自把他視為自個兒這邊的人,懷疑是有人要暗害這位兄弟。
羅東麟原本倒也沒動其他心思,聽他這么一說,他心思一轉,蹙起眉峰,“我向來與人無爭,會是誰想害我?”
羅東沉吟道:“秋獵時,老三因用蟲尸暗害宋冀之事被父皇圈禁,老六和老八素來與老三親近,他們會不會是因此而懷恨于你?”
聽他提起這事,羅東麟臉色微微一沉,“我先前不是請二哥,莫要將蟲尸是江太醫發現的事說出去?”
羅東景連忙澄清,“七弟交代的事,我自是不會泄露,但那天在場還有其他人,怕是不知誰泄露了這事,因此老六他們幾個都已得知,那蟲尸是你和江太醫所查到。”他解釋完,接著勸道:“七弟,為免再有人對你下手,這府里的守衛還得再加強些才是!
“多謝二哥提醒,我會命人加強府里的戒備!痹贁拙湓挘妥咛雍,羅東麟眸底透著絲冷意。
太子特意過來,暗示他遭蛇咬之事,可能與老六他們有關,不過是想讓他敵視老六他們。
他無意去爭奪那張人人都想爭搶的龍椅,只想做個逍遙王爺,別想利用他來當槍使。
太子前腳剛離開不久,又有幾個皇子正在前來寶賢王府的路上。
“真可惜,那蛇怎么不一口咬死那跛子。”老六羅東昭惡意的詛咒道。
“六弟,別這么說七弟,且七弟那腳已經痊愈不跛了!崩衔辶_東瑞是個脾氣溫馴的老好人,溫聲提醒他。
他是個書呆子,平日里嗜好讀書,不摻和幾個兄弟之間的爭斗,又因性情溫順,與每個兄弟都維持著還算友好的關系。
老八羅東全笑道:“六哥也莫惱,七哥的腳痊愈,最擔心的應當是二哥,畢竟父皇最寵愛的皇子可是七哥。”
羅東昭沒好氣的道:“父皇封他為寶賢王,他已失了繼承大位的資格,二哥有什么好擔心?”
“以父皇對七哥的寵愛,說不得會為他破例,我聽說父皇得知七哥被蛇咬傷后,立即下旨讓太醫院的一個太
醫待在王府里專司照顧七哥,直到他康復為止,如此恩寵,咱們兄弟里誰有?”
這事羅東昭倒還不知道,問道:“是哪個太醫?”
“聽說似乎是江院使的兒子,正是先前治好七哥腳疾的那位太醫,這陣子宮里有不少妃嬪們身子不適,都是召他前去請脈呢。”羅東全的母妃,正是皇上眼下最寵的雅妃。
前皇后病歿后,皇上未再立后,后宮這些年是由靜貴妃與蘭貴妃共同治理,但靜貴妃因三皇子的事受了牽累,被皇上奪了權,改讓雅妃協同蘭貴妃治理后宮。
因著母妃的緣故,這后宮里的事,羅東全比老六、老五還清楚一些。
“又是他!”想起秋獵時,正是這大胡子太醫壞了他們的好事,羅東昭面露一絲戾色,要不是那太醫發現那蟲子的事,三哥也不會被父皇圈禁,連曹天保都賠上一命。
瞧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羅東全不解的問:“那江太醫得罪過六哥嗎?”他雖與三哥、六哥走得近,但他們卻也不是事事都告訴他。
他也是最近才得知,當初那蟲尸是那大胡子太醫所發現,礙于馬車上還有老五在,羅東昭沒打算讓老五知道這事,因此只簡單說了句,“是有些過節。”
幾人說話間,馬車已抵達寶賢王府。
因先前主子已交代,今日也許還會再有其他皇子前來探望他,因此總管張公公依主子的吩咐,直接將幾人領進暖閣里,再派人前去稟告自家主子。
須臾,羅東麟在兩名小太監的攙扶下,徐徐走進暖閣,幾個兄弟互相見禮后,他在主位坐下,背靠著迎香枕。
“聽說七弟昨兒個被蛇咬傷,沒事吧?”羅東瑞面露關切的詢問。
“已無礙了,多謝五哥!被卮鸬纳ひ粲行┨撊酢
“聽說這回又是那江太醫過來給七弟療毒治蛇傷?”羅東昭雖然排行老六,與羅東麟卻是同年出生,兩人只相差兩個月,仗著比他早兩個月出世,羅東昭素來愛端著兄長的身分對他說話。
羅東麟淡淡一笑,“六哥消息倒挺快。”
羅東全坐在一旁捻了塊糕點吃,一邊奇道:“這都快入冬了,竟然還有蟲蛇出沒,七哥可要當心點,讓人把宅子清理干凈,可別還藏了什么長蟲才好。”
“多謝八弟提醒!闭f著,羅東麟當即吩咐在一旁伺候的張公公讓下人去辦。
羅東昭暗橫老八一眼,怪他沒事做啥多嘴提醒老七這事,他巴不得這王府里還躲著其他的長蟲,然后一口咬死老七。
張公公應了聲,這世上只有四個人知曉那條蛇是怎么來的,除了陶左、陶右和主子,另一個就是他了,因為那蛇是他與陶左連夜去向賣蛇羹的販子所買來。
主子心思難測,他也摸不清主子作啥讓他去買來一條蛇,然后掰開蛇口,把自個兒的胳臂送到蛇口里讓它咬。
他不敢擅自揣測主子的心思,他為人處事之道便是少說話,多做事,主子交代什么,做什么便是,如此才能活得久些。
羅東昭四下望了望,接著再問:“怎么不見江太醫呢,父皇不是命他照顧七弟嗎,莫不是跑到哪兒躲懶去了?”
羅東麟朝張公公看去一眼,張公公隨即答道:“回六皇子,江太醫正在灶房里親手為王爺熬藥!
“是嗎?我擔心七弟的身子,你去把他叫來,我要問問七弟這傷須多久才能痊愈,會不會落下什么病根。”
見老六朝他的人這般頤指氣使,羅東麟心下不悅的剛要啟口,江寧安此時恰好捧著熬好的湯藥走了進來,見暖閣里還有其他皇子在,連忙將湯藥擱到一旁的幾案上,向幾人見禮。
“下官見過王爺、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
“江太醫免禮!绷_東瑞溫聲道,他先前沒見過江寧安,因此特意看了她幾眼。
一見到她,羅東昭開口便質問,“江太醫,你來得剛好,你說說七弟現下身子如何,那蛇毒可都祛除干凈了?”
江寧安本想說王爺并未中了蛇毒,但繼而一想,他突然被蛇咬,這其中莫非另有內情,想起秋獵時那被蟲尸害死的成平侯世子,她心下一驚,避重就輕道:“回六皇子的話,王爺的傷已無大礙,只是須得再調養一陣子才能痊愈。”
“聽聞江太醫醫術精湛,本皇子這身子也有些不適,你過來給本皇子瞧瞧。”羅東昭命令道。
“是,不過下官脈枕沒帶在身邊,須得回房去拿,還請六皇子稍候片刻。”
“用不著麻煩,不過診個脈而已,就這么診吧!绷_東昭伸出手擱在一旁的幾案上。
見狀,她只好先將那湯藥端過去給張公公,讓他服侍羅東麟服藥,這才走過去為六皇子診脈。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稟六皇子,依六皇子脈象,六皇子身子并無異狀!
他脈象平穩,面色紅潤,氣血充足,顯見身子十分健朗。
羅東昭登時怒甩她一巴掌,“你這庸醫是怎么診的,本皇子今晨起來便頭疼得緊,你竟說本皇子身子無異狀?”
那力道大得把她打得整個人都踉蹌了下,耳邊一時之間只剩嗡鳴聲,聽不見其他人的說話聲。
見她挨了一巴掌,羅東麟震怒,“六哥好大的架子,當著本王的面辱打本王的太醫!”
“七弟,這庸醫學醫不精,胡言亂語,我也是一時不忿,才會打了他。”他就是存心當著他的面,要教訓這太醫給他難看。
“六哥這么說,莫非是指本王昏庸得分辨不出江太醫醫術的好壞嗎?”他的嗓音不重,可那寒冰般的語氣和陰鷙的眼神卻叫人打心里生起了一絲恐懼。
羅東昭頭一回發現,這位素來身虛體弱的七弟,身上竟透著一股叫人驚駭的危險,被他那雙陰戾的眼神注視著,他背脊居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抑下心中的那絲懼意,不甘示弱的道:“可我明明頭疼得緊,他卻說我身子無恙,這分明是胡說。”
“江太醫是否誤診,召來其他太醫查問便知!绷_東麟隨即寒著嗓吩咐,“張公公,六皇子身子不適,還不快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過來!
張公公應了聲,快步離開,命人去傳召太醫前來。
羅東麟峻厲的目光看向羅東昭,再冷冷出聲道:“倘若證明江太醫真是誤診,本王自會稟明父皇嚴懲他,但倘若那太醫也說六哥身子無恙呢?”
羅東昭被他逼得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若、若是如此,那我向他道歉便是。”
羅東麟睇向江云庭,見他垂著臉,抬手捂著左頰,一副驚怕委屈的模樣,他抑住想走過去安撫他的念頭,此刻老六他們都在,他不能叫人看出什么,只能按下心疼說道:“江太醫先下去敷藥吧!蹦懜移圬撍娜耍^饒不了老六。
“多謝王爺!彼嬷箢a,行了個禮,連忙轉身離開,腳步匆匆回了她昨晚住的廂房,這才敢大口喘氣。
左頰火辣辣的疼死了!那六皇子是同她有仇嗎?竟像在打仇人似的打她。
也不知粘在臉上的胡子有沒有被打掉,幸虧她聰明,挨打后便趕緊捂著左頰。
顧不得疼,她連忙拿起銅鏡,仔細查看自個兒的臉。
粘在腮頰邊的胡子果然被打落了些,因為昨晚出來的匆忙,她沒把府里那罐特制的漿糊帶來,不過先前在得知她得留在王府里照顧王爺后,她便趁著去熬藥時,向王府下人討要來了一些槳糊,拿出那些漿糊,她小心翼翼地重新粘上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