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弼不知從桌面拿了什么,彈指朝她腳踝彈去,她立刻撲跌在地,茶水不偏不倚地賞了戶部大人滿身。
黎少秦瞧見這一幕,立刻轉開眼。他沒看見、沒看見~
戶部尚書也不敢動彈。茶水嘛,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拍拍就算,只是他要不要順手扶這丫鬟一把?
“王府丫鬟笨手笨腳,惹你不快,任你差遣!
聽見李弼這么說,舒雪尹的淚水又悄悄滑落。
討厭,她想要回家……來到金雀之后,她的人生好走樣啊~
戶部尚書愣了下,連忙揮著手。“不,下官不敢。”
鳳凌王是出了名的隨心所欲,待人處世完全看心情,心情好時,會賞幾個笑臉,心情不好時,冷森如閻羅,大伙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只是……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不好,偏又笑著,要如何處理?
“你說不敢,是指你生她的氣,卻不敢對她動私刑?”他笑得戲謔。
“不不不,下官絕無此意,不過是茶水罷了,不礙事!睉舨可袝恿,趕緊起身,只想要快快離開,免得惹禍上身。
“本王給你機會,你可以賞她幾個巴掌,本王不會阻止!崩铄鰯啃,冷眸含銳!叭舨粍邮,就代表你對本王有所忌諱!
可問題是,他若是打了,就是自找死路吧?戶部尚書無言地看著他。
向來獨來獨往的鳳凌王,居然跟皇后要了個宮女,這是在朝中流傳著,眾說紛紜,但百官有致一同地認為,這女子在鳳凌王心中絕對有其分量,所以,他怎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嘆口氣,他說:“王爺,國師希望百官聯合上奏,懇求皇上撤后,希望王爺也能一并上奏!狈凑鯛斁褪且,對不?
“喔?”李弼慵懶揚眉!氨就鯁柲愀涎诀叩氖,你是說到哪了?”
面對他似笑非笑的眉眼,戶部尚書就算搞不清楚狀況,還是牙一咬,朝仍趴在地上的可憐婢女道:“大膽奴婢,今日妳對本官如此放肆,他日若是離開王爺保護,必將妳碎尸萬段!”
撂完很沒殺傷力的狠話之后,他立即拱禮,也不管李弼準不準,便快步離去。
不了解狀況的舒雪尹緩緩爬坐起身,呆呆地想著戶部尚書很虛的狠話,喃喃自問:“我得罪大人了?”
可是又不是她故意打翻茶水,而是她的腳踝好像被什么東西打中了……她瞥見地上似乎有顆花生米,但隨即被一只錦靴踢開。
“對,是妳得罪的!卞\靴的主人,語氣聽來很愉快。
她欲哭無淚,但立即又打起精神。“沒關系,他應該知道我也得罪王爺,在王爺還沒整夠我之前,他是整不到我的。”
聞言,李弼不由得低低笑開!皧呥@丫頭有趣!
他就是要戶部尚書恐嚇她,就是要她知道別妄想私自離府,沒想到她看得挺開的,好像不管他怎么整治她,她自有一套想法,讓她可以把笑意繼續掛在臉上。
她身上有著其他皇朝女子不會出現的朝氣,那樣精力旺盛,水眸澄而無懼,想法天真卻又積極。
可為何他要為她如此費心?
不解的皺起眉,察覺她直盯著自己的視線,他莫名的有些尷尬,只得低喝,“妳好大的膽子,敢這樣盯著本王?”
咦?連這樣看都不可以喔?舒雪尹趕緊垂下臉。
“餓嗎?”他問。
她水眸乍亮,用力點點頭。
“吃吧。”
桌面擱上數道菜,有糕餅,更有多樣菜色,看得出王爺府的伙食相當好,光是用看的就教她食指大動,但是──“其實,奴婢沒有很餓!
她裝作不在意的表情,肚子卻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羞得她趕緊壓住肚子。
李弼凜目瞪著她,這時廳外傳來腳步聲,就見黎少秦像只哈巴狗般地跟在公孫燕身邊走進門。
“下官見過王爺。”公孫燕身著御鳳史赭紅武官袍,黑色革帶上懸佩長劍,雙手拱禮。她余光瞥見有顆小頭顱不斷朝自己移近,仔細一看,是昨晚被王爺所罰的奴婢,于是二話不說退開一步,不愿與她太接近,以免惹禍上身。
“妳在干么?”李弼冷聲問。
舒雪尹一臉崇拜。“原來女人也能當官。”
昨晚遠遠看見她時,還以為她只是長得很像女人而已,今日天色大白,才真的確定人家是貨真價實的姑娘家。
“……是王爺提拔!庇衷偻藘刹,公孫燕麗眸瞪著她,直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頭裝什么,否則怎會蠢到敢無視王爺。
“王爺提拔就可以當官?不是的吧,應該是妳自己也很有本事呀!笔嫜┮绨莸讲恍,小臉寫滿著羨慕。“唉,如果我也可以跟妳一樣就好了!弊约耗茏员,而金雀皇朝的女子又能當官,害她也好向往這種生活。
“就憑妳?”被冷落太久,李弼冷嗓更沉。
舒雪尹瞬間垂下肩頭。其實,她也算是做了件大事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把王爺給咬傷的。
扁起小嘴,她老牛拖步地回到他的身后。
公孫燕看了她一眼,隨即走到桌前!巴鯛,歡喜日即將到,國師規劃了今年的路線,由下官負責戒備!
歡喜日,是皇城未婚男女求愛的慶典,每年都會規劃一處大道,供男女們以舞示愛。男子以扇起舞,女子若是兩情相悅,接下扇子后,還跳一支鳳舞,便代表兩人婚聘互定。
但往年曾經發生過女子不接扇,卻被強行擄走的情況,使得這幾年皇城衛官必須列隊鎮守。
公孫燕雖是御鳳衙司的御鳳史,但亦是皇城衛官一員。
“嗯。”李弼興致缺缺地懶應著,想了下,才又漫不經心地問:“妳可用過膳了?”
她一愣!毕鹿偕形!
“坐著一道吃吧,方才被戶部尚書和一個臭鴨頭給擾得胃口全失。”說到臭丫頭時,李弼的語氣相當重,讓后頭的舒雪尹又想要躲到角落去。
“謝王爺。”公孫燕拱手坐下,黎少秦立刻坐到她身旁,拿起糕餅要喂她。
“啊~”
可公孫燕卻視若無睹,自己拿了塊餅送入口,黎少秦見狀,只能無奈的吃糕餅泄憤。
“王爺,這糕餅很好吃。”他雙眼發亮的稱贊。
“可不是?”李弼哼了聲!熬陀腥瞬蛔R好人心!
“……”原來他昨晚拿糕餅給她吃,并沒有整她的意思?可不能怪她,是他欺負人在先,怎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況且,昨晚的茶根本就是有問題,要不然她怎么會喝下之后就四肢無力地平趴在地?
“燕兒,歡喜日那晚,不知道妳有沒有空?”黎少秦替心上人斟茶獻殷勤。
“沒空!
“我要跳舞給妳看耶~”他哀怨地抱怨。
“不用!惫珜O燕很酷,完全不給情面。
“跳舞?八德舞嗎?”舒雪尹脫口問。
“唷,妳這初旭人也知道皇朝八德舞嗎?”黎少秦以身為皇朝人為榮,萬般驕傲皇朝的各式禮俗。
“嗯嗯,我聽過,可沒見過!蹦赣H床邊的故事里,提過攝政王跳八德舞的那段,可用說的要如何體會呢?當然要用雙眼去瞧呀。
“那好,歡喜日那天,我帶妳開開眼界,那天──”黎少秦說得口沫橫飛,突地瞥見主子冷沉的眸色,立即就地毀誓!澳翘煳乙鄡阂坏姥策,可能顧不了妳,若是妳真有興趣,可得要跟王爺說聲才成!
舒雪尹粉顏喜色瞬間褪盡。跟他說?別作夢了好不好?他連飯都不給她吃,哪可能這么好心地放行?
“吵死了!崩铄鐾坏溃荒偷氐统,“妳的肚子真吵,去吃東西,再吵本王,瞧本王怎么整治妳!”
“是!”舒雪尹二話不說地沖到桌前,卻發現公孫燕和黎少秦以極古怪的眼神看著她!斑馈业哪樳是很恐怖嗎?”
不然,為什么要用這種見鬼的眼神看她?
黎少秦驚訝的張大嘴,公孫燕立刻塞了塊糕餅進去,讓他感動得快要飛上天,完全忘了追問王爺為何允許一個奴婢與他們同桌用膳。
“不知道要怎么稱呼兩位?”舒雪尹小口小口吃著東西邊問。好歹也見過幾次面,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樣不是很尷尬嗎?
公孫燕和黎少秦又是一愣,直覺這奴婢不知是少根筋,還是初旭的禮教本就散漫,才會讓她說起話來尊卑不分。
“少秦是本王的親信御鳳郎,公孫是本王的義妹御鳳史,妳往后見著兩人,直喚官名即可。”李弼淡道。
“好!庇P郎、御鳳史~她在心里默背,卻見李弼的視線直落在她臉上。喔喔,難不成王爺對她有一絲絲的愧疚,也知道他整人整得過火了?“王爺?”
“妳想去歡喜日?”
“嗯!
“妳有心儀之人?”
“嗄?”這跟心儀之人有……啊啊,她想起來了,母親說過,八德舞是求愛舞嘛!“不是的,奴婢只是聽過有八德舞這么一件事,很想要瞧瞧就是了!
雖然她很想回家,但對皇朝一些習俗也是極有興趣的,能親眼看見,那是多么開心的事啊。
“本王可以帶妳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
“但妳必須教本王,那日摔本王的招式!
“……其實,那個招式如果王爺有所防備的話,肯定是動不了王爺的。”她小口吃著,覺得很傷腦筋。要是教他時,她不小心又把他摔過去,那是不是又要死得更慘了?
“是嗎?”
聞言,公孫燕自動請纓。“王爺,倒不如讓下官跟她切磋吧。”
“不不不,燕兒,妳不知道那一招有多狠,要是摔傷妳,我會很傷心,倒不如讓我來吧,我皮粗肉厚,摔個幾次也沒關系,況且,妳也知道我的能耐,想摔我,真的沒那么容易,我又不是──”話到最后,黎少秦很愛惜生命的繼續埋頭吃飯。
李弼瞇眼瞪了他半晌,才問身旁的舒雪尹!皧呉庀氯绾,雪尹?”
“好吧!狈凑皇墙潭。
于是吃過飯后,一行四人就到廳外的黃土廣場上,舒雪尹開始講解細部動作,說到最后,李弼微揚起眉。
“這原理倒是和角抵有點類似!彼浡犅,但沒玩過。
“嗯,同樣是如何運用最小的力道,給予最大的破壞,練到黑帶的人,可以輕松的四兩撥千金,破壞力更大。”她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媽媽要她去學柔道,還有一些足以防身的空手道。
“黑帶?”黎少秦皺起眉。
“就是很厲害的意思!彼尚。
“喔~”
“那么,要正式來了嗎?”她笑問。
公孫燕取下腰間佩劍,兩人對立拱禮后,瞧她毫無防備,全身都是破綻,于是公孫燕率先攻擊,一個箭步向前,而舒雪尹立即以手隔開她的右手,順勢反轉,以肩架上公孫燕的腋下,順勢將她摔倒。
砰的一聲,一旁的黎少秦也看傻了。
“對不起,還好嗎?我有稍微控制,應該不會太痛。”舒雪尹趕緊將她扶起,順便幫她拍背上的塵土。
“燕兒,我幫妳報仇!崩枭偾貧夂艉舻刈邅恚蓻]兩步就被李弼拎著丟到一邊。
“本王和妳切磋切磋!
舒雪尹不禁嘆了口氣,行完禮后,她迅速向前,環住他的腰,他沒料到她有此動作,愣了下,于是……
他再一次躺在地面,仰看萬里無云。
現場鴉雀無聲,舒雪尹輕輕地蹲到他身旁,很戒慎恐懼地問:“王爺,你還好嗎?”
李弼抿嘴不語。
“其實,柔道雖可以柔克剛,但不代表就真的只有柔,也是可以采取攻擊姿態的,但我不夠高,不好抓你的衣襟,所以改抓你的腰,希望你不會介意!毕M灰驗樵俅伪凰ひ淮,就不讓她去歡喜日啊。
李弼皮笑肉不笑,弓起雙腳蹬地而起,背后已是一片臟污,但無損他再次挑戰的決心。
“再來!
“……王爺不可以翻臉喔!
“本王是那種人?”
是啊,就是很會記恨的那種啊~她苦兮兮地笑,眼見他攻勢已起,只得沉穩對陣,單手拂開他的掌勁,手卻發麻痛著。這人到底是想要切磋,還是想要順勢殺她呀?有沒有這么大的仇恨?
然而待她有機可乘,鉆入他懷里,想反身給他一記過肩摔時,他竟文風不動,于是她腳下反勾,想掃他下盤,又發現他堅固如墻,反手想要肘擊,更被他大手箝制,瞬間,她被困在他懷里,動彈不得。
雖然她不算是柔道頂尖高手,但好歹也是黑帶,而他……好吧,能當上王爺的,應該都有兩把刷子,她輸的話,好像也是剛剛好而已。
于是,舒雪尹放棄掙扎,心悅誠服!笆嫜┮J輸。”
可等了半晌,身后的男人半點想要放開她的意思都沒有,她不解地仰起小臉,便對上他黑潤瞳眸里的古怪痕跡。
“王爺,怎么了?你會覺得頭暈嗎?會不會覺得頭有點痛,身體有點使不上力?”看他臉色古怪,她不禁擔心起剛才摔他那一記,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他的頭。
顱內出血致命的速度并不快,但一開始沒癥狀,等到有癥狀時就來不及了,在睡夢中走得人多的是。
“妳真吵!崩铄鰶]戴手套的大手直接扣在她滑膩的皓腕上。
果真不是他的錯覺,他是真的讀不出她的過去。
舒雪尹才鼓起嫩嫩的腮幫子要抗議,就聽他說:“手套,妳決定怎么處理?”
她臉色遽灰。不是已經忘了,干么還想起來呀?手套、手套她還能決定怎么處理?那根本就被她給洗壞了,他現在問,擺明了又要欺負她吧?
瞧她扁嘴扁得好哀怨,李弼不由得笑開,暫且將讀不出她心思的事丟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