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穎在他轉身離開后大大松了口氣,訝異于他竟會這般輕易就離開。方才見他臉色愀變,收起逗弄她的神情,讓她胸口莫名一顫,心知這男人絕非池中物,但她能確定自己從未在梧桐城見過他。
他到底是誰?
“小姐!小姐!你又躲在哪棵樹上睡著了!”一道喊叫聲讓在睡夢中的姚芝穎陡然驚醒。!她竟然夢到半個月前那個奇怪的男人。
那時她連著兩日在桐花林里見到他,本以為第三日他會再出現,可自此以后她卻未再見過他,讓她對那個男人的身分好奇又存疑。
“小姐!你還不快下來!老爺和夫人急著找你!毕铲o終于在一棵油桐樹上發現她,張嘴大喊。
“這就下來了!币χシf話聲甫落,即縱身一躍,落在喜鵲面前,清麗臉上盡是討好的笑!跋铲o,爹娘找我有什么事嗎?”
喜鵲無視她的討好,橫了她一眼!肮美蠣攣硇帕,老爺和夫人要你馬上回去。”
“我們快回去!”姚芝穎一聽,臉色微變,想著姑丈這封信一定是帶來重要的信息,于是疾步離開桐花林。
姚芝穎匆忙回到家中,甫踏入大廳,姚夫人一見她回來,立刻上前拉過她在一旁的紅木椅上落座,神情憂喜參半,讓姚芝穎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爹、娘、二哥,到底姑丈信里寫了些什么?”姚芝穎環視大廳中的至親。
“芝穎,你姑丈信中說,他找到無印大師了。說是若要救你,必須即刻出發往南行,才能求得一線生機。但南行到底是去哪里,又要如何求得生機,無印大師卻不肯再多說了。”姚夫人握住女兒一雙柔荑,眼里流露著擔憂,想著生為姚家女兒的宿命,令她忍不住悲從中來。
十八年前,當她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女兒時,狠狠大哭了一場;因那當時才剛辦完小姑的喪事,沒多久自己便生下女兒,全家可說是愁云慘霧。
“不管生機在何處,芝穎,你快去準備包袱,明日一早就出發往南行吧!币蠣斂粗畠,臉色沉重無比。
“老爺,德成信中只提到往南行,可到底是要芝穎去哪里都不知道,你就這樣讓芝穎出門,到底是要她去哪里?!”姚夫人抱著女兒,不舍地紅了眼眶。
“南方,即是往鳳凰城和帝京天龍城的方向。大哥人在天龍城,不如就讓芝穎去天龍城投靠大哥吧!币Τ泻仓币曋荒槻话驳男∶,就不知小妹這一離家,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
“承翰這個提議好。芝穎,你明早就動身去找你大哥,我馬上寫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去給你大哥。”姚老爺深覺小兒子的提議甚好,立即起身,趕著去書房寫信給大兒子。
“芝穎,你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要常常寫信回來報平安!币Ψ蛉艘幌氲脚畠好髟缇鸵x開,這一走不知能否再見面,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娘,您別擔心,我會再回來的。無印大師不是說我有一線生機嗎?所以您別擔心了!币χシf安慰著娘親,強壓下心頭的惶然不安。
姚承翰走到兩人身旁,瞧著故作堅強的小妹安慰哭泣的娘親,輕拍了下她的肩頭。
“芝穎,二哥有事要交代你!痹捯徽f完,隨即神情肅穆地負手走出大廳。
姚芝穎安慰過娘親,連忙追了出去,在回房的碎石路上追上二哥。
兩兄妹并肩走著,誰也沒開口,神情同樣凝重,直至走到姚芝穎的院落前,姚承翰這才轉身面對小妹,語氣慎重地叮嚀:
“芝穎,這是你第一次離家,雖然你和喜鵲都學了一點武功,但路途上仍是要小心,我會派幾個人護送你們去找大哥!
“好。”姚芝穎看著向來疼愛她的二哥頷首。
“還有,不管是否已找到生機,中秋前定要回家一趟好嗎?”姚承翰輕撫小妹的臉,雙眼泛紅,語氣有絲激動。小妹的生辰就在中秋當日,因此他要求她務必在生辰前趕回來。
“好,我一定會回來!币χシf哽咽頷首,心底十分明白二哥的意思--至少在她十九歲大限來臨前,一定要再與家人相聚。
“出門在外別多管閑事,顧好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币Τ泻簿团孪騺頍嵝牡男∶脮蛞粫r沖動而惹事。
“我知道!币χシf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真的不想離開家,更不想和家人分開,她怕她這一踏出家門,就再也見不到爹娘和二哥了。
姚承翰見妹妹傷心難過的模樣,再也忍不住地長臂一伸,將她摟抱進懷里。
“芝穎,答應二哥,一定要活著回來!
“好!币χシf在二哥懷里痛哭出聲,承諾著兄妹倆心底都知道、卻沒有任何把握的事!岸纾绻绻艺娴臎]辦法回來,可以把我葬在桐花林里嗎?我喜歡那里,有桐花為伴,我就不會寂寞了!彼@一走,生死難測,她不想葬在異鄉,死也要回到自己的家鄉來。
“不許胡說!”姚承翰在她耳邊低吼,紅了眼眶。“你一定能活著回來!
“二哥,其實我心里很怕的……”姚芝穎在二哥懷里緊捉著他的衣襟,臉上有著對未來的惶恐不安,以及背負著姚家之女的宿命,在在令她驚駭;而她那句句聲淚俱下的泣訴,揉碎了姚承翰的心。
姚承翰緊抱著懷里顫抖的小妹,泛紅的眼底有著深刻的恨,恨老天爺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們姚家,讓姚家每一代都得承受失去至親的痛。
在兩人身后的姚夫人和喜鵲,聽著姚芝穎害怕的哭訴,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艷陽高照,碧空如洗,縱使有徐徐輕風吹拂,仍無法消除空氣中的悶熱。
圓通寺山腳下,一處茶棚前插著一支旗子,白色旗面上寫著斗大黑色的“茶”字,旗身飄揚,仿若一只無形的手在招攬汗流浹背的路過旅人。
凡經過茶棚的旅人皆忍不住停下腳步,討了杯涼茶來解渴,或_是稍坐歇息再繼續趕路。
“小姐,我們先在前頭的茶棚歇息可好?”石安奉命帶著三人護送小姐到天龍城投靠大少爺。一行人一早即出發,眼看時辰已近晌午,趕了大半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剛好前頭有處茶棚可讓大家歇息解渴。
“好!币χシf拭去額上薄汗,抬頭望當空艷陽,這天氣還真是熱!
“店家,來六碗涼茶和幾顆包子、簾頭!毕铲o找了張桌位,先讓小姐在長板凳上落座,這才朝店家喊著。
“好,馬上來,六位先請坐。”
店家年約四十,一張憨實臉面笑呵呵地回應,動作迅速地從蒸籠里拿了幾顆包子和饅頭放到盤子上,先行送上桌,回頭再提了壺涼茶,分別替六人倒滿。
喜鵲拿了顆包子遞給身旁的小姐,瞥了眼茶棚四周和經過的趕路旅人,陡然想起一事來。
“小姐,這里是圓通寺山腳下,聽說圓通寺神明很靈驗,我們要不要上山去參拜,祈求佛祖保佑?”聽見這話,原本已倒好茶準備離開的店家腳跟陡然一轉,對著六人笑道:“這位姑娘說得對,咱們這圓通寺真的很靈驗,幾位可以上山去參拜,從這條路上山,再走個約莫兩刻鐘就到了,不會太久的!钡昙沂种钢慌缘尿暄焉铰,就見那條山路上香客往返頻繁。
姚芝穎端起陶杯啜飲了口涼茶,瞄了眼店家所說的山路,心底倒是有幾分心動,于是問著坐在對座的石安:
“石叔,我們繞去圓通寺一趟可好?”石安心想,依他們的腳程,今晚住宿鳳凰城,明日午時就可抵達天龍城,稍稍擔擱一下該是不打緊。
況且這是小姐第一次出遠門,加上喜鵲說得對,他也希望佛祖能庇佑小姐順利求得生機。
“也好。就依小姐的意思,大家繞去圓通寺參拜!北娙嗽诓枧锷宰餍⒑,即循著店家所指的山路上山,約莫走了兩刻鐘,果然看到圓通寺就在眼前。
眾人在踏入大殿前,四周已有不少香客穿梭參拜,喜鵲連忙替眾人點上香,和小姐一同跪在拜墊上誠心祈求。
姚芝穎仰望面前莊嚴的巨大佛像,誠心祈求佛祖保佑她這趟南行能順利。參拜完,她將三炷香交給喜鵲插上
香爐,便起身往外走。
今日雖非初一或十五,但寺內外仍有眾多香客,可見確實是香火鼎盛。她離開前殿,順著長廊信步走到后院。
陡然,一道人影從她眼前疾速掠過,她看清那人肩頭上扛著一名姑娘。
見狀,姚芝穎臉色微變,當下忘了二哥的警告,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你是何人?還不快把那位姑娘給放下!”姚芝穎縱身一躍,擋在那人面前;男人一臉兇惡,一看即知非善類。
“聰明的就別多管閑事!蹦腥搜壑辛髀逗菀。
“此乃佛門清凈之地,可你卻在這里干起擄人之事,還不快將那姑娘放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币χシf水眸流轉,提防著,準備在動手救人的同時大叫喊人。
男人一聽,臉上非但毫無懼意,反而流露出一抹邪笑,似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我倒想看看你想怎么對我不客氣!币χシf水眸微瞇,準備出手,突地頸后傳來重擊,令她眼前一黑,身子軟倒在地。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冷眼看著被他劈昏躺在地上的女人,不悅地對同伴說:“你是怎么辦事的,竟然被人給發現了!
“這女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瞧她姿色不俗,咱們這一回賺到了!
“快走吧!”劈昏姚芝穎的男人瞥了眼四周,接著一把將她給扛上肩,二人一前一后動作迅速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