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臨死前非要讓表舅一家來管賬,我總覺得不大放心!
白毓錦翻著厚厚的賬簿,眉心蹙緊,“表舅那個人看上去穩妥,不過印堂發灰、眼神凝滯,一看就有問題!
邱劍平站在旁邊沒有說話,以他的身分是不宜在此時開口評論東家的親戚,不過她是定要他開口,所以逼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他遲疑了片刻,“我對他家的人不大熟悉!
“嗯?怎么會不熟悉?小時候我上樹去摘花,結果掉下來摔破額頭,你被我爹罵了一頓,當時表舅還趁機踹了你一腳,難道你忘了?那種人,就是為虎作倀的勢利小人,向來都狐假虎威!
說起當年的事,白毓錦至今還憤憤不平,“我摔破頭,關他什么事?你是我的人,他憑什么來動你?不過,那次之后我也沒讓他好過,我在他的茶碗里下了點巴豆,讓他整整跑了三天茅廁!
想到那位兇神惡煞一般的男子捂著肚子、彎著腰,愁眉苦臉往返于茅廁的樣子,雖然時日已久,邱劍平的嘴角還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悄悄瞥了他一眼,將他的笑容盡收眼底,“你覺得墨煙怎么樣?”
“墨煙?忠誠伶俐,頭腦機靈。”他如實回答。
白毓錦思忖道:“我想把墨煙安排到表舅這里來監視,你看好不好?”
“聽憑大小姐吩咐!
“總要找個合理的名目才好,表舅那人戒心很重的!笔持更c著自己白皙的下巴,她的眼珠轉啊轉的,不知道在轉什么壞主意。
“劍平哥哥,你回來啦?”就在她想著名目的當兒,門口有位少女滿臉驚喜地踏步進來,但轉瞬看到手捧賬簿的白毓錦時,少女的臉色微變了一下,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表姊,原來你也在這里!
白毓錦將賬簿翻得嘩嘩作響,只用眼角的余光瞟著她,嘴里不冷不熱地回答,“嗯,月底了,該清賬了,所以我過來看看賬簿,撁际莵碚夷愕?”
叫瑩眉的少女正是白毓錦的表舅許萬杰的女兒許瑩眉,她對白毓錦有些畏懼,所以沒有立刻進門,站在門外垂首肅立后才回答,“是,我娘說他幾日沒有回家了,讓我過來看看。”
“哦?表舅為了慶毓坊的生意好幾天沒回家了嗎?真是想不到啊!彼龑①~簿“啪”的一聲撂在桌上,“不過我現在要見他一面也好難,麻煩你見到表舅的時候替我問個好,順便告訴他老人家一聲,我有事找他!
將話說完后,白毓錦便姍姍向外走出,耳邊聽到許瑩眉低柔婉轉的聲音,但并不是對她,而是對她身后的邱劍平——
“劍平哥哥,你這次出遠門有沒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沒有!
“我聽說,京都的燕子樓是最漂亮的,你去過嗎?”
“只去過一次,算是路過,不曾進去。”
“那,京都的那些小吃名點呢?你都吃過嗎?有沒有帶一點回來?”
許瑩眉對邱劍平的連連發問,讓本來走在前面的白毓錦不得不駐足回頭,挑著眉梢催促,“劍平,你不走嗎?”
“是,大小姐!睂υS瑩眉說了句告罪的話后,他匆匆追上白毓錦的腳步。
白毓錦則朝表妹嫣然一笑,無話離開。
“那丫頭對你好像很有情意!彼唤浶牡亻_口,眼神卻凝在身側邱劍平的臉上。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動容,“屬下沒有留意。”
“嗯,是沒有留意還是不想留意呢?”她沉吟道:“明年我就該出嫁了,你比我還大一歲,也該為你找個姑娘了,可是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子,我心中真是拿不準,不如你說說,我來替你參謀參謀?”
他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屬下還年輕,不急于成親,大小姐不必費心!
“哦?是嗎?不成親,難道要你們邱家絕后嗎?邱家一脈單傳已經四代了,真不知道如果絕后在你這一代,我們白家以后要靠誰來守衛!
邱劍平見她嘴里說得感慨,臉上卻掛著喜色,明明是很開心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盼著他成親,還是怕他成親,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此時墨煙從前面喜匆匆地跑到白毓錦面前,“大小姐,胡知縣親自來給您送生辰賀禮了。”
白毓錦本來笑盈盈的俏臉突然一板,還不等所有人反應,她已經重重地摑了墨煙一掌。
他陡然被打愣了,他在白府做事也有三、四年,向來很得大小姐的認可,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突然被打?
“你心里不明白我為什么打你?那是因為你這小子最近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我白府里何時容得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自以為得了我的寵,所以就不把家規放在眼里了嗎?”她冷聲的道。
“墨煙知錯!彼泵蛳,但是她已經徑直向前走去,不再理睬他了。
邱劍平隨后從他身邊走過,他一拉邱劍平的衣擺,低聲問:“怎么大小姐發這么大的脾氣?”
邱劍平的眼波蕩起淡淡的漣漪,拍了拍他的肩頭,依然和平時一樣寡言沉默地離開了。
墨煙怔怔地跪在那里,直到許瑩眉走過來扶起他,還親自幫他揮土,“大小姐的脾氣越來越大了,就算你跑了喊了,也不至于打一巴掌這么重吧?”
他尷尬地呵呵干笑著,臉上火辣辣的疼。這一巴掌的確來得有些莫名其妙,而劍平大哥拍他肩頭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安慰?讓他自求多福?哎呀,做人奴才真是可憐哦。還好,沒有讓茜草看見他挨打,否則就丟人丟大了。
揮完了土,她在他耳邊柔聲問:“墨煙,聽說你現在總跟著劍平哥哥?”
“。颗,其實也不能這么說啦,我只是有時候替大小姐跑腿,替劍平大哥做點事情而已!
“那,這一次你們一起出遠門,你一定幫劍平哥哥做了不少事情吧?”
“啊……哎呀,說起來,我還有事沒干完呢!
墨煙是何等聰明的人,隱約感覺到她話里有話,立刻找了個借口跑掉,只留下許瑩眉站在原地,本來人如其名的一雙秀眉幾乎打成了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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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奇怪我為什么打墨煙?”白毓錦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動和邱劍平說話,他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大小姐自有安排,劍平無權發問!彼@樣說,其實就是點明他已經知道她的心思。
她微笑道:“不過不知道墨煙那小子明不明白!
“他現在未必明白,以后總會明白的!
“不過,瑩眉這個丫頭你可千萬別小看了,她可不比表舅那種人,心機都寫在臉上!彼f得很鄭重,“她對你如此示好,未必就真的是真心喜歡你!
“屬下知道。”眼看已走到會客廳,胡知縣正坐在廳里喝茶,他自忖身分靠后站了一些,只讓大小姐一人迎了過去。
胡知縣雖然是官府中人,但是向來畏懼白家的財勢,這次會親自為白毓錦送生辰賀禮便是在邀好獻媚。
白毓錦深知這種人的毛病,不過是想來拍拍馬屁,意圖日后能從白家撈點便宜罷了,于是笑著說:“有勞胡知縣親自跑這一趟,小女子何德何能?”
“大小姐巾幗不讓須眉,芳名廣播東岳,不知多少縣衙、道臺大人都羨慕白大小姐能在本縣,所以本縣更應該禮敬啊!焙h客客氣氣地陪笑。
邱劍平本應該隨侍在白毓錦身旁,但是眼角余光一掃,看到茜草正在對他招手,便悄悄走了過去。
“繡坊里出了點亂子,大小姐方便過去嗎?”她神情焦慮。
“什么事?”
“秋蕓她爹要把秋蕓拉回去嫁人,秋蕓不肯,父女倆就吵了起來,拉都拉不開!
他面色一沉,“我去看看!
白家的繡坊距離會客廳有段不短的路程,邱劍平快步走到的時候繡坊已經亂作一團。秋蕓的發髻早已蓬亂,滿臉淚痕,抱著屋中的一根柱子拚命搖頭,一個中年男子則怒目喝斥,使勁拉她。
他一步踏到門口,沉聲喝道:“何人敢在慶毓坊放肆?”
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很有威懾力,屋子里立刻安靜了一瞬,然后其他已經嚇得驚慌失措的繡女們一下子就把他圍起來,七嘴八舌地說:“邱大哥,快救救秋蕓,她爹要把她賣給一個傻子!”
什么?邱劍平的眉骨再沉,盯著那中年男人,“你是秋蕓的爹?”
“是,秋蕓是我女兒,我愛帶她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女兒年紀到了,該嫁人了!
秋蕓連忙哭著解釋,“不是不是,我爹是欠了賭債,要把我賣給隔壁的傻子做老婆,想拿換來的錢去還債!”
聽完事情的大概后,邱劍平走過去,右手抓住中年男子正扯著秋蕓的那截腕子,“放手!”
原先男子還不服,但驚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兩根鐵鉗硬生生地夾住,又疼又緊的,嚇得他連忙松了手。掙脫禁錮的秋蕓立刻躲到邱劍平的身后。
“就算她是你的女兒,你也無權帶她離開,她是奉圣命召選的繡女,早有明文簽訂契約,在白家要做工二十年,你逼她嫁人,便是違抗了圣命!
這幾句話簡潔有力,一字字清晰吐出,讓秋蕓的爹臉色大變,氣勢已不像剛才那樣囂張,“可是,我們又不是賣女兒給皇上,總要讓我們的女兒嫁人啊!
“若是嫁給你為她安排的夫婿,還不如不嫁。”邱劍平眼波蕩漾過一絲悵然,“身為女兒家,總是有千般的無奈,她既然做了繡女,一生促織便是她的宿命。”
“你們……你們這是強搶民女!”秋蕓的爹口不擇言。
門外有人噗哧一笑,“真是做賊喊抓賊,到底是誰在‘強搶民女’啊?胡知縣,你都看到了吧?”
沒想到白毓錦居然帶著胡知縣來到繡坊,有官老爺在,秋蕓的爹更是嚇破了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將秋蕓拉來自己身邊,幫她理了理凌亂的頭發,接著對秋蕓及所有的繡女說:“我知道你們都想嫁個好人家,不過圣旨中早有明令,‘不許繡女在契約有效期限之內私自出嫁,且繡女之家,若有女子則代代皆為繡女!@條文是很霸道,可我也沒辦法,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和皇上稟明,希望他恩許大家嫁人,但如今你們仍是我慶毓坊的人,便要遵從慶毓坊的規矩,當然,我也會保護你們的安危。劍平,請這位老爹立刻出坊,永不許他再踏進我白家一步!”
白大小姐翻臉,誰人敢說個“不”字,還不等邱劍平動手,胡知縣先笑道:“有本官在這里,這人竟還敢然闖到慶毓坊來鬧事,看來是喝多糊涂了,不如讓本官為白大小姐代理處置這不知好歹的家伙吧!
白毓錦莞爾一笑,“不勞煩大人您了,不管怎么說,這人總是秋蕓的爹,我還要給她留三分面子的!
她用自己的衣袖幫秋蕓擦去臉上的淚痕,“看看,這樣一個可人兒哭得妝容都花了,你們誰幫她好好梳妝一下?”
聞言,幾個繡女帶著秋蕓走了。
邱劍平也將秋蕓的爹“請”出了白府,站在府門口時,他忽然問道:“身為人父,逼女嫁給一個傻子去還你的賭債,你不覺得羞恥嗎?”
秋蕓的爹轉過身,呆滯的表情中帶著很深的苦澀,“其實原本我是想攬一筆銀子幫女兒贖身的,但是二十年的契約要五百兩銀子來贖,我一時間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只有……”
明白了,原本是慈父一片美意,卻因為賭博這個無底坑,而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他長嘆一聲,舉步離去,“當時如果不生這個女兒就好了。”
看著他佝凄的背影,邱劍平忽然想起幾句詩,“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但那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入宮當娘娘,千萬女兒當中也只有一個罷了。所以生女兒總是讓人看輕的,尤其是這種一生下來就注定要做繡女,遠別親人的人家,生下一個女兒更是猶如滅頂之災啊。
女兒生來便是愁,就算是巾幗英雄,總難比須眉男子名垂千古。身為女兒身,真的是很悲哀的。
忽然有只修長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只聽白毓錦的笑聲在他耳畔回蕩,“還站在門口愣什么?來看看胡知縣送的禮物里有沒有你喜歡的?”
不經意間,又被她扯了胳膊。身后這個“女兒”啊,總是與一般的女兒不同,想笑就笑、當哭就哭,看誰不順眼就會臭罵一頓,嫉惡如仇,愛憎分明,不過這個女兒也該有如其他人一樣的煩惱,或許,她的煩惱隱埋得更深,更不容易被人察覺罷了。
他因為想得出神,竟然沒留意自己是怎么離開大門的,再一轉眼,他已重新回到了會客廳。
胡知縣送的東西倒不見得有什么稀奇的,無非是討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自家既然本身就是綢緞大戶,當然不能再送衣服之類的絲織品,所以只有在金銀珠寶、古玩玉器上花心思。
邱劍平對這些東西向來沒什么興趣,不過是陪著大小姐看看而已。忽然間,有件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根看似鳳釵的飾物,但其實是一柄小小的短匕,匕刀尖細,釵頭就是短匕的把手,但并不是鳳頭,而是一片鏤空雕刻的玉葉,鑲金嵌玉,做工精細考究,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白毓錦感受到他的目光停駐,便順勢看過來,“喜歡這個?”她從眾多的禮物中將那件東西拿起來,“胡知縣還真有趣,我做壽,他送刀,是什么意思?”一反手,她忽然將這柄釵匕插在他頭上。
他一怔,“大小姐……”
“你插著還挺好看,”白毓錦對他眨了眨眼,“就戴著吧,也算是防身的一件暗器,而且這樣式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戴。”
“大小姐,但是……”
“我送你東西,你還敢拿下來嗎?”她的俏臉一板,“你是要惹我生氣,還是要惹我哭給你看?”
她向來喜怒無常,但是哭倒不?。他跟隨大小姐多年,只見她哭過一次,那次是她的親娘過世,她在母親的床榻邊哭了整整一個晚上,他也整整陪了她一個晚上。
他不怕她哭,可是她那傷心欲絕的目光和欲墜非墜的淚水的確讓他心疼。嘆了口氣,實在不值得為這件小事讓她哭,索性隨了她的心意吧,盡管他很想賭她根本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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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邱劍平睡在白毓錦內院的東廂房,這是自幼的規矩,雖然他因為自己年紀漸長,又是男子,以“不便”為由請調出院子,不過屢屢被她駁回。
白大小姐不習武功,說話又尖酸刻薄,暗地里也得罪過一些人,一年中總有七、八次有人想暗中偷襲教訓她,連累邱劍平也睡不安穩。
今夜剛剛月掛中天,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正所謂“暗夜驚飛鳥,別有異動來”,鳥兒在半夜叫得勤,自然是有外人出現。
他守在房內,等到一更天的時候,終于看到三條人影落在院中,這幾個人的步伐略顯沉重,一看就知不是高手,因為白家巨富,自然引得不少賊人注目,加上白府的守衛也不森嚴,于是這些小毛賊經常會來白府碰運氣。
唉,今夜少不得又要忙通宵了吧?
眼看那幾個小毛賊商量了一下之后,開始摸向大小姐的房門口,他便推開門發話,“深夜造訪私人宅邸,梁上君子請止步!
那幾個小賊不知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回頭一看都驚了片刻,但見他單身一人就又互相使了個眼色彼此安撫。
“你小子如果識相就別擋著咱哥們的發財之道!
邱劍平抱劍身前,“我再勸各位一句,請就此止步!
小賊們再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抽出家伙就向他撲了過去,舉刀劈下,意圖一招內將他拿下。
心中一嘆,他輕輕避過,反手點去,毋需長劍出鞘就已將那小賊點在原地。
其他兩人驚住,萬萬想不到這里會有高手守衛,情知自己打不過,于是轉身就要跑。
“站住。”邱劍平沉聲喝道:“把你們的同伴帶走!
那兩人遲疑著,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抬手一提,他將那名被點中穴道的小賊扔給他們,“一個時辰之后他的穴道自然會解開!
兩賊拉一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狼狽越過墻頭。
事情解決得還算順利。邱劍平長吁口氣,視線不由自主地在四周梭巡。
“找我嗎?”不遠處的樹梢上有個帶笑的聲音響起,“我在這里。”
“你果然在。”他瞇起眼看過去。
那人故意要避開月色,所以坐在暗影里。這神秘人總是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非常古怪,而且他每次都好像是故意坐在樹上看戲似的,分不清是敵是友。
他曾經試圖揭穿這個人的真面目,但對方輕功很好,跔得很快,漸漸地,他覺得這人沒有惡意,也就由他去了。
“為什么你每次出手都只是點到為止?若換作是我,也許會削足剁手。”那聲音里透露出一絲寒意和殺氣。
邱劍平笑了,“何必呢?他們不過是小賊,并不會傷天害理,也是為了混一口飯吃罷了!
“但他們若真的潛入白大小姐的房里,說不定會見色起意,到時候就有可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了。”
“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彼幕卮鹨琅f如平日說話一樣堅決。
樹上的人聽到他的回答仿彿笑了笑,“你還真是個忠仆呢,白毓錦有你這樣的護衛是她的福氣,不過她的脾氣太差,你給她賣命卻是屈才了。若是我想請你做我的人,你意下如何?我出的錢是白大小姐給你的兩倍!
邱劍平又笑了,像是在笑對方提出這個如孩子般的玩笑提議,“錢對于有些人來說或許很重要,可對于我……不過爾爾。”
“哦?你不要錢?那要什么?情嗎?你該不會對你們大小姐有私情了吧?”那人的語氣里充滿了好奇的探問。
他擺擺手,“長夜漫漫,夜涼如水,勸君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么不愿意和我聊天?還是怕吵了伊入睡覺?”
那人似乎還想啰唆下去,不過邱劍平已經反身回屋關上房門。
隨后樹上的人影一閃,大概是自覺沒趣,也走了。但這條黑影并沒有走得太遠,他掠過幾叢高大的樹冠、三兩處低矮的屋脊,在白府中轉了個圈,又繞回到白毓錦寢室的后面,那里有扇窗戶半開半閉,黑影悄無聲息,猶如貍貓一般飛快地跳了進去。
房間內黑漆漆的,月色也照不見屋內的情況,奇怪的是,這人在屋內走動卻好像十分熟悉這里的陳設,行走間沒有碰到一桌一椅。
終于轉到床頭,黑影沒有向下摸,反而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個大膽的賊人,難道想偷香竊玉不成?然而他的動作嫻熟自然,將脫下的衣服卷起,隨手打開床頭一只大樟木箱子,把剛換下的衣服丟進去,接著又從里面重新摸出一套換上。
最后,他抽下盤髻的木釵,長長的黑發陡然垂落于身后,他右手一伸,自旁邊的桌上找到了火石點燃小小的燭臺。
燈影搖曳,先照亮的是那一頭光可鑒人的長發,隨后是長發主人還掛在嘴角的那抹得意滿足的笑容。
白家大小姐?白毓錦!
原來,她是他,他是她,真真假假,撲朔迷離,可笑世人皆糊涂,誰人能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