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臉色陰鷙的外甥一眼,再輕輕拉開趴在他胸膛上的小家伙,狄海涅微微挑眉,發(fā)覺自己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小伊沒有哭出聲,只是猛流眼淚,無助的舉起纖臂抹去臉上止不住的淚水。
威廉臉色陰沉鐵青,同時也有些詫然。
他不得不吞回方才撂下的狠話,原來漂亮小子口中的救星確實不是什么丑男,是俊到爆,酷到發(fā)暈,而且還是他的小舅!
“你口中的救星就是他?”威廉瞇緊雙眸,咬牙切齒地問著小伊。
小伊緊瞅著狄海涅,恍然地點頭!敖K于能再見到你了……”
當下,威廉繃緊的俊臉差點凍成冰雕。小伊仰看小舅的那種神情和眼神他并不陌生,想當初,被小舅拐跑的死老百姓夏雨潮也曾經在威廉古堡用相同的目光望著小舅。
就是那種完全傾慕,甚至愿意犧牲一切的目光。
狄海涅淡淡回睨著威廉,“你趕她走?”
“才不是!是他……”威廉慍惱地反駁,旋即又狐疑地來回瞄著他們兩人,慘白的俊臉忽地扭曲,“靠,小舅,你居然搞外遇,而且還是跟男的!”
狄海涅雙眉微皺,輕瞟著一臉心虛的小伊,唇畔微微彎起頗具興味的淺笑,縝密敏捷的思緒迅速地將情況弄清楚。
看來,羅蘭家自恃最聰明狡猾的小子竟然眼拙到這種近乎瞎子的程度,虧某人平日還常愛夸耀吹噓自己有多么“冰雪聰明”、“俊美靈秀”,是“翩翩無敵美少男”、“羅蘭家族歷年來最多智的繼承人”……
鼻端逸出一聲輕嗤,狄海涅開始覺得一件原本頗為無聊,還得要他這個已經退休的殺手出面解決的麻煩事有點意思了。
不過,他無意點醒某個笨到極點的蠢蛋,決定把精采部分留給這個蠢蛋將來自行察覺,那可能會是足以列入羅蘭族譜,流傳好幾世紀的一大蠢事。
“目前,她是我的最新任務,你最好少過問!钡液Dp攬過小伊,習慣性的噙著抹意味不明的淺笑,看在威廉眼里卻像極了是暗自竊喜的笑。
瞇緊的眸射向狄海涅微搭在小伊肩上的大掌,醋海不僅生波,還刮起大風浪,憑什么原本屬于他的福利現在竟然變成小舅的,什么跟什么嘛!
“所以,‘他’會出現在威廉古堡也是因為小舅的介紹?”
狄海涅催促著小伊進屋,遞了個“你有什么不滿?”的眼神給擦肩而過的外甥,壓根兒沒打算回答。
威廉瞪著那對“奸夫淫男”的背影,怒火直飆至最高點。
去他的!弄了半天,漂亮小子根本就是有意圖地住進來,目標很可能就是小舅,難怪面對他這個史上最完美的美少年時都絲毫不動心!
媽的,他有沒有這么背!
“別像個傻子站在那里,快給我滾進來!钡液D仡^對一臉憤恨的威廉道,眸中閃爍著一抹笑意。
看來,他隨便一個舉動就能挑動威廉的妒意,事情也許比他所想的還要有趣得多。
威廉悶悶地蹺著長腿,端在手里的那杯紅茶不知道已涼了多久,臉臭得像剛摔入糞坑。
從沒想過自己會陷入這么悲慘的局面……對,沒錯,他在嫉妒,而且是瘋狂的嫉妒!
眼前的畫面讓他雙手痙攣,直想摔杯!
“你不應該再碰這些東西,那會暴露你的行蹤!钡液D犓戚p描淡寫的語氣實則再嚴峻不過。
小伊懺悔的低垂著蒼白的臉,但總是被動的她卻一改常態(tài)的說個不停。
“我需要錢離開這里。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直幫助我,能提供這個暫時棲身的地方,我已經很感激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彼銎鹉槪杏兄鴿鉂獾木茨。
喀啦一聲,斷裂聲傳來,握在僵白修長手指上的杯耳出現龜裂的斷痕,威廉額上青筋浮起,倏地拍桌站起身。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變態(tài)啊,我小舅是男人,你也是男的,干嘛這樣看著他,而且他有老婆了耶!”沒資格發(fā)飆的家伙顯然已經忘了自己先前的那些舉動也很符合他口中對變態(tài)的定義,甚至還遠遠超過。
小伊微愣,有些悵然地覷著狄海涅。
“還記得資料上的最后一項嗎?”觀察力敏銳的狄海涅顯然早已察覺她眼里的傾慕。
她悵惘地點頭,早將那些簡短的資料記在腦海中!胺靠腿栂挠瓿薄渑际恰
他接口道:“我正是狄海涅,也是威廉的小舅!
濃濃的失望涌上心頭,小伊垂下雙睫,借以掩去難過的眸光。原來如此,難怪狄海涅會讓她住進威廉古堡,這也解釋了為何她常覺得威廉某些神韻神似狄海涅的原因。
完全插不進他們模糊對話的威廉氣得俊臉轉為慘綠。搞什么東西,小舅和漂亮小子到底有什么淵源,他們之間像有著共同的秘密似的,怎么看就是很曖昧。
好,他考慮等會兒就撥通越洋電話,教夏雨潮快來看緊她的老公。
“停止,這是我的地盤,你們不能當著我的面說一堆我聽不懂的話!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毙∫僚葬宓钠鹕,以為威廉不高興她留下。
她立即轉身欲離開,雪腕卻驟然讓一只鐵臂握住,那種熟悉的溫暖與傳來的香氣令她心神一震,遲疑地回眸,果然是臉色陰郁的威廉拉住了她。
“你想去哪里?我有說你能離開了嗎?”威廉沒好氣地睨視著她。
“我知道你不能忍受我犯下的錯……”
“只要你把話說清楚,本美少年也許勉為其難,可以稍微忍受!编藕,看來抬出小舅已婚的事實有助于毀滅這小子對小舅的憧憬。
小伊惶惑地瞄向一臉漠然的狄海涅,顯然他并未打算出面介入威廉對她的逼問,她唯一的選擇只有據實以告。
發(fā)顫的輕柔嗓音只好開始敘述,“我是從一個叫薛爾頓的城鎮(zhèn)逃出來的,是他救了我……”
威廉不顧形象地爆凸雙瞳。拜托,這算哪門子的解釋?隨便找一個小學生都能說得比他好。
“說清楚,薛爾頓是什么樣的城鎮(zhèn),你為什么要從那里逃出來?”
“那里……是聞名的毒窟。”她不敢直視威廉熠亮的雙眼,膝頭微顫。
“毒窟?”威廉半瞇起眼,開始將小伊過人的嗅覺和遭遇聯想在一塊兒。
“說得簡單一點,薛爾頓是世界上交易量最大的毒品來源地,每天都有上千噸的毒品流通世界各地,象是哥倫比亞、古巴、墨西哥……”她厭惡介紹自己的背景,更恥于承認自己來自薛爾頓,這污穢不堪的出身彷佛一記無形的丑陋烙印,永生相隨。
隱帶畏懼的晶眸緩慢地抬起,她得拿出極大的勇氣才敢看向威廉專注聆聽的臉。
果然,他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睛內蟄藏著一抹厭惡,這種眼神她并不陌生,知道她來自那種墮落地獄的人,都是拿這種眼神看她。
“所以你也……”威廉開口道。
“沒有!”早猜到威廉會這樣反射性詢問,她激動地駁斥!半m然我在薛爾頓長大,可是我從來沒有嘗過那些東西!”
情緒過于激昂,疲弱的她因一時支撐不住而搖晃,重心驟失。
一雙臂彎毫不遲疑地橫向前,接住側倒的纖軀。
等回過神時,俯望著躺在臂彎中的蒼白臉蛋,威廉緊皺眉頭,低咒了幾句,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
剛才那一瞬間,他根本沒想過要接住小伊,可是手臂卻不聽使喚,彷佛有了自我意識般在那一刻騰躍而出,太失常了。
他是自私自利的狄威廉,才不會因為同情而出手援助他人,但剛剛……
小伊睜開眼,望向神色復雜矛盾的威廉,又露出那種能輕易瓦解他心中那道高不可攀的傲墻的靦觍笑容,雖然這次還揉雜了一絲絲憂郁,但摧毀傲墻的威力卻更加驚人。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她虛弱但誠摯地道。
“說什么鬼啊你,你以為自己很輕是不是?”好吧,這句只是加減喊爽的,說實話,這小子確實是挺輕的,連他這個號稱弱不禁風的美少年都抱得動。
聞著曾經讓她感覺到刺鼻的淡淡香氣,她忽然覺得好安心,現在,除了真實的性別外,在威廉面前,她終于不用再感到心虛。
“喂,你別乘機賴著不起來!”罵歸罵,他的雙臂卻攬得更緊。
“威廉,真看不出來你有這么好心。”驀地,廳內飄來一句很冷的譏諷,嘲笑意味相當濃重。
威廉一愣,差點忘了還有個閑雜人等在場,趕緊想扔開懷里的身軀好撇清,偏偏十指又背叛意志,不愿松開,俊臉微漲成豬肝紅,目光閃爍著狼狽。
半晌后,某道比例修長,向來秉持優(yōu)雅為上的身影,很孬地又以極丑的姿勢想遮羞似的拽摟起懷里的人,飛快的消失在階梯另一端,逃避的意味再明顯不過,終于使冷眼旁觀的狄海涅露出莞爾的笑。
小伊一直覺得威廉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之前一直說不出來,現在她終于知道了,威廉自戀又愛美,俊美偏瘦的外貌與體型都和王爾德筆下的美少年格雷極為相像,嚴格說來,他簡直就象是本尊從那本書里走出來。
自從狄海涅住進來后,威廉對她的舉動收斂了不少,不知道是因為狄海涅的緣故,還是因為知道她的背景之后,不太愿意靠近她。
她覺得心里有點悶,但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總覺得日子少了點什么。
像此際,威廉又賴在老位子上看租來的恐怖片,狄海涅在陽臺那兒講著宛如天天例行公事的甜蜜越洋電話,而她依舊習慣性地穿著一襲偽裝成小男生的寬松衣褲,坐在樓梯的第一階上,撐著雙腮,略微失神的目光在電視熒幕和沙發(fā)上的側臉兩者之間游移。
霍地,威廉像感應到那帶著幽怨的目光,冷不防地環(huán)視偌大的客廳一圈,橫瞥過階梯上的那張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