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是疲倦,全身也酸痛不已,云青蘿還是早早就起床了。
新婦第一日清晨要敬茶給公婆,這是代表媳婦徹底融入丈夫家的第一步,萬萬馬虎不得。
枝兒和葉兒早早就過來伺候,見小姐一副嬌慵模樣,相視一笑。
看起來小姐的洞房花燭夜過得很是美滿,而小姐鎖骨下和裸露在手臂上的青紫吻痕,更是證實了昨夜是如何激~情四溢。
兩個丫鬟為自己的小姐感到高興,不免就心情愉悅,喜笑顏開。
“小姐,昨夜奴婢向園子里的嬤嬤打聽過了,原家的幾位少爺,二少爺并不在府中,據說正駐守邊關。三少爺和四少爺倒是都在,還有位庶出的小姐,閨名是宜之,年齡在二少爺和三少爺之間。一會兒給他們的見面禮,其他人都可以按照咱們預定好的,就是那位四少爺,只喜歡各種香囊,尤其是紫蘿香囊,幸虧以前小姐也繡過紫蘿花兒,昨夜奴婢們緊趕著做了一個出來。”枝兒一下子就說了一大番話。
云青蘿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庇洲D頭對葉兒說:“不要梳這么麻煩的發型,就簡單盤起來吧。我聽夫君說婆婆喜歡低調,不喜歡奢華!
葉兒應了聲,便俐落地把云青蘿如瀑的烏黑秀發用象牙梳子徹底梳順,靈巧地綰起,在腦后偏上的位置盤成髻,再用精巧的纏金絲發夾固定住。
翡翠簪子和金絲琺瑯步搖比較了幾次,最后選擇了翡翠簪子,上頭還用極細的金絲銀線懸掛了兩顆紅色的珊瑚珠。
新婦第一日,自然還是選擇紅色比較喜慶吉利。
自然,身上的衣裳亦是紅色。
原本枝兒選了件漂亮的銀紅襖裙,卻被葉兒駁回。
“原家是高門世族,規矩最是森嚴,什么身分穿什么顏色的衣服,一點也不能錯。”葉兒說。
按照時下的規矩,大紅色是正妻才配穿上的顏色;桃紅色是側室和小妾所用的顏色;通房丫鬟則連桃紅這種也不配擁有,平時就和普通丫鬟一樣,只配穿著奴婢們的藍布青衣。
如果云青蘿在第一日拜見公婆時穿了桃紅色或者銀紅色的衣裳,那才是自貶身價了。
云青蘿知道葉兒說的對,便任由她給自己選了大紅錦緞的襖裙,只是和昨日繁復的嫁衣不同,這裙花色要素淡許多,只在領子和斜襟的位置繡了暗色云紋。
因為天氣仍然清冷,出門之前,葉兒又準備了水貂短披肩為云青蘿披上。
黑色的水貂毛襯托著云青蘿白皙粉嫩的小臉兒,再襯托著她即使穿著襖裙也顯得窈窕搖曳的身段,既雍容華貴,又端莊秀美。
枝兒打趣說:“小姐真真好人才,奴婢若是男兒,怕也要被迷死了!
云青蘿斜了她一眼,枝兒卻只管掩袖偷笑。
因為沐浴之后睡不著,干脆就早起鍛煉身體的原修之返回臥室,便看到新婚妻子的笑顏如花,不由得心中一熱。
緊跟著他進來的和暖準備了熱巾子遞給他擦臉,又幫他脫下練身時的緊身衣服,換了正裝。
原本云青蘿見他進來,想上前親自服侍,不過和暖手腳俐落,處處搶在她的前頭,她也只好無奈地笑笑,袖手旁觀。
原修之像是沒注意這些,只是問:“和香呢?還不去準備些早點?”
和暖心頭一緊,不敢說和香跑去夫人那兒告狀,連忙說:“她已經去廚房那邊催了,怕廚娘做的吃食不合少奶奶的口味,說要親自監督呢!
枝兒暗中一撇嘴,假惺惺。
云青蘿卻笑說:“我除了不喜歡甜食,其他的沒什么忌口。”
“娘子不喜甜食?我怎么聽說女人家都喜歡?”原修之問。
“那夫君不要把妾身當成是女兒家好了。”
原修之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你自然不是女兒家了,是我的小婦人!
云青蘿臉一紅,輕輕扭了頭不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問:“夫君,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拜見公婆吧!”
原修之皺了皺眉,“也不知道要在那邊待多久,先吃點東西墊墊再去!
“回頭再吃也不遲,餓不壞的!痹魄嗵}說。
原修之看看天色,也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只好跟著她離開。
只是在踏出門檻時,他回頭看了和暖一眼。
和暖的心一寒,只覺得大少爺那一眼中已看清楚了她與和香的全部小心眼和小手段。
她忽然猶豫起來,不知道自己與和香的選擇究竟對還是不對?
如果惹怒了大少爺,她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到時候連鄭夫人恐怕也保不了她們。
跟隨著原修之朝中園走的時候,云青蘿這時才第一次見識到了何謂景朝第一世家。
云家雖然隨著家主的辭官歸隱,已經有些沒落,但是因為家底豐厚,所以家宅仍然非;趾挲嫶。
云青蘿原本以為自己家足夠大了,現在只見識了原家的從“東園”到“中園”這一路的景致,就已經讓她嘆為觀止。
園子的主要大路,都以大塊平整的青石板鋪就,寬敞到跑一輛馬車都沒問題;而花園中的小徑,則用光滑圓潤的鵝卵石鋪成,鵝卵石大小都差不多,鑲嵌整齊又不會滑腳,人走在上面腳底會感覺微妙的凹凸,卻又不會被弄疼,而且據說可以按摩腳底,對于很少出內宅的女人們有養生的好處。
至于那些連通各個宅院的回廊,則由上好木板鋪成,每日由奴仆辛勤維護掃抹,就算赤腳走在上面也不會沾染半點塵埃,當真光滑如鏡。
云青蘿他們一行所到的目的地,是位于中園的原氏家族主廳,敬萱堂。
敬萱堂是原氏家族聚會、商討大事、祭祀祖先的場所。而原北顧把第一日接見新媳婦的地方安排在這個正規大堂,足見他對這個兒媳婦的認可和支持。
不認可的是云青蘿的婆婆鄭氏,她陰沉著一張臉,對丈夫很是不滿。
依照她的意思,就在內院隨便見見云青蘿就是了,何必還要全家人都來敬萱堂,如此勞師動眾?
再說,在鄭氏眼里,云青蘿是根本不配在敬萱堂“登堂入室”的!
云青蘿跟隨著原修之邁入正堂,眼角余光掃過,發現屋子里已經坐滿了人,不由得有些惶恐。
她擔心自己來遲了。
原修之輕輕握著她的手,一直拉著她走到八仙桌前,按照規矩,新婚夫婦要先給祖宗磕頭,然后再給父母磕頭敬茶。
像他們這種大家族,自然舍不得讓兒子和媳婦直接跪在冰涼的磚石上,一般在磕頭之前,會有丫鬟在他們面前放上墊子,或至少也會放塊草席。
但是,鄭氏旁邊垂手伺候的兩個大丫鬟,卻根本動也不敢動,雖然她們早已準備好了墊子,鄭氏卻早早吩咐過,不許用。
連她的兒子也不許用。
對于堅持要娶一個不貞女子,并且新婚第一晚就徹夜荒唐放縱的大兒子,鄭氏是徹底怒了。
原修之抬眼迅速看了母親一眼,見她滿臉冰霜,眼含怒色,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他知道自己的這樁婚事讓母親不快,可是在他的心中,孝順父母和當父母的傀儡是完全不同的,他可以孝順他們,但是絕不會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聽憑他們胡亂安排。
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讓步,唯獨攸關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子這事,他絕不會讓半步。
他的目光沉了沉,在云青蘿的手心里輕輕按了按,然后率先跪在了冰涼的磚石地面上。
云青蘿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反應也很迅速,在原修之雙膝微彎時就已經跟著他下跪了。
即使隔著衣裙,磚石的透骨寒涼還是讓云青蘿打了個冷顫,但是她立即制止住了自己這種顫抖,隨著原修之恭恭敬敬地對著祖宗三叩首。
磕完頭站起來,兩人先是轉到原北顧的面前,重新跪地三磕頭,然后維持著下跪的姿勢,云青蘿從身旁丫鬟的托盤中取過茶水,敬茶給公公。
原北顧接過茶杯,微微頷首啜了一小口!耙院缶褪且患胰肆,希望你們孝敬父母、夫妻恩愛、友愛手足,家和萬事興!
原修之和云青蘿一起回答:“是。”
然后再轉到鄭氏的面前,兩人同樣是先三叩首,再由云青蘿敬茶。
這次鄭氏卻沒有伸手接茶杯,只冷眼打量著云青蘿,見她面如芙蓉,眼似秋水,嘴唇甚至還有些微微的紅腫,明顯是荒唐放縱留下的痕跡,鄭氏眼中一寒,冷哼一聲。
云青蘿雙手舉著茶杯,此時雙手已經微微有些發顫了。
原修之低沉著聲音喊了一句:“娘!”
聲音很低,話也簡單,眼神中的警告之意卻極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