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做皇后,我想當(dāng)?shù)氖瞧拮,有個一心一意待我的夫婿。”見他神色更冷峻,她也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這種實(shí)話,他怎么會愿意聽呢?
“現(xiàn)在是在嫌棄我后宮女人過多?”他板著臉說道。
“不。”她抬手撫著他臉龐,苦笑道:“您是什么樣的男子,想要什么樣的女子不可得呢?此事甚且不分男女,我的皇姊除了駙馬之外,亦有十多名夫婿依寵愛程度不同而封爵。依您的權(quán)勢,您甚至可以算是節(jié)欲了。是我貪求了。”
“不,你不夠貪!
“我貪的。”她將臉埋人他胸前,“貪您陪我時,我的溫暖、我的好眠!
“為何你不再貪多些?”為何不貪后位、不貪不許他離開?
“那陛下便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讓我為所欲為了!
“你——”
“我希望您能擁有最好的一切!彼持篙p點(diǎn)著他的唇,沒讓他開口!叭裟阈脑试S,臣日后替后妃造冊完畢,讓您選出中意人選后,便召辦一場宴會。您可以不現(xiàn)身,暗中觀察她們的心性。臣以性命擔(dān)保,會替陛下選出最適合的后妃人選——”
黑拓天狠狠咬住她的指尖。
她疼得眼淚滑出眼眶。
“不要在我面前稱臣!”黑拓天啦哮。
“如果我不再是臣,我在陛下身邊就沒有位置了。”
“朕允許你有,是你不愿。”
“何苦呢?我能不能活過這一年都是問題……”
“他們都說南褚鬼醫(yī)必有法子醫(yī)治你,也許他沒死!”
“鬼醫(yī)師父自從進(jìn)入‘無我叢林’后,已有五年沒有消息,多半是兇多吉少了。他從來不是那種會韜光養(yǎng)晦之人,若發(fā)現(xiàn)稀有藥草,他便想找人醫(yī)治試療效!
“天下之大,我不信沒人能救你!彼p握住她的下顎,溫著那冷涼。
“生死有命。我一生有您如此在乎,已是幸運(yùn)至極。”她握住他的手,只愿能安撫他的怒氣。
“為何不問我北墨與南褚的戰(zhàn)事?你不怕不擔(dān)心?”
“陛下不提,便是一切順利。我心雖有所懼,但絕對相信陛下!彼诎追置鞯捻右凰膊凰驳乜慈怂劾。
他將她拉回胸前,低聲說道:“我交代北墨行軍所過之處,不得擾害百姓。寬以待俘,不得強(qiáng)取財富或侵犯南褚男女。不過,若有試圖反叛北墨者,仍是一律格殺毋論!
“多謝陛下!彼龑⑺氖掷酱竭,印下一吻。
“真有謝意,便用我想要的方式謝我!
“陛下,臣愿長伴您左右,只求您不要讓臣看到您與后妃之間的親密。臣是人,會心痛。”
“莫非我便不是人,就不能迎娶我心中所欲之人?”他眼色一冷,甩開與她交握的手。
“您是皇上,該以大局為重!
“那你說,朕該如何待你?”
“讓我離——”
“休想!”
下一瞬間,黑拓天將她壓回榻間。
她仰頭看著他,見他益顯清瘦的臉龐,輕嘆了口氣——國務(wù)和她,都讓他擔(dān)憂。
“您這是何苦呢?”她撫著他臉龐。
“我不以為苦。”
見他一臉執(zhí)著,她輕咬了下唇,低聲說道:“陛下莫要再這般偏心于我了,否則以后旁人一提及我,都要將我當(dāng)傾國妖姬了。而他們?nèi)粢娭遥欢〞J(rèn)為以我這等品貌,八成是對您施了什么妖法!
“你知我寵你,也就夠了!崩^銘黃錦被為她蓋上,手卻被她握住了。
“我若不知,便不會寧愿受苦,也希望您能做出最好選擇!焙退f了這么久的話,她確實(shí)有了些倦意,于是閉上了眼,手卻仍握著他的沒放。
說要他讓她離開,但她知道自己其實(shí)沒那么灑脫。她向來只做自己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可這一回她的私心卻不顧一切地留了他。畢竟,時日不多了啊。
“睡吧,我陪你!焙谕靥焯鹚氖址诺酱竭呉晃。
“你還有很多事……”她睜開眼,大局為上的個性還是讓她抽回手,改推著他。
“呼。”黑拓天上榻躺到她身邊與她并肩!笆裁炊疾灰耄妥屛覀冞@樣躺著。”
褚蓮城半側(cè)身面對他,旋即將自己投入他懷里,緊緊地挨著。
是啊,就這一回,讓他不要是皇上,而她不要把家國百姓擺在最前頭;就這一回,他們只有彼此的陪伴。就這一回……
數(shù)日之后,戰(zhàn)報透過北墨長年建立的密報快馬方式,一日一傳——北墨攻城的第三日,南褚士兵以熱油倒城墻的方式阻止北墨軍隊(duì)登城,可南褚鬧饑荒,竟窮到連油也沒法子倒得周遍,墨青一看這陣仗,便故意讓軍隊(duì)假意攀城,讓南褚在當(dāng)日即油盡,便連夜里城墻上的火燭也稀落得如同鬼城。
這樣的南褚,在第四日便不敵北墨大軍的攻城,三處城墻先后被攻破。墨青進(jìn)城之后,領(lǐng)著三千精衛(wèi)直奔皇宮,輕易便擊敗皇宮衛(wèi)尉軍,扣住了正準(zhǔn)備帶著一干人逃往“無我叢林”躲避的女皇褚櫻丹,逼她棄國投降。
南褚軍隊(duì)全被嚴(yán)密看守著,北墨軍隊(duì)則開始發(fā)糧給百姓。百姓像是被北墨這次快速的攻打給嚇呆了,還沒人做出劇烈反抗……
以上是這幾日軍方傳來的密報內(nèi)容?珊谕靥觳皇莻只聽片面之詞的君王,各地官員及御史對于此次進(jìn)攻南褚的密折亦在同時進(jìn)到他手里。
黑拓天將官員及御史的這部分事務(wù)全交由褚蓮城處理,讓她整理出一份梗概。褚蓮城此時若想掩蓋任何訊息,是完全可以只手遮天的。
可他知她亦知,她不會那么做.,因?yàn)樗跒槟暧讜r的自己贖罪,而他讓她來處理這件差事的原因亦在此。她對南褚百姓有著他所沒有的情感,她能從奏折間看到多一些的民間疾苦,能多護(hù)著南褚一些。
可褚蓮城的身體畢竟不比常人,幾日下來,總在晚膳之后便要睡倒在紫極宮外室。
于同此時,黑拓天進(jìn)門時,看到的便是她臥在榻上的睡姿,身邊還堆著如山高的奏折。
“陛下……”她睡得淺,一聽見聲音便掙扎著想起身!拔以趺从炙!
“累了便睡,有何不妥!彼陂竭呑,壓著她不讓她起身。
他讓太醫(yī)在她晚膳里放入輕量安神藥,便是要她好好休息。
她沒起身,把頭挨到他腿上靠著,輕聲問道:“南褚那邊可有新消息?”
“明天會有一些北墨官員抵達(dá)南褚,負(fù)責(zé)整頓吏治,丈量清點(diǎn)人員田地財物,務(wù)必盡快讓南褚百姓回覆正常生活!彼麚嶂l(fā)絲,輕聲說道。
“我——”
“你回南褚去也沒用,反倒徒擾民心,不利于收歸南褚為州郡罷了!彼不懂她的操心嗎!
“那……我能去探望尚賢殿下嗎……”
他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如今為了收集各方對南褚的建言,并且整頓南褚變成北墨州郡一事,還不夠忙碌嗎?”
“忙和關(guān)心他是兩碼子事!彼f。
“他復(fù)原狀況良好,你舅父每日前去看診,說他已經(jīng)能站立!彼鏌o表情地說。
“太好了!彼恍,不由得看向門口,像是已經(jīng)看到柏尚賢能夠再度行走的模樣。
“誰允許你跟朕說話不看著朕?”
褚蓮城回頭看他沉郁臉孔,撐坐起身,捧著他的臉,笑著說道:“看著呢看著呢!
“放肆!彼伤。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發(fā)火,攬著他的頸子,伏在他肩窩處笑道:“臣失禮了!
“既知失禮,那朕這就處置你。”他狠攬過她纖腰,一個翻身便將二人帶入床榻間。
她才低呼出聲,唇便被他覆住。
他在她冷涼唇間嘗到藥味,鼻尖也盡是她身上淡淡的藥香,探手入她寬大衣襟內(nèi),撫過她的冰肌玉骨。
“我……身子……”她身子微顫,在他唇間喘道。
“太醫(yī)說只要不太過激切,可以!
“你……居然問御醫(yī)這種問題!”她辣紅了臉,覺得再無顏見那些御醫(yī)了。
他笑著扯開她衣襟,雙唇隨之而下,吮吻她的柔軟。她總抗拒不了他,終究在他身下與他纏綿,在歡愉中生生死死了幾回。
知道她體力不佳,他也就只縱情一回,便放開了她。
看她無力地偎在他身側(cè),正是他最愛的嬌弱姿態(tài),再狠狠吻了她一回后,裸身抱起她,走至側(cè)房里那處已注滿了藥湯的白玉浴池。
藥湯脂滑,她又累得在他懷里輕顫,引得他幾乎無法再忍。握著她的手至他的昂揚(yáng)處,讓他紓解了一回。她臉紅似血,就著他的手勁起伏,目光完全無法從他臉上的如醉神情上移開。
他盡興之后,攬著她倚在浴池之間,她羞得不敢再抬頭看他。
“動情了?”他挑起她的下顎,咬她的唇!澳蔷桶焉碜羽B(yǎng)好,朕就賞你盡興!
“你……您……說什么呢!”她羞得捶他。
“難道你不想要我?”他攪過她往身上一貼,二人無一處不熨合著。
她難耐地動了下身子,卻見他眼中火炬又起,立刻推他胸臂說道:“我……該休息了!
“也是!痹掚m如此,但他仍是看了她好一會之后,才許她退開!霸僬垓v下去,我們都難受。”
黑拓天打橫抱起她,拿過故在一旁的布巾將她全身裹住。他則套上輕便袍衫,喚來她的侍女進(jìn)來服侍她。
等到侍女服侍完畢,將她送上睡榻之時,她已是頭一沾枕便歇了。
她累了,睡得也沉,連他上榻摟她入懷都未覺。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想起墨青說他在南褚翻天覆地地找鬼醫(yī),卻始終沒有半點(diǎn)消息;聽聞進(jìn)去“無我叢林”的人至今無一人生還。至于太醫(yī)院能找到的各地解毒高手,也都說即便毒可解,可臟腑已無法重生。況且,至今沒人能斷言她體內(nèi)的毒是何種毒,甚至她服用的“萃仙九”成分也無法知悉……
她看似平靜,可他知道她其實(shí)正努力地用她最后的生命去成全想做的事。雖然她可以這般安然等死,但他不行!
天下他都能得,沒道理留不住她!
黑拓天瞧她瞧到眼倦,嘆了口氣后便也躺下與她并肩而歇了。累倒了,就什么事都沒法子做了。為了她為了天下,該休息時,他會休息的。
“陛下,可醒了嗎?”天色未亮,夏朗在門外喚道。
“嗯!
黑拓天應(yīng)了一聲,身子才一動,她就醒了。
他壓著她肩膀,不讓她起來。“你再睡一會兒,一會再讓太醫(yī)把個脈!
“我不累……還有很多事要做……”
“既然不累,那就陪朕在早朝前再做一回!彼,邪邪一笑。
“你……您……”她睜大眼,捶他一下。
知道他是縱容她的,否則她老這樣你您不分,早不知道被砍頭多少次了。
“再睡。”他伸手覆住她的眼。
“嗯。”她在他掌間印下一吻,閉上了眼。
他放下紗帳,走到一旁的屏風(fēng)后,由著夏朗領(lǐng)著內(nèi)監(jiān)為他凈身盥洗,而后換上朝服,大步離開內(nèi)室。
褚蓮城聽見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之后,原本是想起身的,偏偏體力耗盡,于是迷迷糊糊地又沉人了睡鄉(xiāng)——夢中的她被囚在紫極宮里,在窗內(nèi)看著他神采飛揚(yáng)地迎娶一個細(xì)眼杏眼,姿容艷絕、身著鳳凰紅羅吉服的女子。
他低頭吻去女子唇上的胭脂,女子笑容明媚地挨在他懷里,纖梠揉罟他胸膛,側(cè)耳對他說了些話。
褚蓮城知道自己正在作夢,但她醒不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黑拓天對那女子說道:“何必與她一般見識。朕不過是嘗個鮮罷了。來人,將褚蓮城押人大牢……”
一瞬間,褚蓮城便回到了當(dāng)年那個囚她的刑室。她全身被捆綁,懸在半空,痛不欲生。
“咳……咳……”
褚蓮城睜開眼,既而低咳出聲,咳到胸背處痛得像是被人重重毆打過一回,咳到她徹底從夢中醒來。
她拿出綃巾緊掩住口,一股血腥氣從胸腹竄上,令她又嘔出了血塊。
不到十天期間便又嘔出了血塊,是在提醒她時間不待人了嗎?
那她得快些起身,她還有好多事沒做啊。褚蓮城拿過綃巾拭唇,在氣息平息后,緩緩起身。
她愛人的方式,是不要對方因她而悲傷;所以,她希望黑拓天不要因?yàn)樗碾x世而難過。他有家國要守護(hù),因此她得再多花些氣力,找來其他人為她守護(hù)著他,即便此事會讓她心如刀割;可為了他,她會做,而且會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