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海風,李安然生出一種海闊天空的感覺。
昨晚趕了一夜的路,今日一早抵達?谏狭撕4,這會兒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她應該直接癱在床上呼呼大睡,可是海風刺骨,冷得教人直打哆嗦,睡意都跑了。
“你應該累了,怎么不回房睡會兒?”衛容淵仔細幫她將帽兜戴好,帶子重新系緊。
這丫頭太隨興了,就是風兒吹亂了頭發也無所謂,甚至還會張開雙手,說是擁抱大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理論,更慶幸她底子好,沒有因此哪兒不舒服,要不這一趟路程她肯定更難受。
“海風一吹,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崩畎踩婚]著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氣,其實海的味道透著一股腥羶,但她就是喜歡,不只是海闊天空,而是充滿了生命力吧。
衛容淵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人家姑娘一上船,恨不得縮在艙房不出來,你反倒覺得海風讓你活過來了,真不知道你腦子在想什么!
“許多姑娘不喜歡刺鼻的味道,我是個大夫,各式各樣的味道都聞過了,不覺得不舒服,自然能夠看見大海的遼闊。”
衛容淵忍不住俯身靠過去,火熱的在她耳邊道:“我的姑娘就是與眾不同!
我的姑娘……李安然又羞又甜,臉兒紅通通,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不要撩我。”
衛容淵一臉的無奈,“你是我的姑娘,我只能撩你。”
李安然撇開頭,不去看他。
衛容淵其實更想一親芳澤,可是也知道分寸,這是在甲板上,只能想,不能做。
半晌,李安然覺得臉上的熱氣散了,轉而問:“我們幾日可以到達京城?”
“三日后可以到達津口!
“津口是距離京城最近的海港?”
“對,從津口到京城要一日的車程。”
“我爹他們不知道到哪兒了。”
“我不清楚,他們的路線與我們不同,不過你放心,有祖父看著,他們肯定順順利利的進京!
“你祖父跟著一起進京?”她一直以為是衛夏護送他們進京。
“祖父確定誠親王的人離開襄州之后,便快馬追上衛夏他們,親自護送云貴妃他們回京!比舨皇菫榱朔稚橙说淖⒁饬,使敵人無法明確的做出判斷,祖父一開始就會直接護送云貴妃母子,畢竟這是皇差,怎么可能交給別人?
李安然放心了不少,衛老爺子還是比起衛夏更令人安心。
“你不必替他們操心,沒有祖父,也有整個衛門,相較之下你就危險了,如今只剩我一個人保護你!
“我有你一個就夠了啊!边@是她的真心話,無論面對什么困境,他都會用盡全力保護她,就如同他義無反顧背著她跳下山崖一樣。
衛容淵強忍著低下頭吞噬她的慾望,佯裝不悅的舉起手敲一下她的額頭,“不準我撩你,你卻來撩我,這說得通嗎?”
“……我哪有撩你?”李安然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個兒說了什么,嬌顏紅甚四月牡丹,惹得某人再也忍不住,飛快的靠過去在她臉頰親了一下。
李安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不來撩我,我一定會忍住。”言下之意,這是她的錯,當然,他也有管不住自個兒的錯,但是她不點火,不就沒事嗎?
李安然抬起右腳,狠狠的給他踩下去,他啊一聲,她冷哼一聲的轉身回艙房。
“這丫頭的力氣真大!”不過,他笑得可開心了,偷了香,今夜可以睡個好覺。
果然三日后海船就抵達津口,李安然走下船,突然心生一種回到世界的感覺,船上目光所及是一片遼闊的海洋,人在其中無比的渺小,有時會有一種要飄然遠去的心情,而此刻踏踏實實踩在地上,眼睛所見是人間一片繁華……兩相比較,其實她覺得后者更好,人本來就應該接地氣。
津口比海口還大,熱鬧的景象當然更勝一籌,小商販吆喝的聲音不絕于耳,食物的香氣當然也隨之撲鼻而來,當然,海的味道越來越遠,而肚子越來越餓,忍不住就想咽口水。
“我們去吃點東西好嗎?”李安然興奮得像個孩子,不停的扯著衛容淵。
衛容淵寵溺的點點頭,將兩人的包袱背在肩上,再握住她的手,免得她遭人沖撞,帶著她找了一家烤肉店坐下,再配上一碗菜湯,吃得肚子圓滾滾的。
“我還想敞開肚子大吃特吃,沒想到一會兒就飽了!崩畎踩徊缓靡馑嫉拿亲,好像吃太多了。
“歇會兒,待會兒你又想吃了。”這幾日看著她一日比一日食量還小,他一直擔心,如今瞧著胃口恢復了,終于可以放心了船上的伙食終究比不上陸地,第一次吃海鮮覺得鮮美,可是連吃三日,越來越食之無味,若在陸地,不想吃清淡的,可以換重口味的,各家酒樓飯館都有招牌菜,花樣可多著,吃上一個月也不會重復。
“可能吧。對了,我們怎么進京?”他們的馬車在?诰徒唤o衛春,由衛春他們走陸路進京。
“我們可能要在這兒待上四五日,先等衛春他們到了,然后祖父傳消息過來,再決定何時進京。”
“既然要等衛春他們,我們為何半路改搭海船?”
“若不甩掉討人厭的尾巴,我們就享受不了看海釣魚的悠閑。”雖然一個時辰不見得能釣一條魚上來,但是他們不必再提心吊膽,這不就值了嗎?
“他們還跟著我們嗎?”李安然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
“他們快馬加鞭,很可能比我們早一日就到達津口了,不過你放心,這兒已經進入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駐紮在此的軍隊是皇上的親信,他們不敢在這兒亂來,而且,他們只怕已經發現你是冒牌貨,不會花心思擄你!
李安然困惑的皺眉,“既然已經發現我是冒牌貨,還有必要跟著我們嗎?”
“雖說沒必要,但難保錯判情勢,還是跟著。”
這是為了預防萬一,反正閑著沒事做的意思嗎?李安然忍不住擔心了,“他們會不會惱羞成怒出手修理我?”
“他們會惱羞成怒,但這會兒可不是鬧事的時候!彼恨不得他們鬧事,然后落在他手上,他就可以指證誠親王了。
李安然猛然兩眼一亮,“這是說,我們可以在津口玩上四五日嗎?”
衛容淵笑著點點頭,不過忍不住潑她冷水,“津口很熱鬧,你想尋便宜的海貨或者海外來的貨物倒是不難,可是沒什么好玩的。”
李安然聞言一怔,“沒什么好玩?”
“嗯,真的沒什么好玩,一個時辰你就可以走遍了。”
李安然瞬間蔫了,“我在津口四五日只能看人嗎?”
“這兒可以看海,你不是很喜歡看海嗎?”他們在船上的時候,她可恨不得一直站在甲板上。
“你確定這兒可以看到海?我看到的明明是……”李安然幽幽的從左到右巡視一圈,一艘艘海船撞住視線,她看到的根本是一群糙漢子忙碌的身影。
衛容淵很快就看明白了,連忙道:“你還是留在客棧看醫書好了!
李安然好笑的睞著他。
“不想看醫書,你就看我,看我養眼,眼前這些太傷眼了。”
李安然羞紅了臉,撇開頭。
“走吧,京城不比襄州,這兒冷多了,我們先去買幾身衣服,再去客棧,晚一點可以出來瞧瞧,這兒有夜市!
李安然點了點頭,看著衛容淵拿起醫藥箱,背起兩人的包袱,披風整個往后垂掛,最后再過來牽她的手……她感覺自個兒像是泡在蜜里,不禁甜甜一笑,化被動為主動,轉過來牽他的手,兩人隨即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漫步而去。
當誠親王在通州張開大網等著擄人時,衛紀明護衛著云貴妃他們繞到北邊再南下京城,這會慢上好幾日,但是更為安全。
進了京,衛紀明立馬透過管道遞送消息進宮,等候皇上安排,可沒想到皇上竟迫不及待悄悄出宮,親自來到衛門。
一別相隔五年,皇上等不及了,午夜夢回,她的控訴一次又一次纏繞心頭——
“四爺,難道你不擔心就此一別便是天人永隔嗎?我不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寧可跟你一起赴死,也不要偷偷躲起來茍活,為何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四爺來得可真快!痹葡娴目跉夂芾,無論她對四爺是否有誤解,等了那么多年,她的心真的冷了。
四爺……夏元昊回過神來,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真好,他還是她的四爺。
夏元昊緩步來到她面前,口氣帶著寵溺和無奈,“你還是一樣!
云湘討厭他這種自以為是的樣子,“我不一樣,五年前我愿意與四爺一起赴死,而如今我只想平靜度日!
“你還是一樣,一鬧別扭,就恨不得從此跟我不相見。”
“……”沒錯,她是一個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他已經是一個背叛者,她就再也容不下他。
夏元昊很無奈的嘆了聲氣,“我想不明白哪兒錯了,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們的孩子,我想保住你,也想保住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這樣的心情你難道不能了解嗎?你不也期待我們的孩子嗎?”
云湘還記得剛懷孕時,歡喜得晚上睡不著覺,這個孩子盛滿了他們的期待,可是……“有我,有孩子,但是沒有你,還是破碎了。”
半晌,夏元昊只能輕輕的道:“對不起,我只想盡全力保住你們!
“幾經生死,我只覺得是你將我們推向死亡,只是老天爺憐惜,我活下來了!彼皇窃陉愂鍪聦,沒有老天爺的憐惜,遇見李承何,他們早是一堆白骨。
“我沒想到陳武會背主!钡玫叫l容淵傳來的消息,得知陳武出京之前就遭到收買,他立馬趕去見陳武,想要從陳武口中查明真相,可是來不及了,陳武已經搶先一步吞下毒藥自盡。
“陳武背主嗎?還是,那是四爺的意思?”
夏元昊微瞇著眼,“你認為是我的意思?”
“若不是四爺的意思,云荷怎么會進宮?”這是云湘最難以接受的事,當他們母子還流落在外時,他卻迎云荷進宮。
“這是武陽侯的意思。”關于這件事,夏元昊也惱極了。
武陽侯不急著找女兒、外孫,而是急著另外塞人進宮鞏固武陽侯府的地位,他心里可不好受,可是初登大寶,他需要武陽侯的勢力,只能同意云荷進宮。
“我爹?”
“你不必感到意外,當時京城暗潮洶涌,纏綿病榻的王妃眼看快不行了,你又下落不明,后宮沒有一個可以主事的女人,各家權貴如何能按捺得住不送人進宮?武陽侯看著大伙兒送人也急了,提出再送一個云家的姑娘進宮。”
聞言,云湘知道自個兒不應該意外,權貴之家利益至上,親情次要,只是,她是爹手把手帶大的,以至于她以為……她還是太天真了。
頓了一下,她試探的問:“云荷一直惦記著四爺,難道四爺不知道嗎?”
夏元昊微皺著眉,“這是什么意思?”
“云荷心儀四爺許久,每次四爺陪我回武陽侯府,她總會出現在四爺面前,四爺不可能沒注意到!
“我沒想那么多,對我來說,后院不可能出現兩個同一家的女人。”
這一點云湘倒是相信,四爺不喜歡后院太亂,因為后院往往牽動朝堂,而睿王府后院的女人都是先皇塞進來的,說白了是為了子嗣,四爺根本拒絕不了,甚至為了避免后院生亂,四爺不會表現出寵愛某個女人。
“當時的情況是我若不同意云荷進宮,只怕武陽侯府會先亂。”既然已經知道她的心結,夏元昊當然要再一次申明自個兒的立場。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家中幾位姊妹三番兩次在我面前提及四爺對云荷的注意,暗示我四爺看上了云荷,當時我雖然不信,但是當四爺堅決要送我出京的時候,云荷還特地來勸我,教我不能拖四爺的后腿,結果隔日四爺就迷昏我,送我離京!痹葡嫠闶强疵靼琢,云荷收買家中姊妹算計她,甚至她離開的前一刻都不忘了添柴再燒一把,致使她認定自個兒離京是為了給云荷讓位。
夏元昊神情轉為凝重,看樣子,湘兒出事只怕有云荷的手筆。
云湘知道他心里有了想法,至于他要如何處置她不管,反正誰讓她受罪,她一定要討回來,要不她不會回宮。
夏元昊暫且放下腦海的思緒,追著問:“你和暄兒何時回宮?”
雖然她并未公開暄兒的身分,可是衛紀明那只老狐貍不可能看不出來……不,也許整個衛門的人都看出來了,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在未入京之前,這是變相的保護暄兒,總之,四爺得知暄兒的身分并不奇怪。
不過既然要認回孩子,她就要當個稱職的母親,擋在他前頭,除去那些不必要的攻擊。
“四爺可有想過,暄兒的身分會不會引來質疑?暄兒不像四爺,也不像我。”這不過是就事論事,有人不想她回宮,利用暄兒污蔑她是很正常的事,她倒無妨,可是暄兒一出生就遭她“遺棄”,她不會再讓暄兒受到任何委屈。
“暄兒怎么會不像我呢?唯有暄兒身上有跟我一樣的胎記。”這是進衛門的時候衛紀明提醒他的。
“……”她已經忘了胎記的事。
“你們何時回宮?”
“我還需要想想!痹坪蛇在宮里,她才不要回宮。
夏元昊縱容的點點頭,同意她再想想,畢竟他還有事情要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