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不曾做過那樣的夢了。
夢中的少年衣著襤褸,卻掩不住一身的傲骨,在當權者面前,倨傲得有如公卿大夫。
“嘖,不過是個賤民,拿什么喬!”一口唾沫飛濺在少年臉上。
夢中的少年任憑那污穢沾染在他的頰上,沒有伸手去拭,也沒有動搖分毫。
在商野,這無天也無地的北方小國,國主暴虐失道,百姓民不聊生,紛紛避走他鄉,當權者卻依然大肆搜刮民脂,又諂媚于國主的斷袖癖好,到處搜捕民間稍有姿色的男子入宮侍奉性好男色的國主。
逃吧!歡兒。娘親深夜里捉著他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氣。
身為底層的賤民,身分等同于奴隸,世襲的階級使他甫一出生,額上就被黥字。人人見了那樣的黥字,都會知道他身分低賤,可以任意欺侮。
他不識字,也沒有權力,就像螻蟻一樣,任人輕輕一踏就會死去。諷刺的是,這樣的他,竟然被商野國主看中,要召他入宮侍寢。
上有所好,下亦從之,前來緝捕他的官員見他國色天香,竟也起了淫念,意圖對他施暴。他拚命反抗,失手殺死了那名官員;而后,引來更多官差追捕。
他連夜逃亡,身后追著當權者的走狗,一路被追趕到一處懸崖上;風如此迅疾,他頭一遭如此怨恨自己的出生,恨自己生為商野之民。
站在危崖上的少年臉上掛著漠然的表情,眼中卻有著不屈服的堅毅。
既然是他的面貌為他招來禍患,那么,他便親手毀去這副相貌。臉上的傷口尚未結痂,一道傷痕從前額直直劃過鼻梁,身上染遍血污。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他憎厭這樣一個暴君橫行的國度。倘若可以,他想要推翻這樣的國家,但是眼下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已被團團包圍,唯一的選擇只剩下腳邊的懸崖。
縱身躍下時,感覺被風包圍,心中最后一個念頭是:自由了……
☆☆☆
磨得光潔的銅鏡上,映照出一張許久未在他人面前顯露的容顏。
額心隱隱作痛,他知道,是因為傷口未愈的緣故。
夢中的商野早在多年前滅亡,如今商野之民流落四方,位于皇朝與北方夷之間的商野之地,是寸土不生的三不管地帶,時常有盜賊肆虐。
由于不屬于皇朝領土,因此雖然鄰近邊城,守城將領并未整治那片荒蕪的土地。鑒于皇朝軍力強大,盜匪不敢近城侵擾,因此多年來維持著奇異的平衡狀態。
如今,他腳下所踩的,是麒麟的國土。來到這個國家后才知道,并不是每個國家都民不聊生,也不是每一個君王都是暴虐無道的禽獸。
他不是皇朝之民,也衷心期盼這樣的盛世能長遠地維持下去。
但愿在這塊土地上,百姓們都能如麒麟所說,生而平等,永遠不會有人甫一出生,就被黥上賤民的印痕。
額上的印痕提醒著他,要維持眼前這樣的安定,并不容易。
他也不確定,假若麒麟看見了他的臉會有什么樣的反應。麒麟總是一心凝視著他,也許見過這張臉后,那仰慕的眼神會隨之改變……
自卑嗎?不是的。他只是認為,自己并非麒麟最好的選擇。
“太傅。”特地前來尋他的太保,在他重新戴回面具后,出聲喊他。
待婁歡轉過身來,太保道:“師父仙逝前交代過我,倘若有機會一定要問你一個問題!痹坡撮T人由于長年遭到各國君王的迫害,因此一旦離開師門,便不再以師兄弟妹相稱,以免株連同門。
婁歡沒有回應,太保繼續又道:“他讓我問你,既然你額上的傷已經痊愈了,為什么還要戴著面具呢?”
“……”
“世傳當朝婁相若非俊美無儔,便是丑陋如斯,難道相爺竟膚淺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嗎?面具可以遮住臉孔,卻遮不住內心!碧V毖圆恢M地說:“你敢直視內心,誠實地接受自己真實的情感嗎?”
“……”婁歡這陣子被問得答不出話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上元過后,各地來使與州牧都要離開帝京,返回各自的領地了。那位天朝太子不久前竟公開向麒麟求親,猜猜看麒麟答應沒有?”
見婁歡愕然,太保很是得意的發現自己是最先來向他通風報信的人。
不待婁歡回應,丟下幾顆威力十足的火藥彈后,太保立即逃之夭夭;不料才剛走出凌霄殿,迎面便撞上一句身量高挑的紅衣男子。
“噯,太師,你也來找太傅?”
邵太師垂眸看著太保道:“不,我是來找你的。”
☆☆☆
婁歡走出學宮,只見到太師與太保相偕離去的身影。
問他猜麒麟答應明光太子的求親沒有?當然沒有。麒麟是死心眼的人,一旦認定了,就會堅定不改變。
思及此,婁歡笑了起來。
不,他之所以還戴著面具,已經不是為了額上的傷痕了。
一開始是為了避免被人指指點點,不管是嫌惡或者是同情的目光,在他而言都是困擾。后來,則是為了麒麟。
她越是好奇想看,他就越不想滿足她的好奇心。
曾幾何時,這已成為他們君臣間的游戲,而他竟然一直是享受著麒麟追尋的目光的。這種心思……跟將麒麟玩弄于股掌間有何不同?
麒麟從來沒有辜負他,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站在殿階上,婁歡等候著那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
“太傅!”麒麟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襟口,金眸圓睜,一臉驚嚇地問:“太保說你身體不適,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御醫過來!”是這陣子太過勞累了嗎?還是被她逼得太過?
“臣沒事。太保胡亂說的,陛下別當真!
“那……”沒了關心他的借口,麒麟眼珠子骨碌碌打轉起來,雙手松開他的衣襟,沉吟道:“那你可考慮清楚了,入主東宮的事?”說著,耳根飛紅,幸好衣服的領圍很高,可以稍稍遮掩。麒麟故作鎮定地問。
“陛下不怕成為笑柄嗎?倘若臣入主東宮,定會有人認為陛下被臣耍弄得團團轉,沒有自己的主見!
“或者,是太傅提心被人嘲弄?當朝宰相竟被帝王逼婚,想來也不算高明!
“婁歡自然愛惜聲譽,陛下更應該如此!
“一堆大道理!”麒麟嘖聲道:“要你一天不講這些道理,做得到嗎?”
“做得到!眾錃g回應:“只要臣不再是陛下的帝師,臣就不會再如此啰嗦!
要她免他的官?!麒麟詫異地瞪著婁歡,沉下臉道:“太傅休想!
“那么,不談這一椿,改談別的如何?陛下答應天朝太子的求親了嗎?”
宮中的消息向來會不脛而走。婁歡不在現場,卻總能掌握住局勢,對此,麒麟已經十分習慣。她眨了眨眼,反問:“太傅希望我答應嗎?”
“不希望!眾錃g坦白地說:“天朝太遙遠,真夜皇子目前又是太子的身分,不可能長年留在我國;皇朝不可一日沒有君王,臣不愿見陛下遠嫁!
對于婁歡的回應,麒麟并沒有很生氣。倘若以臣子的角度來看,婁歡所言合情合理,她更沒有氣惱的余地。只是,她難免還是希望他能說得更多情一些啊!否則這樣的勸諫跟檀春、烜夏他們所說的,又有什么兩樣?
“陛下的回答呢?”婁歡問。
眨了眨眼,麒麟扯唇道:“我告訴他,我會考慮!碑斨娙说拿,即使知道真夜不過是在開玩笑,基于他倆志趣相投的緣故,麒麟還是想留一點面子給他哪。特別是在真夜的小梨子也在現場的狀況下,她更要營造出氣氛才行,總不能讓朋友在隨從面前丟臉。
猛然轉過身去,不教婁難看見她淘氣的表情!叭绻祱詻Q不肯屈服于君王淫威的話,那么,太傅所看重的這個國家,我也不要了。屆時我以太子妃的身分嫁入天朝,不用再背負著繁重的國事,也許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呢!
說著,麒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又補上一句:“太傅也知道烜夏他們一直在我耳邊叨念東宮的事,說不定哪天我被叨念并不能煩了,頭昏腦脹之際會做出什么事,連我也不敢保證喔!
“陛下在威脅臣?”婁歡瞇起眼問。
“不,這依然是在示愛!摈梓肽槻患t、氣不喘地說:“太傅不是說找不到好理由來答應我嗎?我想太傅如此憂民憂國,為了百姓犧牲小我,成全大局,應該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吧!考慮考慮如何?”
婁歡沒想到麒麟會這么不屈不撓,而他的心,竟也不像最初時那樣無法接受這樣的決定。是因為開始習慣了嗎?習慣麒麟把“愛”掛在嘴上,每見到他一回,就說一次,使得心中沒有男女之情的他,竟也無法不動心?
背對著他的麒麟沒有看見婁歡眼中不自覺流露的溫柔神情。
“我們來比賽吧,太傅!摈梓腴_懷的語調中,帶了些許憂傷地說:“來比誰的意志更為堅定。也許我會等到你點頭答應,也許你最終會等到我的放棄。身在帝王家有多少不自由,我是明白的,即使無法事事順心如意,我也會接受!
才怪!對于心愛的男子,麒麟用盡手段,也非要教他為她牽掛、為她心動。
“麒麟……”婁歡欲言又止。
麒麟轉身邁步離去。她不會回頭的,她已經陷得太深。
☆☆☆
上元節大宴過后,各方來使紛紛離開了帝京。
真夜也即將跟隨海童將軍與西歧州牧一道出行,準備到歧州搭原船回國。
離別這一天,麒麟帶著一群隨從為真夜等人送行。
出了城門后,麒麟原該折返了,但真夜舍棄乘車,與麒麟一同乘馬前行,兩人相談甚歡,不時有笑聲傳出。到了三里亭外,麒麟原打算在此與真夜揮別,但一思及兩國距離遙遠,此番別后,恐怕是難再見面了,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惆悵。
察覺到麒麟低落的心情,真夜挽起她的手道:“麒麟舍不得我離開嗎?”
麒麟點頭!罢嬉故翘樱熑魏苤匕,以后大概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
“確實。太子真不是個好差事,想必麒麟并深有體會!闭嬉乖偻庖膊贿^的說!斑@段日子承蒙麒麟照顧,過得愜意又舒服,讓我幾乎有點不想回國了呢!
“雖然很想叫你再多停留一些時候,可因為你上回在我的臣子面前開了那個玩笑,現在他們都巴不得趕快把你送走呢。”麒麟笑著提起日前那椿求親的玩笑。
真夜卻不怎么同意地瞪起眼道:“那要不是玩笑!我是真的認為,假使要我娶妻的話,麒麟是最好不過的人選了。我們志趣相投,又有話聊,不管我做了什么,麒麟都不會生我的氣,所以我才想,如果能和麒麟在一起,日子應該會很快活吧!
麒麟搖搖頭,笑著提醒道:“你回國后可別跟人提起這件事。天朝太子向皇朝女帝求親被拒絕的事情若傳揚開來,你會很丟臉的。”
“既然如此,麒麟為何不答應呢?”
“因為真夜喜歡的人不是我呀!摈梓胼p快地說。
“……我真的喜歡麒麟!
“我也喜歡真夜,不過是朋友間的喜歡,真夜對我也是如此的。我沒有年齡相近的朋友,真夜可以算是我第一個結交的‘酒肉朋友’唷!
“哈,是嗎?那可真是榮幸啊!币稽c也不為‘酒肉朋友’的性質汗顏。因為認識麒麟的第一天,他確實是毫不客氣地花她的錢,心情地吃吃喝喝哩。
兩人閑聊著,不知不覺,竟然送到了十里以外。隨從提醒麒麟,不能再繼續同行了。麒麟也明白,送客是不能送過十里的。然而、然而……
才猶豫著的時候,京城中有快馬來報:“宰相請陛下回京!”
麒麟表情霎時凜然起來。真夜笑道:“看來是分別的時候了,麒麟回去吧。”
“不,我想再陪你走一段路!辈焕頃䦟m中來使,麒麟堅持要再送行一程。
十三里、十五里……每隔兩、三里,宮里頭就會派一個人來請麒麟回去,但麒麟都不予理會,惹得真夜笑道:“看來貴國宰相很擔心麒麟會跟我私奔呢!
聞言,麒麟也笑了出來!八_實應該要偏心。”擔心得好!
“麒麟出過海嗎?”真夜又問。
麒麟搖頭。這輩子,她都被人保護得好好的,從來沒離開過帝京,因此每當真夜描述京外的所見所聞時,她都很專心聆聽。
“倘若麒麟陪著我一道出了海,貴國的朝堂會大亂嗎?”
“應該不會。”麒麟想了又想,笑說:“我的大臣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倘若我不在宮中……呀!”她猛然領悟過來,看著真夜道:“真夜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何不趁機巡游?”真夜提議!胺凑梓氲淖o衛都在附近,又有州牧和海童將軍隨行,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我看麒麟困坐宮中,心情總是煩悶不樂,何妨伴我回鄉,到我的國家一游,去見識見識與貴國不一樣的異邦?”
真夜隨性提議,完全沒考慮到后果。
麒麟雖不像真夜這樣放縱,但是她對真夜的提議好心動!
這輩子她從來沒離開過京城,不了解民間真正的想法,如果她想守護自己的國家與人民,怎能老是坐在宮廷里,卻對外頭的世界上無所知?
在古代,天子有五年一巡狩的制度,雖然歷來的帝王沒有幾個人實行過,但也許,在不那么勞民傷財的情況下,她可以試著走出宮外,到民間去看看。
當然,她可以先回宮去跟群臣商量這件事,但倘若遭到反對呢?擇期不如撞日,麒麟躍躍欲試。
才想著,真夜又問:“如何?麒麟想不想跟我回去?”
“想。”她說,隨即喚來沐清影與海童將軍,宣布了她將同行的決定。
☆☆☆
消息傳回宮中時,麒麟已經離開了帝京。
這是她繼位以為第一次離京出行,群臣們驚訝得紛紛前往宮中,與宰相商討麒麟離京的事。
一路上,烜夏頻頻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檀春瞅他一眼!芭?夏官長何時能未卜先知了?”
“很明顯嘛!”烜夏說:“因為婁相始終不肯順從陛下,陛下一氣之下,終于決定跟向她求親的天朝天子一道離開,打算丟下我們不管了!
聞言,銧秋啼笑皆非地說:“這也太極端了吧,陛下可不是這樣的人。”
“不然陛下為何會跟著天朝太子一起離京?本來不是只是去送行而已嗎?”
檀春似笑非笑地道:“假如照你所說,現在陛下是因為婁相的緣故,才會負氣離開帝京,待會兒我們見到婁相后,你打算怎么做?”
“啊,這……”烜夏困擾地搔了搔后腦勺,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對策。
婁歡畢竟是宰相,是六部首長,他總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就范吧?
瀾冬語氣愉快地問說:“聽夏官長的意思,好像是贊同婁相入主東宮呢!
烜夏粗聲回應:“不然該怎么辦?陛下誰都不愛!”
眾人紛紛一嘆!耙彩恰!奔偃缫欢ㄒ腥藸奚脑,就只好委屈宰相了……
有人共識后,群臣一道走進凌霄殿中,并不意外見到三公聚在一起,等候著眾臣的到來。
接下來的討論中,烜夏與銧秋都建議應該趕緊把麒麟請回宮里。
但婁歡力排眾議,他說:“讓她去吧,陛下從來沒有離開過帝京,這一次,我們就再縱容她一次!
最后,群臣們同意讓麒麟走到歧州為止,并且會在出海前阻止她。當然,隨行的護衛是少不了的,暗中保護麒麟的工作,就交給統領六師的夏官長來執行。
至于一個半月后的日蝕,婁歡也已經有了對策。
☆☆☆
以婁歡大感意外的是,爾后麒麟每隔三天,就命一名隨從送來一道圣旨。
群臣們皆好奇圣旨的內容,但由于是密旨,只有婁歡一人知曉麒麟究竟傳回來什么樣的訊息。
“圣旨到!”
第九道圣旨抵達時,已是麒麟離京的第二十七日,天官府中,婁歡政務纏身,聽見圣旨到來,連忙起身接旨。
這是第九道密旨,婁歡嚴肅地接過黃綢,隨即走入內室,獨自觀看。
群臣伸長了脖子等候宰相出來說明一下狀況,然而片刻后,婁歡走了出來,對隨從道:“請夏官長為我準備能日行千里的快馬。”
隨從好奇地問:“相爺要遠行嗎?”
“是的,我要去將在外地為百姓祈福的陛下接回來!
他們對外宣稱麒麟是為了替百姓祈福,而到了某個隱密的地方齋戒清修。
百姓們不知三月初一的合朔之日即將發生日蝕,聽說帝王紆尊降貴,為人民清修祈福,也都在家設立齋堂,共同為新歲祈福。
不久之后,烜夏親自為婁歡送來能日行千里的寶馬,笑問:“陛下來旨了?”身邊還跟著檀春與銧秋兩人。
“再不去接回她,她真的要出海了!眾錃g已經換上旅行的裝束,身邊只帶著兩名武裝隨從。
歧州距離帝京約有一個月的路程,但若快馬加鞭的話,十日就能趕到。麒麟與明光太子同行,沿途不會匆忙趕路,因此若要阻止她出海,現在就必須出發。
“下官已經緊急下令給歧州水師,倘若陛下登了船,就不準打開閘門讓船出港!睙@夏說。
婁歡搖頭笑道:“那阻止不了她的!摈梓胧堑弁酰握l也阻止不了她決意做的事!拔译x京后,朝中政務暫時交由諸位代理,請春官長務必在合朔時,準備好必要的儀式。”
“那相爺呢?您也準備好了嗎?”檀春突然意有所指的問道。
不意外是心細如發的檀春問出這句話,婁歡笑道:“我會把她帶回來!
婁歡離開后,銧秋好奇地道:“不知道陛下連下了九道密旨,到底是跟婁相說了什么?”交代國家大事嗎?似乎不太可能。
“我也想知道呢!碧创阂舱f。
“該不會是情書吧!哈哈哈!”烜夏大剌剌地說。
情書?!檀春與銧秋對視了一眼,嚴重地懷疑起這個可能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