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們的壽誕除了太子因為身份特殊,會在大殿宴請賓客之外,大都只是在自己的寢宮里熱鬧熱鬧而已,司空曜這一次也是這樣。
一大清早,當太子下了早朝來到他的寢宮時,發現已經有不少弟弟妹妹都聚集在這里了。
“好熱鬧啊!彼究照χ~步進來,“二妹、五妹、七妹、九妹、四弟、六弟、八弟,你們嘰嘰喳喳地在說些什么呢?”
又是司空嬌搶先說道:“我們請三哥給我們唱一段曲子,我們這么多人來給他祝壽,他不該唱個謝客曲嗎?”
“去去去!就你鬼點子多。”司空曜蹙眉, “又不是秦樓楚館,我身為皇子,怎么能當眾唱那種東西?”
“怕什么?在這里的都是兄弟手足,誰還會嫌你唱得不好嗎?”司空嬌帶頭起哄地問大家,“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是!三哥唱滿江紅!”八皇子司空明拍掌響應。
“又沒戰亂,也不會亡國,太平盛世的唱什么滿江紅?”司空曜翻了個白眼。
九公主歪著頭,又給了個提議,“三哥,那唱個滿庭香吧。”
“這么多肉擺在你眼前,還不夠滿庭香。俊彼趾吡艘宦。
太子忍俊不禁,但看到在旁邊倚靠著五妹,面帶病容的落夕,立即關心的走上前!奥湎,怎么幾天不見,看上去這么嬌弱?病了?”
“嗯,這幾天在忙著繡件東西,所以睡得很少。”落夕心中奇怪,原來那瓶藥也不是太子送的?“太子知不知道,前幾天暹邏國進貢的東西里有一瓶叫萬年養身丹的?”
“當然知道,那藥一共有十瓶,說是提煉極難,父皇自己留下一瓶,賞給葉貴妃一瓶,我一瓶,老三一瓶,其余的給了太醫院收藏!
聞言,她黑眸一亮,“三皇子也有一瓶?”
“是啊,父皇說他整天打打殺殺的,給他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落夕心頭涌動異樣情緒,眼角余光偷偷觀望著司空曜。送藥來的人會是他嗎?若不是,又還會有誰堅持送藥不留名呢?
正在偷看,冷不防司空曜的眼神也看向她的方向,兩個人一對視,他立刻脫口問:“落夕公主是不是也要點首曲子啊?”
“唔,君請隨意!彼卣f,也不知道該答什么。
皺皺眉,司空曜將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面前的酒杯,解開衣襟,長身而起,豪放地一甩頭!昂茫俏揖统磺!”
他擊箸而歌,“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后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下面聽的人大多數都只是呆呆地聽,或者拍手叫好,唯獨司空政聽到弟弟唱的曲詞,暗暗地幽沉了目光。
司空明雖然年紀小,但讀的書最多,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三哥為什么唱這首詩?那個神女天涯原是夢說的是誰。俊
“多嘴!”司空曜夾起一個丸子隨手丟到他碗里,“聽你的曲子,哪有那么多問題?”
眾人都笑了,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就是落夕也只是用手絹掩著嘴唇,和眾人一起輕輕地笑出了聲。
太子暗暗地留意了一陣三弟,然后拍了拍落夕的手,示意她跟著自己出來。
落夕悄悄離席,走出了門,就聽太子溫柔地低聲問:“上次我請你幫我做的那件東西,做好了嗎?”
“好了。”她從袖子中拿出一件已經編織好的玉墜穗子。
接過來看了一眼,太子又送還到她手上,臉上甚至沒有一絲笑容,眼波中更蕩漾起一片惆悵的顏色,“可惜這東西現在暫時用不上,辛苦你了!
“怎么?做得不好嗎?”落夕疑惑。
“不在你,而是我要送的那個人……現在不在這里,可能送不到她手上了!
“現在送不到,可以以后再送啊。”她單純地回答,“那人離去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但愿吧,我只怕她是不肯回來了!笨嘈σ宦暎究照鹗州p輕摸了摸她的臉頰,“落夕,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年紀小卻如此善體人意,將來娶到你的那個男子,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太子哥哥別開我玩笑了!甭湎﹄y得用了“哥哥”這樣親匿的稱呼,她低下頭,“我的婚事只能憑父皇做主!
“這就是我們身在皇家的悲哀,是嗎?無法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只能任人擺布!彼賴@了口氣。“算了,這么大喜的日子,你先回去和他們慶祝吧,別掃了三弟的興致,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太子哥哥慢走。”她躬身送別,直到太子走出了她的視線,身后才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別看了,人早就走了!
她詫異地轉頭,就看到司空曜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位置。
“你怎么沒在里面?”她隨口問,不解于他的眼神和臉色為什么會那么陰沉。
“因為我很好奇啊,好奇你和太子在外面嘰嘰咕咕地說什么小秘密!彼难劬χ惫垂吹囟⒅稚系乃胱樱霸趺,有親手做的東西要送給太子,結果人家沒有收?”
“不是……”她遲疑了一下,想說是太子拜托自己做的,但是太子離開時那樣憂傷的表情,似乎又預示著在這個穗子背后的故事并不是那么適宜公開談論,所以她只是囁嚅了聲,終究沒有說。
“人家是太子,想要什么東西都可以得到,你想用這個小小的穗子就拴住他的心,只怕想得太簡單了吧?”司空曜的語氣越來越古怪。
“你說什么?”落夕也察覺到他語氣中那股濃濃的敵意,這種敵意甚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
“你已經是父皇心中的寶貝了。為什么還要打太子的主意?”
“你到底在說什么?”她的小臉也開始繃起,“三皇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你要給我安這樣奇怪的罪名?”
“奇怪的罪名?哼,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國家里送對方扇墜子就是定情的表示嗎?你剛才送給太子的是什么?”
“那不是我送給太子的!甭湎q紅了小瞼,“那是太子拜托我做的。”
“是啊,拜托你做了送給他,但是他卻反悔不想要了,只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別人。落夕公主,好歹你是父皇名義上的女兒,與我們兄妹相稱,太子妃這個位置就不要惦記了,父皇肯定會為你找一個金龜婿的!”
這幾句話說得又刻薄又惡毒,快得根本不容人插嘴,落夕在他的語速中臉色由紅轉白,驀然間青白著臉用力一轉身,快速向遠處走。
司空曜呆了呆,幾步追上去,攔在她面前恨聲吼,“我還沒有和你說完話,你不許走!”
“你想說就說,根本不顧別人的感受,我卻不是任你數落的宮女,我不想聽就不聽!”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堅決強硬,但這樣的態度卻更加激怒了司空曜,他的雙手像鐵鉗一樣將她的手臂緊緊禁錮住,“你今日必須聽我的話!”說著就將她拖拽回寢宮門口。
掙扎中,落夕衣袖中有件東西掉落出來,他低頭一看,竟然是塊雪白的男用絹帕,不知為什么,一瞬間他更加惱火,撿起那方帕子就丟向旁邊的荷花池!斑@種給男人做的東西居然還敢貼身收藏,要不要臉?”
“你!”落夕憤怒地雙眸含淚,瞪了他一眼,這一眼中不僅有憤怒,還有苦難以言說的幽怨,她奔跑著追向快要掉到荷花池里的手帕。
司空曜發現她已經瀕臨危險的池邊,急忙驚喝,“你站住!前面危險!”
但是她不管不顧地只是狂奔,池邊石頭的青苔一滑,整個人就完全栽進荷花池水深處。
司空曜雖然緊緊跟上想抓住她,奈何卻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了下去。
聽到聲息趕來的太監宮娥們看到落夕公主墜湖,三皇子站在池邊,都嚇得魂魄全飛,有懂水性的太監立刻跳入水中,拚命地將人救上岸。
當聞訊趕來的皇帝和眾多嬪妃以及太子來到荷花池邊時,落夕的臉色已經比紙還要慘白,急促地呼吸和咳嗽,太醫在旁邊把脈后稟報,“萬歲,公主嗆了水,又受了風寒,前日之病還沒有痊愈,只怕這下要出大事!”
“還不趕快抬公主回宮去休息!開藥方,讓公主趕快暍姜湯,該吃的藥一個都不能少!”皇上胡亂揮著手,又急又氣!昂煤玫慕o三皇子過生日,公主怎么會掉落到荷花池里去的?”
剛才目睹落夕墜湖的那些宮女太監都面面相覷,不敢亂說。
忽然間,司空曜越眾而出,挺直脊梁冷冰冰地說:“是兒臣推她下去的!”
“什么?”不僅皇帝大驚,連葉貴妃、太子等所有人都驚呆住了。
司空政忙道:“三弟,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币бТ,司空曜的臉色同樣難看,“我和她一言不合,就順手推她下去,我向來不喜歡她,她有今日也是自食惡果!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打在他臉上,揮掌的人正是皇帝,只見他氣得手腳發顫,罵道:“逆子!居然對你妹妹也敢下這樣的毒手!滾回寢宮去,如果落夕有個三長兩短,就拿你的命來抵!就是她僥幸活過來了,你也別想能逃過一劫!”
“兒臣從沒想過要逃!彼麃G下這一句話后斷然轉身,穿過眾人,獨自走回寢宮去,然后大聲命令,“關門!本皇子這輩子就是死在這里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