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自是春意融融,云斂鋒將妻子抱在懷里,讓她坐在他膝上,不時吻吻她、親親她,動不動便在她臉上啄一口,問她前世的事,直到馬車進入了南泉城門,兩人都訝異怎么這么快就到南泉了?明明去時就走了很久?
兩人正是情濃,自然是一時半刻都不愿分開,回府向云老太君和夏氏請安之后,云斂鋒便又跟到了青霞軒,她有點倦了,也沒在意他,便讓小青伺候她漱洗、泡腳、卸妝,小青伺候完便端著水盆退下了,不想云斂鋒竟還沒走。
“你要留宿嗎?”丁宣瑛半開玩笑地說,“今夜睡這里,以后便都要睡這里,不能上別處去睡,你可要想清楚了!
云斂鋒想到她說的一夫一妻制,初聞時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仔細一想,也不難明白,他不愿與別的男子共有他心愛的宣瑛,宣瑛若是心中有他,自然也不愿與別的女子共有他,即便是他的平妻和姨娘也不行,她也不愿與她們共有他。
丁宣瑛見他凝眸不語的望著自己,一顆心也是狂跳不已,自己這玩笑話可是帶了十足的真心啊,他明白嗎?
她知道他在大男人主義的父系社會浸潤、成長,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他能接受一夫一妻制的觀念實屬難得,要他實行,那更是難得之中的難得,但他能理解、體會她的心情嗎?
其實她很清楚,他若能做到以后不再納新人就很不容易了,要他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強人所難,不說那與他有名無實的梅姨娘,就說溫詠佩與蕭姨娘好了,她們都為他生了孩子,豈是可以輕易舍去的?
只是她仍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關。∨c他已有了那肌膚之親的銷魂,又怎能接受他的雨露施與他人?
云斂鋒從她眼中看到了極大的情緒波動,這表示她心中已有了他,他心中又喜又滿足,又怎么舍得讓她受此煎熬?
他走向她,將她擁入懷中,緩緩說道:“回頭便讓坤弘把我慣用的東西搬過來,日后都在這里睡了,不去別處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會答應,她閉了閉眼,清了清嗓子,終于能說出話來,“我可沒逼你!
多不討喜的話,明明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可要她說感謝夫君這種話,她也說不出口。
說也奇怪,與他做了真夫妻,她這才感覺心放在了實處,心和靈魂都安定了下來。
云斂鋒撫著她的發,將她抱得緊緊的!笆鞘鞘牵媚棠,你沒逼,是我自愿的,甘為妻奴。
“不過,宣瑛,你們寶島的女子會為丈夫生孩子嗎?”她口中的寶島,風土民情與大錦多所不同,不免讓他有些擔心。
丁宣瑛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沁冬進來了,不想卻撞見兩人抱著,她忙遮了眼喊道:“奴婢沒看見!奴婢這就出去!”
“站!”丁宣瑛好氣又好笑!笆裁词?把手放下,把眼睛睜開來說!
沁冬站住了,她慢吞吞地放下手,又慢吞吞的睜開眼,見兩位主子已經分開了,不免懊惱自己不長眼,進來壞他們的好事。
“老太君派人來說明兒個在沁芳軒吃晚飯,讓少爺跟正奶奶過去。”
丁宣瑛心中大致有譜,忖度著是老太君十日沒見到孫子,想孫兒了,也可能是不滿他陪她回開陽城住了十日,要替溫詠佩出氣,這些都是宅里的女人要面對的,她也不多想了,想也無益,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何況最大的靠山就在身邊,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云斂鋒也明白老太君袒護溫詠佩的小心思,他握住了丁宣瑛的手。“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丁宣瑛朝他一笑。“我不擔心。”
隔日,要到沁芳軒之前,她取了鑰匙開衣箱,取出幾樣物件來,又讓思秋好生將她妝扮了一番。
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除了從容氣度,一個人的穿著會深深影響他人的觀感,不可輕忽了。
見了她的妝扮,云斂鋒竟是看得目不轉睛,他由身后摟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好美,都不想讓你出門了!
丁宣瑛故意喟然長嘆,“唉,等我年老色衰時,這份情就會變得淡薄,最終消失不見!
云斂鋒笑道:“姑奶奶,你年老色衰時,我亦已年老色衰,到時恐怕是你不瞧我一眼吧?不成不成,待現在把你辦了,讓你不能胡亂思想!
他摟著丁宣瑛往床里去,直把她折騰得哭笑不得,輕輕拍了下他交握在她腰前的雙手!皠e鬧了,要大家等我們不成?”
云斂鋒這才罷手,但又實在想要她,便將她扳過身來對著自己,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堵住她唇瓣深深一吻。
丁宣瑛沉醉地任他吻著,心中思忖著他這古人的吻技也太好了吧?根本是法式熱吻來著,說是沒有愛過,但卻像個調情高手啊。
吻罷,云斂鋒那大手又緊緊地將她頭顱壓在他胸膛上,深深的嘆息一聲,那嘆息聲聽在丁宣瑛耳里是代表了滿足,她的心也熱了,小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環抱住他的腰,兩人就這般親昵依偎了許久,無聲勝有聲。
晚間,云老太君的沁芳軒熱鬧的擺了一桌,除了夏氏、溫詠佩,二房的洪氏和兩個女兒云彩霞、云朝霞也是貴上賓,她們是云斂鋒的堂妹,都到了議親的年紀。
此外,云老太君還破天荒連她素日里瞧不上眼的蕭姨娘、梅姨娘都找來了,蕭姨娘生的那對哥兒也來了,他們與云秀儀年齡相仿,但長得大頭方臉、粗眉大嘴又皮膚黝黑的,委實與玉樹臨風的云斂鋒半點不像,與他們的娘親蕭姨娘也沒一點相像之處,丁宣瑛看了便再次理解了云斂鋒不親兒子的原因,兩個哥兒活脫是兩個小小莊稼漢,哪里有半點富家貴公子的影子?
兩個哥兒都懼怕云老太君,縱然夏氏對他們很和善,他們還是坐不住,沒一會兒便吵著要睡,蕭姨娘便讓大丫鬟先帶他們下去了。
“親家身子安好嗎?”夏氏閑話家常,向丁宣瑛問起了丁老爺和安氏。
丁宣瑛低眉順眼地道:“多謝母親關懷,我爹娘身子都很健朗,要我代他們向老太君及母親問好,直說母親準備的年禮太貴重了,讓母親費心了!
夏氏輕輕一嘆,“那些哪能及得上我對親家一半愧意?”指的是丁宣瑛過門后便獨守束香軒,她卻無法說動兒子去親近她,讓她虛度了青春。
“鋒兒媳婦這也算苦盡甘來,大嫂就不必太自責了,我看小倆口親熱得很,適才還手挽著手進來不是?倒像新婚模樣呢。”云家二房的宅第就在隔壁,洪氏對大房的情況自然也是了解的,便笑著湊趣。
云彩霞和云朝霞都笑了起來,“娘親說得極是,堂哥和堂嫂看著便是天生一對,有夫妻相呢!
這話云斂鋒愛聽,他微微一笑!皟晌幻妹靡苍撟h親了吧?看上什么人家,盡管告訴堂哥,堂哥為你們做主!
兩人羞得臉都紅了!疤酶鐟T會取笑人,不同你說了!
幾個人說得很歡,卻也有三個人臉色黑沉,溫詠佩憋著氣,根本笑不出來,初二云斂鋒丟下她陪丁宣瑛回門,已經重踩了她一把,讓她臉上無光,回來后竟堂而皇之的搬到青霞軒去睡了,叫她怎能不恨?
蕭姨娘雖然沒溫詠佩那么恨之入骨,但也頗不是滋味,原來巴望著云斂鋒時日一久會休了丁宣瑛,將溫詠佩扶正,到時自己便可以母憑子貴,升為平妻,沒想到之前是屈居老二,現在卻是淪為老三,這地位直直落是怎么回事?這樣她何時才能將云家莊的銀庫鑰匙掌握在手里?
溫詠佩、蕭姨娘之外,還有一個人板著臉,那便是云老太君了。
其實云老太君當初是因為孫兒不喜歡丁宣瑛,所以才跟著不喜歡,而她喜歡溫詠佩的原因不過是她親自挑的親家,寧安城的首富可比開陽城的窮縣令高了不只一點兩點,現在明知道孫兒已經對丁宣瑛由厭轉愛了,她卻還是無法摒除偏見去喜歡丁宣瑛。
“咳!”云老太君咳了一聲,正要發難。
丁宣瑛早一步起身,走到云老太君身邊,打開手里的錦帕,恭敬的呈上給云老太君,說道:“這是宣瑛織給老太君的手套和襪子,上回瞧病時,發現您似乎有手腳冰冷的毛病,這手套襪子的保暖效果極好,老太君可以穿戴了睡。”
大錦朝還沒有手套和五指襪,因此大家看了都嘖嘖稱奇。
云朝霞看了十分喜歡,她又是挺得云老太君寵愛的孫女,便撒嬌地連聲催道:“老太君快戴上手套瞧瞧,看這細細的線密密的織,堂嫂肯定是花了心思。”
洪氏也笑道:“是啊,老太君就快戴上吧!水紅很襯您的膚色呢!
云老太君原想棄之不理給丁宣瑛難堪,見拗不過,也只好戴上了。
一戴上,她便打心里喜歡了,這羊毛手套果然是極為保暖又柔軟,不似手籠那般不便,要喝個茶,手也要拿出來,戴這手套直接端茶杯也是可以的。
“太方便了!”云朝霞直呼不可思議,連聲贊道:“堂嫂真是心巧!我也想學織羊毛手套,嫂嫂可愿意教教我?”
丁宣瑛看著熱情的小堂妹微微一笑!爱斎涣耍妹玫每毡氵^來吧,我教你。”
“我也要學!”云彩霞也忙道。
前世她最喜歡主動學習的員工了,如今看云彩霞和云朝霞的眼光就像在看上進的員工一般,充滿了贊許之意。
不過是雙手套就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溫詠佩更氣了,她素來就不喜歡云彩霞和云朝霞,嫌她們相貌跟琴棋書畫都太過普通,如今看著是更討厭了。
接著丁宣瑛又往夏氏那里去,再度打開另一個錦帕,錦帕里是一雙繡鞋,只在繡面繡了簡單的如意云紋,雖然外表不華麗,但她用了心思做,內里襯了羊皮,穿起來肯定舒服。
她恭恭敬敬的呈給夏氏。“宣瑛也給母親做了雙鞋,請母親笑納!
夏氏本就是素雅之人,平日裝扮也以簡單為主,她見了鞋面花樣便喜歡,當場一試,合腳又暖腳,便眉開眼笑地道:“這鞋我當真是千金不換了,太合腳了!
云彩霞和云朝霞又嚷著要學納鞋,其實刺繡、做鞋、編織都難不倒她們,她們也都會,只是丁宣瑛做出的物件都太別致了些,她們看了喜歡,自然就想學了。
“你是何時做了那手套和鞋的?我怎么不知道?”待丁宣瑛回來坐好,云斂鋒便低聲與她說笑,還握住了她的手一捏。
丁宣瑛揚揚秀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澳悴恢赖氖逻多著呢!彼呎f邊掙脫了他的手,示意他別鬧了。
其實她沒事就愛織些前世里才有的小物件放著,箱里還有幾個織好的發圈呢,她覺得凈面時就是要戴發圈才方便,思秋和沁冬也對她織的發圈贊不絕口,她便織了兩個給她們,也織了幾個送到鎖秋軒,讓云水惜和芳菲她們使用,這次送給老太君的手套和五指襪,是她在開陽時閑暇里織的,既然已是云斂鋒的人,視他若寶的老太君自然是要討好的,她知道夾心餅干的男人最痛苦了,前世她姊姊和婆婆失和,姊夫夾在兩人之間好辛苦,如果能搞好自己與老太君的關系,云斂鋒自是少煩惱一些。
兩人低笑調情,全落入溫詠佩眼里,她臉色黑得難看,氣都氣飽了,一口都吃不下,蕭姨娘看到她那樣倒是幸災樂禍,溫詠佩過去仗著平妻身分可沒少給她小鞋穿,尤其她生了兒子后,溫詠佩幾個月便克扣月例銀子一次,存心讓她不好過日子,如今看她被丁宣瑛壓得死死的,她心里真有說不出的暢快!況且丁宣瑛這正妻,如今深獲云斂鋒的寵愛卻也沒仗勢欺壓過她,現在一想,她反而希望丁宣瑛掌家了。
“堂嫂你這衣裳也甚是別致,是你自個兒做的嗎?”云朝霞又膩到了丁宣瑛身邊來,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如今正是愛美的時候,衣裳的款式穿來穿去都大同小異,不由得對丁宣瑛的衣裳產生了興趣。
丁宣瑛微微一笑!笆俏易约鹤龅摹!
因為云朝霞的話,大家又朝丁宣瑛看過去。
她今天穿的其實也很普通,就是白緞的腰帶勒的那叫一個緊,顯得小腰盈盈,衣領上的纏枝臘梅繡得甚為精致,嫩綠緞子的衣裙和坎肩是尋?梢姷臉邮剑股系募y飾也一般,就是把另一塊鵝黃緞子剩下的邊邊角角腳料鑲在衣領、袖邊和裙擺上而已,卻平添了不少貴氣,很適合她這樣年輕的少婦。
“你自己做的?”夏氏拉過她細細一看!皹幼涌烧娌诲e!
云彩霞插嘴道:“是極好看啊,大伯母!”
云朝霞和云彩霞這兩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兒都贊不絕口,夏氏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后,忽然對云斂鋒道:“前些日子水織坊不是來位拔頂的繡娘把咱們的生意搶了大半嗎?你想,宣瑛做的這衣裳如何?稍加變化,可以做出許多樣子來!
云斂鋒點了點頭,“母親所言極是!
他早答應過宣瑛,年后會帶她到云家莊看一看,如今正好,讓她到云家莊去指點繡娘一二。
其實這些都是其次,他并沒有將生意上的事寄托于宣瑛身上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帶著她一塊出門而已,除了云家莊,還想帶她到別處去逛逛,讓她看看雨水之鄉的南泉有多美,另外,她說過想見龍逍一面,他也有意安排他們見面,讓這兩個天涯淪落人好好敘話一番。
“姊姊還真是咱們云府的寶啊,轉眼就成香脖脖了,真是羨慕死我了!睖卦伵尻庩柟謿獾匦χ。
盡管去折騰吧!她就不信憑丁宣瑛一個小小縣令的女兒能折騰出什么名堂來,憑那賤蹄子難道還能做出廣受青睞的衣裳嗎?別作夢了,早早洗洗睡吧!
飯后,云老太君興致來了,要大伙陪她打牌,丁宣瑛對打牌完全一竅不通,只跟著瞎打,大家對她的打法笑個不停,連云老太君也忍不住笑出來。
敢情她這是變成丑角了?無妨,討了老太君歡心最重要,誰讓老太君是相公重視的人呢,她也只能一樣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