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若扭頭便走,行至院中的梅花樹下,清冷的空氣吸入鼻中,鉆進腦子里,也無去讓胸中的怒火熄滅。
端泊容信步地跟著她,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讓她簡直想揍他一頓。
“王爺為何要如此?”楚音若打算與他好好談談,“明知我與薄姬不會好好相處,還要這般安排,真以為這樣能讓她安胎?”
“今日在公主府見到泊鳶了?”他卻答非所問。
“呃?”楚音若不由一怔。
“聽聞今日泊鳶進宮與父皇議事,本打算在宮里用晚膳的,誰料也不知是為何,匆匆去了公主府!倍瞬慈菟菩Ψ切Φ厍浦,“該不會是專門去見咱們的陵信王妃吧?”
呵,他消息還滿靈通嘛,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比南王爺也去了公主府嗎?”楚音若佯裝不知,“或許吧,我走得早沒能碰上。”
“王妃何必隱瞞?”端泊容卻道,“就算是碰了個面,敘敘舊,也沒什么!
“我真沒見到他!”這家伙,到底有多不信任她?
“那么王妃身上這遠荷香的味道又是從哪里來的?”端泊容斂去了笑意,眸中滿是陰沉。
“遠荷香?”楚音若不解,“什么遠荷香?”
“王妃沒聞見自己衣袖上沾染的香氣嗎?”端泊容道,“我可是自打王妃一進屋就聞到了。遠荷香是先皇后獨門畫,后來那方子便傳給了泊鳶,連聞遂也不曾有過。如今泊鳶獨熏此香,一聞便知是他的味道!
什么鬼東西?她哪里知道這香味如何染上的……
“王爺所說,可是這淡淡的如夏荷的香氣?”楚音若終于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確多了一種味道。
“王妃與泊鳶從小一塊兒長大,怎會不知這遠荷香?”端泊容微諷道,“何必裝傻?”
“我為何要裝傻?”楚音若不由一肚子的氣,“沒跟他碰過面,就是沒有!若說到這香氣……對了,公主府有個傳信的婢女,之前見過比南王,或許是她攙扶我的時候沾上的。對,就是這樣!”她憶起當時還覺得那婢女身上的味道著實好聞。
“小小的一個婢女,就算是見過泊鳶也不會貼身親近,哪里會染上這香氣?”端泊容執意不信,“王妃能編個更好的理由嗎?”
“我哪有編?”楚音若覺得真是百口莫辯。
“聽聞今天公主府刻意做了可口的點心招待王妃?”端泊容淡淡笑道,“一盆凍以模具制成圓形,其間點綴鹽漬的梅花。吃的時候加些紅糖汁,再蘸些黃豆粉。這梅花凍,滋味如何?”
天啊,看來他陵信王府的細作也不弱嘛,連今天她在公主府吃了什么都知道。不過,她確實沒見著端泊鳶,細作怎么沒把這個稟報給他?
“王妃是真心憶不起年少時做過的那梅花凍了嗎?”他語氣中略帶苦澀,“本王可是心心念念!
她果然猜得沒錯,他以為她是故意的,以為她在躲避他的示愛。
可她并非從前的楚音若,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她該如何對他解釋?
“就算是不記得了,王爺也不必為了懲罰我,把薄姬挪到東院與我同住吧?”
她終于明白,他大概是在吃醋,所以故意也讓她吃吃醋。
“王妃覺得不自在了?”端泊容挑眉道:“本王可是一直不自在呢,既然夫妻同命,王妃就好好嘗嘗本王心中的滋味吧!
真想不到,他居然是這樣小氣的男人!他跟別的女人上床,她還沒找他算賬呢,憑什么找她的麻煩?
楚音若真是懶得再跟他啰嗦,轉頭就回房。
反正她又不會在這里待一輩子,他愛怎樣就怎樣吧!哼!
“你吃醋了?”玄華哈哈笑道。
“屁哩!誰吃醋了?吃個鬼醋!”楚音若怒不可遏,“你到底打聽清楚了沒有?彗星什么時候來?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我簡直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你就是吃醋了!毙A很肯定地道!拔疑洗握f的沒錯吧?你愛上他了!
好吧,她承認,心里酸酸澀澀的,像堵了團棉花,讓她這兩天都喘不過氣來。
就算她愛上了端泊容,又能怎樣呢?其余的暫且不論,單與他的小妾同住一個屋檐下這一點,她就忍受不了。
“男人可以心里愛著一個女人,卻跟別一個女人上床嗎?”楚音若喃喃問道。
薄色懷孕兩個月,當時她還在水沁庵。假如端泊容真的從小就暗戀另一個楚音若,又怎么會在娶了她之后,還跟別的女人歡好?
“也許他喝醉了呢。”玄華道。
她不太相信端泊容是那種酒后亂性的人,就算是服了宕春丸,他也能熬過去,幾杯小酒算什么?
“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真能分開?”楚音若好奇地道。
“我也不太清楚!毙A聳聳肩。
“太謙虛了吧?江公子從前交往過那么多美女,怎么會不清楚?”楚音若瞪他一眼。
“我又沒有真正愛過誰,”玄華坦言道,“我一般都是下半身在思考。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上半身是否真能管住下半身,或者男人都是上下分裂的動物?”
“聽上去男人都好下流!”楚音努嘴。
“小姐,你得考慮一下實際情況,對不對?”玄華卻勸道,“這是在古代,是蕭國,男人從來都是三妻四妾的,你要他們像現代人那樣從一而終?假如現代沒有婚姻法管束,估計男人照樣納妾,你看,搞婚外情的不也多的是嗎?”
“說到底就是你們男人很下流!”楚音若總結道。
“所以你不打算再理踩端泊容了?”玄華忽然問道。
“再理睬他,我就是有病了!”楚音若忿然道。
“你托我打探的事,也不想知道了?”玄華道。
“什么事?”楚音若一怔。
“就是上次你說的,關于薄姬是否為比南王府細作一事!毙A道。
“你打聽到了什么?”心中的好奇不由被燃起。
“沒打聽出什么。細作這么機密的事,哪是隨便能打聽著的?”玄華手一攤。
“那你干么忽然提起這個?”尋她開心嗎?
“細作的事,雖然沒什么結果,不過,我倒知曉了端泊鳶的另一個秘密!毙A眨眨眼睛,“有沒有興趣?”
“說來聽聽啊,誰知道你是不是故弄玄虛!”楚音若沒好氣地道。
“你知道端泊篤為何至今沒有娶妻?”玄華道。
“因為……一直苦戀著我?”楚音若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小姐,你倒挺有自信!毙A不由失笑。
“不對嗎?”楚音若蹙眉,“從小青梅竹馬的感情,難道是隨便說一說的?”
“反正他喜歡的,肯定不止你一個!毙A道。
“雖然我并不在乎端泊鳶,但你這樣說,我倒有點不太高興。”楚音若睨著他,“好歹,另一個我,跟他也是刻骨銘心的一對兒!
“若干年前,端泊鳶從江南帶回一個青樓女子,據說生得國色天香,端泊鳶對她寵愛得不得了,”玄華卻不以為然地道,“端泊鳶本打算納她為侍妾,但聞遂公主怎么也不答應,甚至搬出先皇后牌位威懾端泊鳶,壓制此事。之后,這個青樓女子便消失了。”
“去哪兒了?”楚音若吃驚,“該不會是被聞遂公主處置了吧?”
“這個倒是不知,”玄華道,“不過,那女子住過的小院,端泊鳶卻時常派人去打掃,一桌一椅,一器一物,皆是當年她在時的模樣。那女子的侍婢,端泊鳶也沒有打發掉,仍舊允許她住在那院中。那侍婢常說,她家主子遲早會回來的!
“也許只是一種緬懷而已。”楚音若憶及許多小說里有類似描寫。
“有一天,趁那侍婢不在,我悄悄溜進那屋中瞧了瞧!毙A道,“看起來,那女子頗喜歡纓絡,因為我看到一大匣子陳年的纓絡擱在桌上。”
“什么叫纓絡?”楚音若不解。
“就是絲線結的穗子,或者網兜,通常是用來點綴或者保護玉佩而用!毙A解釋道。
“哦,相當于手機殼!背羧舻馈
“這個類比倒是不錯!毙A點點頭。
“不過……知道這些對我有什么用處?”楚音若嘆了一口氣,“端泊鳶以前喜歡過誰,我根本無所謂!
“話不能這么說,掌握敵人的所有資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某一天或許就是有用的!毙A道。
“他是端泊容的敵人,又不是我的敵人。”楚音若抿唇道,“我何必多管閑事?”
“你真的甘心?”玄華卻問。
“什么?”楚音若身子僵了僵。
“真的甘心另一個自己就那般枉死?真的甘心被情敵氣得徹夜難眠?真的甘心喜歡上一個人,卻眼睜睜看著他陷入險境?”玄華緩緩道,“若是我,肯定不會甘心。就算遲早要離開這里,在離開之前,也要有一番作為。”
她楞住,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玄華為一個旁觀者,尚且能如此打抱不平,她身處其中,為何要怯懦地逃避?
沒錯,她不甘心,尤其不能白白便宜了薄色。
“看不出來,江總你還真有幾分熱血!背羧纛H為感激,微微笑道。
“你以為我真是俠肝義膽?”玄華卻搖頭道,“看來,楚小姐還是不太了解我!
“那是為了什么?”她越發迷惑。
他依舊笑得燦然,卻不再開口。有時候,楚音若覺得玄華也是一個謎,他滿腹的心思,她只能猜中十分之一。所幸,他們來自同一時代,因為有共同的目標,所以他還是最值得信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