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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的童養媳 第2章(1)
作者:寄秋
  “哎喲!這天殺的老天爺還要折騰咱們老百姓多久,到底給不給活路,再這么旱災下去,人都別活了!

  “是呀!前年來了個大澇,沖毀了辛苦大半年的莊稼,以為雨停了否極泰來,大伙兒咬咬牙也能撐過去,盼著來年有個好收成,風調雨順作物大豐,多少補得回來,哪里知道……”

  “唉!這鬼天氣何時才能結束,瞧這土地都曬干了,長不出一粒米,這個寒冬怎么過呀!”

  天熱、心冷。

  望著炎炎烈空,紅紅的日頭掛在天際,一張張臉色比黃連還苦的農夫,個個愁眉苦臉,眉頭打了好幾個死結,望天興嘆直搖頭,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每個人一碰面,問候的第一句話不再是“下田了嗎?”,反而是無聲的嘆息,互視一眼又看看天,心想著老天什么時候會下雨,天氣再這么熱下去,人都要曬成干,何況是莊稼物。

  可惜老天爺心硬如鐵,沒聽見老百姓的苦苦哀求,出了冰封三個月的酷冬后,開春只下了幾場小雨,腳都沒濕了,初化開的凍土又哪里吃得到雨水滋潤。

  民間流傳了一句話,大澇之后是大旱,旱澇相依。

  果不其然,翌年春雨未來,反倒迎來了十數年來最炎熱的干夏。

  雨,一滴也沒下。

  土地干裂了,直一橫、豎一橫的,裂得好似棋盤。

  稻作枯萎了,稻子一株株垂頭喪氣,葉子枯黃了,花穗結不成果,根苗更是因高溫而熱死了。

  放眼一看,原本連成一片的稻田成了死氣沉沉的干枯野草,看不到一絲絲的生氣,就連土地公廟前的百年榕樹也奄奄一息,枯了大半的葉子。

  沒有收成,靠天吃飯的莊稼漢要如何過活?

  因此連著數月,老百姓的哀嚎聲不絕于耳,雖然米行照樣開張,可翻漲了好幾倍的米有誰吃得起,如今根本是被逼得只能嚼草根、樹皮了,生活一日過得比一日刻苦。

  其中也包括種了幾畝水稻的陸家。

  “老二家的,你家還剩下多少米糧?”這賊老天存心要坑死人呀!熱得全身都在冒汗了。

  一見朱氏愁苦的神情,臉色同樣不佳的田氏也苦著臉擺擺手!斑有得剩嗎?咱們是一道收的糧,我屋里有多少存糧你哪會不知情,真的要把腰帶束緊挨餓了!

  其實她床底下還藏著一口糧一口糧省下來的半袋米,還有些腌菜、臘肉之類的雜糧,夠一家人吃上個把月了。

  這世間誰能不存點私心,一看到大嫂苦哈哈的臉,她話帶七分保留,絕不把家底給掀了。

  不過再藏著掖著有什么用,兩家人的底誰不清楚呢!盡管前些年豐收時還存了幾兩銀子好應應急,但是遇上了連河水都干涸見底的旱年,那些銀子有屁用,光是買價格飛漲的糧食就足以掏空了家底。

  這會兒她們倆都愁得很,不知該上哪兒籌下半年的糧食錢以及來年開春要播種的種子,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光想人都蔫了。

  “老天爺到底何時才要下雨,都快把人逼死了,再熱上一、兩個月,咱們老百姓只有等死的分!鼻!剛換上的衣服又濕了,明明沒干活卻熱得汗流浹背。

  “呸!呸!呸!別說胡話,我是一天也受不住了,哪能再熱上一、兩個月,大嫂你別嚇我,我都要挖出咸菜配面糊了,如今沒一日能吃口飽飯,你瞧我的腰又瘦了。”

  田氏揮著汗,滿口抱怨日子難過。

  “別提了,家里的雞又熱死了幾只,連著幾日連顆蛋也沒下,我真擔心咱們那幾口糧撐不到寒冬。”朱氏倒是看不出瘦了半分,嘴邊還有點偷吃的油漬。

  說苦,其實他們還不至于苦到沒飯吃,但是葷食確實少了不少,她偷偷藏了不少好料的,一家人躲起來吃不肯拿出來,只是嘴巴上仍裝出有上頓沒下頓的樣子。

  “大嫂,田里的稻子都枯死了,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家里還有幾張嘴要吃飯呢!我這心里發苦,不知抹了幾回淚……”她假意拭淚,其實眼眶壓根沒有一滴眼淚。

  “我哪曉得,我也在發愁,還有老三家那兩個要命的討債鬼,我愁得頭發都發白了!弊约液⒆佣伎祓B不活了,誰還顧得了別人家的小孩,她能不犯愁嗎?

  一提到如今已十二歲的陸四郎和他的小媳婦葉照容,妯娌倆面上都閃過厭惡和不耐煩,巴不得將這兩人甩得遠遠的。

  平時養著不礙事也就罷了,多幾口飯而已,至少還能做上一點事,省了幫工的工錢以及充當做雜務的人手,對她們倆而言的確省多了,又不愁沒人可使喚,畢竟這種任勞任怨的傻子哪里找。

  但在荒年,他們就顯得累贅了,田里的事兒做不上,家中的瑣事也就那幾樣,兩人整日晃來晃去相當礙眼,真正是越看越心煩,心越煩越暴躁。

  妯娌倆有志一同的想著如何省下侄子和他的童養媳僅剩的一點口糧。

  要不是怕擔上虐待侄子的惡名,日后兒女不好說親,她們倆真想活活餓死陸四郎和葉照容,任其自生自滅。

  “對了,大嫂,你聽說了沒?”忽然想起什么,田氏一臉興奮的壓低聲音問。

  “聽說什么?”好奇心人皆有之,朱氏也不例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說閑話正好。

  “我聽我娘家的三嬸娘說了,城里來了貴人要到咱們村子收人,據說是這個價!彼瘸鰞筛种割^。

  “二兩呀!”不算多。她意興闌珊,二兩又換不到一斗米。

  田氏夸張的咧開嘴笑,笑得像發上插了一朵大紅花的媒婆。“是兩百兩呀!大嫂,這可是白晃晃的銀子!

  “什、什么?!”聞言,她倒抽了口氣,兩眼睜如牛目,差點喘不過氣。

  “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咱們琢磨琢磨,這等好事可別讓村里人搶了去!

  不是二兩,不是二十兩,是足足兩百兩呀!他們一鋤一鋤的種田要鋤到何時才能攢到這個數,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

  朱氏心頭一緊,忍不住壓低嗓門一問:“是干什么活,別是缺德事,咱們可不能害人。”

  “好事好事,絕對是好事,出得起兩百兩的安家費的肯定是富貴中人,吃香喝辣的,這不是天大的福氣嗎?”有銀子拿當然是好事,沒人跟錢過不去,只是這筆錢也等同賣身錢。

  一聽到這里,朱氏兩眼發亮!坝惺裁礂l件,我家大郎和五郎成不成?”

  “不行,不行,大嫂別湊興,是宮里來要人。”田氏怕她被銀子沖昏頭,趕緊出聲阻止。

  “宮里要人?”她一怔。

  “對,是宮里的,呃,做這個的……”她搖搖小尾指,做出“斷根”的手勢,臉上有幾分腆然。

  朱氏頓時一怔!澳愕囊馑际钦f?”

  “老三家兩口子都過去那么久了,咱們替他們倆養兒子也仁至義盡了,如今年頭過不下去,咱們也是沒辦法了,不如發點善心給他尋條活路。”將人打發了還有銀子可賺。

  “不好吧,三房就剩下這根獨苗!敝焓仙晕⒂悬c良心,略微猶豫了一下。

  “大嫂,想想你家大郎都幾歲了,該議親了吧?這聘金和娶老婆的銀子打哪來,你總不想他耽誤一年又一年,一把年紀還打光棍吧。”同樣有兒有女的田氏一心只為兒女打算著。

  “這……”是呀!她家小月也十三了,該說人家了。

  想起擱在心頭上的子女,朱氏心動了,不需太多的說服,尋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不過數十兩銀子,有了兩百兩,不僅能將年年漏水的老宅翻新,還能置幾畝田留給兒孫。

  “四郎一個大活人的,得吃多少糧呀!咱們可供不起他,若他不自個兒掙點銀兩回來,誰幫他養那個沒用的小媳婦,大嫂那兒可還有多余的米糧喂兩張嘴嗎?”

  她們也是逼不得已。

  為了能過上好日子,起了壞心眼的田氏不遺余力的說服朱氏,一點也不在意自家侄子的死活。

  “可是我們要怎么跟他說?我們這么做,三房可要絕后了!敝焓喜辉缸鲞@壞人,欲將燙手山芋往弟妹身上推。

  “說什么,有銀子掙還不好嗎?誰像他這般走運,占了個“好”缺!边@次宮里招募的是六至十二歲男童,陸四郎的年歲對得上。

  兩名婦人互相對視,旋即又匆匆撇開眼,她們從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自私和貪婪,及一絲絲的迫不及待。

  有誰不愛錢的,白花花的銀子捧到眼前,當然是先收下再說,反正入了宮,料想陸四郎再出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就算想找她們算帳也難。

  也不用討論了,她們不約而同的決定隱瞞這件事,只說是……

  “給人打零工?”

  “是呀!供吃供住,一個月有一兩銀子,要不也有七、八百文,勤奮些做上一年半載的,不就能存好幾兩銀子嗎?日后看要買屋或買地都由你,男孩子長大總要養家的!敝焓厦娌桓纳恼f著,意有所指地看向穿著舊衣的葉照容。

  養家活口是男人的責任,陸四郎若要成家立業就得要有銀子,不然以后哪養得起妻小,當然得趁著年輕多打拚打拚。

  “可是……”他放心不下心中的牽掛。

  “別可是了,家里窮得快掀不開鍋了,你看家中老老少少哪個不是面黃肌瘦的,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該為咱們陸家出點力,又不是一去不回,婆婆媽媽成什么樣子。”田氏在一旁幫腔,一邊數落陸四郎。

  “那照容妹妹她……”

  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朱氏一口截斷他的話。

  “得了,得了,我和你二伯母會好好照顧她,只要你記得領到銀子要托人帶回村子,別一個人在外胡亂花給花光了,要想想咱們是一家人。”哈!兩百兩就要到手了。

  朱氏和田氏難得笑得如此開心,咧出一口長了齒斑的黃牙,讓人看了便打從心底不舒服。

  陸四郎看了看兩人張揚的神情,心里直打鼓,總覺得有些不太安心,向來刻薄的伯母們怎會突然大發善心的對他好,一副很為他日后著想的樣子?

  可是他打量了半天也看不出究竟有何異狀,更不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們算計的……罷了,能多賺點銀子也是好的,他可以買些好吃的給照容妹妹,順便買幾尺布給她做新衣裳,她好幾年沒穿過新衣了。

  “四郎哥哥,你真的要丟下二妞一個人嗎?”內心很不安的葉照容噙著淚,死命的揪著陸四郎的衣服。

  “照容妹妹乖,哥哥很快就回來了,回來后我給你買頭花和耳墜子,你不想吃糖葫蘆嗎?我也一并給你帶回來!彪x情依依的陸四郎笑得很勉強,瘦得顴骨突出的面上滿是不舍。

  他也不想走,可大伯母和二伯母與人談妥了,月銀一兩包吃包住,他不去也不行,而且他也想攢些銀子,置辦份象樣的聘禮和蓋間大屋子,不用寄人籬下,早點將小媳婦娶進門。

  他不要再看人臉色過活了,兩個伯母對他們一點也不好,只會不斷奴役他和照容妹妹,還不讓人吃飽,只要他有了銀子就能離開陸家另起爐灶,小兩口便能快快活活的獨立生活了。

  其實他也很渴望快快長大,有能力擺脫貪得無厭又黑心的朱氏、田氏,比任何人更希望賺到銀子。目前看來,給人做工是一條出路,他幾乎沒什么考慮就點頭同意了。

  “四郎哥哥……”葉照容哭得好傷心。

  鼻頭很酸的陸四郎摸著她的頭。“別怕,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我一定會回來,你等著我!

  “嗯!”她抽了抽鼻子。

  側過身,他擋住所有人的視線,偷偷將一塊碎銀塞入她手中!斑@里有半兩銀子,你收著,不能告訴別人,有急用時再拿出來,知不知道!

  滿臉涕淚縱橫的葉照容說不出話來,只是點著頭。

  幾日后,一輛華麗的四輪青帷馬車來載走村中四名孩子,其中一名正是不住往車窗外瞧的陸四郎,他抱著簡陋的包袱無聲啜泣,怕人聽見他的哭聲,還用包袱的布捂嘴……

  看不見了,看不見了,看不見自小長大的村子了,連同那道在車后苦苦追趕的小小身影也不見了。

  看不見了,他的家鄉。

  也聽不見那一聲聲的叫喚,四郎哥哥,四郎哥哥,四郎哥哥……四郎……聽不見他的小媳婦兒的聲音。

  陸四郎的心里很難過,隨著馬車越走越遠,青山依舊,人事已非,他哭紅的雙眼模糊了,心痛如絞。

  馬車連走了三日后,車上載的孩子越來越多,由一開始的四、五個變成七、八個,而后又增到十來個,車上越來越擁擠,氣味也日漸難聞。

  陸四郎也發現一件事,讓他感到非常不對勁。

  “你說你要到大老爺家當小廝?”

  不是做工干活?

  “是呀!我奶奶是這么告訴我的,我們家里很窮,養不起太多孩子,我奶奶只好賣了我。”說話的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他很認命的不哭不鬧,淡淡敘述自己將來的命運。

  “石頭,你爹跟你說到城里酒樓打下手,你是去學手藝的?”為什么他們說的都不一樣?

  “是……是呀!有什么不對?”另一名略胖的男孩約十歲左右,從穿著打扮看來也是窮人家出身的孩子。

  當然不對,他們沒發覺家里人說的話全都不同嗎?感覺像是未告知實情,根本是有所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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