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中,優美的音樂聲環繞室內,典雅而溫馨的設計與擺設,讓人感覺到舒適與自在。
餐廳里約莫坐了七成滿,桌桌都是低聲的笑語跟愉悅的氣氛,幾乎人人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
如此一來,角落靠窗雅座的兩人,凝滯沉悶的氣氛格外明顯。
那一桌坐著兩個人,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男人,跟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女孩,兩人眉宇間很相似,看上去很容易讓人覺察他們是一對父女。
中年男子英俊瀟灑,氣宇非凡,有著相當的自信,風度翩翩,非常吸引人。
他穿著英式剪裁的手工高級西裝,舉手投足充滿優雅閑適的貴氣。
這樣的人應該要是意氣風發的,可此時他卻微微蹙著好看的眉,神情飽含憐愛與無措,一直看著對面的女孩。
用餐的氣氛冷清已不是頭一回了,每次要說話,男子都會斟酌許久,雖說這是他的女兒,卻不同于一般的親子關系。
“小晏……”中年男子黎竟宇輕輕開口,有著濃濃冀盼的語氣。
女孩看向他,沒有開口,只是用那雙與他相似的眼,冷淡的、不帶情感的回視他,像是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十多年來,她都是用這種眼神去看這個她要叫“父親”的人。
縱使她不喜歡這樣子,卻無法控制自己,也無法對他擠出一個笑容。
“啊……小晏……”被她的冰眸一掃,黎竟宇知道這一次絕對又不會成功的。但他仍是硬著頭皮開口:“小晏,搬回家里住好嗎?你一個人住外面我不放心。”
雖然現在已是學期末,而她已經自己住半年了,但天下父母心,他哪放心她一個女孩子獨居在外。
這孩子應該是他的掌上明珠,跟小女兒一樣,應該有管家、傭人跟司機照顧,而不是得要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更不要說讓她一個人在外生活。
他怎么會同意,只是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無法以“父親”的身份要求她,只能放下身段柔性勸說,這是他欠她的。
所以,每個月跟她固定餐聚時,就會不死心的再提一次,即使一再的被拒絕,或者女兒索性當作沒聽見,他也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勉搬回同住的念頭。
女兒小時候跟著外公、外婆住,而他忙于事業,真要說同住,也很難有親子時間,所以只能向現實妥協;后來女兒長大,他的事業也如曰中天,開始把工作往下派后,他渴望多跟家人相聚,尤其是這個
他虧欠甚深的大女兒,但始終無法如愿。
接著,女兒一上大學,就搬出外公外婆家,連通知他這個爸爸也沒有,他還是有一次去亡妻娘家要看女兒,才從岳母口中知道的。
“家?”黎晏殊看了對座的父親一眼,不屑的抿抿唇。
“我以為從媽咪跳樓以后,那個東西就已經不存在了!
黎竟宇又是傷心又是難堪。亡妻跳樓自殺,這件事他是主因,而他明白女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小晏!彼麑擂蔚拈_口,卻完全沒有辯白的辭語可用。
“若說要“搬回去”,那也是搬回外公外婆那里,跟你沒有關系。”
維持著的冷調,黎晏殊努力忽視心中的痛楚。
這樣的冷淡已經持續了好多年,但今天似乎有著加重的怨憤。
黎竟宇心里多少有數,應是小女兒前些日子做的事,讓大女兒更加不諒解他了,所以更加的疏遠。
黎竟宇多懷念當年那個在他膝上撒嬌的小女孩,甜甜的叫著爹地,總愛在他懷里睡著的小寶貝。
想到過去,黎竟宇有點激動,語氣不穩的叫道:“小晏,你打算永遠這樣跟爹地說話嗎?你小時候最愛黏著爹地的,你——”
“夠了!崩桕淌饫鋮柕拇驍嗨。
“小晏……”
她痛苦的合上一雙清澈的眸子,半晌,睜了開來。
“不要老是跟我提以前,那在你選擇背棄我們母女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你想要天倫之樂!啬慵胰ァD悻F在有個“家”不是嗎?美麗的愛妻、一個可愛的女兒,你擁有的夠多了,做人不要太貪心。”
聞言,黎竟宇有些難堪。他在十年前與當初外遇的對象結婚,如今跟妻子有一個十歲的女兒黎歲念,這是他永遠無法取得大女兒原諒的原因嗎?
“小晏,事情過去十四年了,你就不能有一點點的釋懷、一絲絲的遺忘?你也是我的女兒,爹地愛你啊。”
老天!他真的不能夠失去這個寶貝女兒,她一直是他最疼、最寵的寶貝啊!縱使他現在有了美滿的家庭,但對過去是不曾或忘的,他一直放在心里,他的亡妻、他的虧欠跟他鐘愛的大女兒。
“釋懷?遺忘?’:黎晏殊驚詫的鐵青了小臉,而后冷冷的笑著。“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看待嗎咪的事情!
郎心如鐵,無情薄幸!說得真是對極了。
“不是的,我……”他不是這個意思。
已經沒有再跟他對話下去的力氣,黎晏殊干脆開門見山的開口。
“媽咪的日記還我,所有的!
說出她今天答應與父親吃飯的主要理由,她婪拿回所有屬于母親的東西。
聞言,黎竟宇的臉色忽地刷白。
他當然知道小女兒去找大女兒的事,但聽司機描述那曰兩人說完話后的情況,他根本就不敢在大女兒面前再提到那件事情。一來小女兒的莽撞顯然傷害了大女兒,二來他就怕女兒跟他要他最寶貴的珍藏,沒想到小晏仍是開口向他要亡妻的日記。
“小晏,你媽咪所有的日記,我一直都好好的收藏著,那也是我很珍貴的東西,我不可能讓它們離開我。如果你想看,可以搬回家來慢慢看。”
黎晏殊冷冷一笑!凹热欢肌搬寫选庇帧斑z忘”了,又何必假惺惺的當寶貝留著?” 。
“小晏!”
萬萬沒想到女兒竟會這樣跟他說話,一時間真令他頭昏目眩。她真的這么恨他嗎?
“你不配當我的父親。”黎晏殊讓自己忽視他痛苦的神情。
黎晏殊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說出,讓黎竟宇灰白了一張俊臉。
她從沒對他說過這樣重的話,今天卻不知怎么著,無法控制自己。
是嫉妒嗎?
她想是的。
原來她這么嫉妒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可以享受完整家庭溫暖的妹妹,直至u見到父親的此刻,這個意向才清楚浮現。她竟是這樣的在意,在意到已經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她知道這樣不好,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幫助,但是她無法控制自己。
她的心很痛!
痛得想要不顧一切的去傷害什么人。
“我為媽咪的死感到更沒價值,因為你一點也不值得她為你傷心。自殺,是她太傻!鳖D了頓又道:“你愛我?”她苦笑著搖頭。
“你的愛太廉價又太淺薄,還是留給你不幸的妻女吧,我消受不起。
媽咪的日記我要定了,如果你不給我,就永遠不要想我再跟你吃一頓飯!
這是撒手锏,她知道。
不想再看見他一臉難過的樣子,黎晏殊抓起包包,迅速的離開餐廳,留下黎竟宇一臉頹喪的坐在位子上。
“小晏!彼p喃著,有些鼻音。
他伸手進西裝口袋,拿出放在里頭的一個精美小禮盒。
紫色的包裝紙上扎著金色絲帶,還仔細的纏了個漂亮的小花。
這原是要給女兒當生日禮物的,他卻連送都送不出去。
他低頭,將額靠在小禮物上,疲倦的閉上眼,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女兒方才氣憤的小臉,和她說過的話。
——你不配當我的父親。
——你的愛太廉價又太淺薄。
是這樣的嗎?
一步踏錯,竟連累至今,女兒連認他都不肯。
如果能重來……
黎竟宇搖頭苦笑,生命里沒有“重來”這回事。
“生曰快樂。”他只能跟自己說。
渾渾噩噩的走著,竟也回到學校附近的租屋處。黎晏殊抬頭看看天空,是一片迷茫。她抹抹淚眼,超過公寓大門繼續往前行。
她想要讓自己很疲倦,于是選擇不停的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她累得沒有知覺,累得什么也記不起來。
她知道她說的話非常傷人,但她沒有辦法控制。
因為她恨,恨父親背棄他的愛情、他的家庭:恨母親選擇自殺這樣的決裂手段,懲罰了父親,也懲罰了無辜的她。
她也怨,怨父親有了幸福的新家庭、新妻新子:怨父親積欠了她的家、她的幸福,這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背叛。
濃烈的恨怨幾乎將她淹沒,也迫使她口不擇言,因為疼痛刺骨銘心,所以她猛力的反撲、傷害。
母親自殺后,父親因為愧疚,也因為一個大男人不好帶孩子,于是她就被接到外公外婆家,由他們照顧成長,安慰他們的喪女之痛。
但是母親過世所造成的傷口,讓外公外婆失去了笑容,也讓她幾乎成為一個自閉兒,縱使兩老很疼愛她,也無法彌補忽然間失去母親的痛楚。
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慢慢明白很多小時候似懂非懂的事情;而越是清楚,她就越痛恨父親。也越加明白,母親死前一直要她記住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的厭男癥也是這樣來臥,越年長越嚴重。
淚水再度泛濫,淌濕整張小臉,她任它奔流著,累得不想擦拭,也不想去理會。
外人側目的眼光向來于她無礙,真正有辦法傷害她的人,今天已經被她傷透了心。
嚏!
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黎晏殊在原地站定,不再向前,迷蒙的淚眼模糊她整個視線,讓她一時看不清來人是誰。
“晏晏!”紀雅卓驚叫。
“怎么哭成這樣?”他剛剛在馬路對面看見她,像孤魂野鬼一樣的晃蕩著,好幾次都差一點被車撞到。
“紀雅卓?”黎晏殊啞著嗓子喃道,有些訝異他怎么會出現,心中卻是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像是從孤獨漂浮的異世界回到現實一樣,終于有了點確實活著的真實感。
“是我!”他伸出手掏掏口袋,沒有半張衛生紙,于是就直接用袖子在她小臉上抹一抹,把淚痕擦干凈。
“舒潔面紙三包十塊,便利商店都買得到,你省錢也不是這種省法。
看,哭得這么慘!
黎晏殊的小臉被他擦得又紅又痛,他袖口的扣子還幾次磨到她的臉頰,但是在這樣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感覺真的很好。盡管他是個男生。
“好啦!奔o雅卓擦完,笑看著她!罢f吧,怎么哭成這樣?是被狗咬還是被鬼嚇到?”
黎晏殊瞪他一眼,這個家伙真是沒個正經。
“都不是?”紀雅卓搔搔頸后,一臉苦思的樣子。
“那是被怪叔叔搭訕還是被無賴糾纏?咦?不對啊,我現在才碰到你,應該沒人比我更無賴才對!
黎晏殊被他逗笑,突然覺得輕松多了。
他真是個怪人啊!說話做事都奇奇怪怪,有時還亂七八糟,但聽他說話真的讓她舒坦很多。
“啊,笑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揉亂她的長發,順手牽住她往前走,動作非常自然。
黎晏殊有些不自在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覺得怪怪的,卻不想松開。
他的手很大,也很溫暖,能讓她浮亂的心緒平靜下來。
真是不可思議……她思付著。
“心情不好不要一個人獨處,會亂鉆牛角尖的!
他牽她來到他停機車的地方,打開車箱,拿出全罩式的那頂安全帽給她,自己扣半罩的那頂。
弄好之后,看黎晏殊還愣在那兒沒動作,于是又拿起安全帽替她戴好。
“不戴要罰五百,還是戴著吧!
“啊?”為什么要這樣?要去哪嗎?
黎晏殊反應不過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紀雅卓把車牽出來發動,拍拍他身后的座墊。“上來吧,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喔!
黎晏殊笑!坝秩ヒ粋好地方?”
聽出她的挪揄。紀雅卓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這次我把油加滿了!
指指油表,還真是滿的。
被他逗笑,頓時輕松了一些。“大不了推車而已,沒在怕的!
“那上車吧。”他眨眨眼,笑得像個溫柔的天使。那天之后,兩人沒有再見過面,今天是第一次遇見,她發現自己其實很想念聒噪又黏人的他。
看著他純凈漂亮的笑容,黎晏殊覺得心中有些什么不知名的東西,正在發酵著。
“為什么我們要來這里?”
黎晏殊不明所以的指一指腳下。游目四顧,層層疊疊的山巒,而他們站在一座禿峰上面,前面是一道灰撲撲的石頭陵線,周圍沒有東西可以抓扶,萬一失足跌落,不管哪一邊都是陡峭過七十五度角的山壁,絕對可以一路滾到陰曹地府去。
下午的風有點大,現在是十二月中,空氣冷颼颼的,站在這種沒有半點遮蔽物的地方,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冷斃了。
“因為你心情不好!彼Γf得理所當然。
黎晏殊更懷疑他的腦子里裝的是什么了。
“我心情不好,所以帶我來這里?”
“是啊。”
往下瞥一眼,她發現自己想尖叫逃走。以前不知道,但現在她明白了,她除了有厭男癥之外,還有懼高癥。
“為什么我心情不好要來“皇帝殿”?”來找死重新投胎嗎?
她心情很差沒錯,但還沒有差到想去死。
“皇帝殿”是臺北縣石碇鄉非常著名的景點,它由三條太陵絨傭數條小陵線組成,光禿禿的石頭陵線驚險刺激,是喜愛登山探險爾人必到之處。
晏晏,心理學家說過?謶謺谷说拇竽X產生間斷性的空白,而空白會造成記憶的流失。所以,你走完這個,就會淡忘不愉快的李情了。”
紀雅卓認真的說。
“啊?”是哪個該死的心理學家這么說的?
真有學者這樣說嗎?她強烈懷疑。就算有好了,而他還真是“學以致用”到了極點!他長腿一跨,站上陵線,回頭對她伸手笑道:“走噦!
那樣子好像只要她把手伸給他就真的會忘記一切的煩惱。不得不承認!@個笑容讓她非常的安心,即使他怎么看都是一個不可靠的家伙。
真的滾下去就滾下去吧,握緊那只大手,讓自己嘗試遺忘再遺忘。
陵線上的風很大,專注著腳步的黎晏殊,心中真的莫名的舒坦起來,但她很快便發現一件事——
“喂!”她喊。
“。俊睕]回頭,紀雅卓專心得像在撿地上的黃金。
黎晏殊開心的笑了,像全身的細胞跟著笑起來似的顫動。
紀雅卓被嚇了一跳,忙回頭抱住她。
“小心!”怎么笑成這樣,這里可是很危險呢。
“你真是一個瘋子。”黎晏殊笑罵,口氣卻無比的親密。
這是唯——個男生這樣為了抱著而抱著她,沒有引起她嘔吐,也不會被她推開。她早該承認的,對她而言,他是特別的,一直都是。
紀雅卓瞪大眼,卻不敢有什么大動作,只在嘴里嘟噥著:“我好可憐喔,帶你散心還被你罵!
黎晏殊反手抱住他寬寬的背,笑得快流出淚來。“傻瓜,你有懼。高癥吧?”而且絕對比她還嚴重。
“哪有。”死不承認的逞英雄。沒法子,剛剛上來的時候說得太好聽了,現在不好意思漏自己的氣。
黎晏殊握住他冷汗浸濕的掌心!肮,別怕,我保護你。”她很感動,真的很感動,這個傻瓜呵。
“搞錯了,是我保護你!奔o雅卓抱緊她。“你這樣抱我,我可是會誤會喔!彼娴恼娴臅`會喔。
黎晏殊無辜的眨眨眼!罢`會什么?”
沒想到自己會意外發現她這么嬌俏可人的一面,紀雅卓傻了好一會兒。
“會誤會你對我……”
完了!他中毒更深了。
“對你什么?”黎晏殊直視他專注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她不想再遮遮掩掩的欺騙自己的感覺。 ’
“對我也有感覺。”是嗎?他可以這樣期待嗎?:
上次的拒絕著實讓他覺得挫敗,但并沒有讓他真的死心,只是把感覺隱藏在她不會覺得不舒服的角落。
其實他沒有忘記過“心動”的感覺。
視線忽然模糊了起來。黎晏殊眨眨眼,眨掉討厭的淚意,她感覺得到他的屏息、他的小心翼翼,跟他的認真。
踮起腳尖,輕輕貼上自己偏涼的唇,看見他漂亮的鳳眼驚詫的瞪圓。
“我也喜歡你。”淚水流過兩人吸吮著的唇,她含糊不清的告白著,然后兩人同時嘗到那帶著甜意的咸味。
黎晏殊忽地感受到腰間收緊的手臂,以及那顫抖。
漂亮的風眼性感的輕瞇下來,有點笨拙的加深兩人的吻。
帶著點霸道的溫柔,他喃道:“我這個人很死心眼的,一旦愛上了就永遠不會放開。你說的我聽到了,可不準你忘記或賴皮,我會一直一直提醒你的!
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黎晏殊再沒看到他一點嘻皮笑臉,說這件事的時候,他都是很認真的,不管是這一次,還是上一次。
“嗯!彼p輕許諾,即使對愛情沒有信心,但這一刻,她愿意放手一搏,就為了他愿賭上自己的心碎。
心里有個聲音似乎說著:好好放手愛一回吧。
即使有一天會心碎,像從這兒墜落,但仍要去愛,她是這么舍不得錯過他呀。
“晏晏、晏晏!编貜湍钪拿,紀雅卓發現這一刻竟比考上知名大學法律系更高興。
黎晏殊輕輕拍拍他的背,沒有想到自己竟對他有這樣的影響力。
這就是愛情嗎?讓人歡喜讓人憂。
不過——
“你要不要考慮走完陵線再來感動?”她不是故意要潑冷水,只是兩個有懼高癥的家伙在這陵線中間感動個沒完,似乎很危險。
“啊!”像是從甜美的夢鄉醒來,紀雅卓回頭看向還很漫長的冒險行程,他需要小叮當借他們竹蜻蜒或任意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