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看著變臉的陶嘉樂,內心感到不妙。
他記得這女人對待別人的方式只有一樣——那就是從來沒有好臉色,尤其工作上更是如此,她完全不在乎樹立敵人。
這回合作期間,他曾聽過她這么說——
“跟我一組?不必了!
兩家公司共同合作,多的是要分組負責的事務,但他發現從一開始,陶嘉樂就是一個人,拒絕跟任何人共事。
“同組工作的意義是提升工作效率,可惜你們的能力只會拖垮我的工作效率,我沒有時間去教會你們本就應該會的東西,既然工作都分配好,我的部分我自然會完成,也希望你們做好你們負責的部分,不要讓我覺得我跟一個很糟的團隊共事!
她直言不諱,字字傷人,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壞女人。
偏陶嘉樂的工作能力極強,才在四方酒業待了三年便爬到經理的位置,她的能力更顯出其他人的沒用。
而與四方合作的同業不只有軒轅,有回有個前輩就苦笑著向段正淳道:“我們跟四方五五分超品飲食的訂單,超品要的酒量太大,我們庫存不足,想請四方幫忙一下,不要讓場面太難看,結果那位陶經理卻說沒有能力就不應該一開始就拿下那么大量的訂單,還要他們四方遷就,于是她又從我們這里搶走了一成半的貨量,你知道嗎?她拿的全都是高價酒,我心好痛啊。”
憑良心說,段正淳覺得她這樣的工作態度是正確的,沒有能力就不應該吃下大量的訂單,導致商譽受損,危及合作伙伴。
正因為她清楚是個公事公辦,做事十分嚴厲的女人,所以,知道她不怎么喜歡自己,還偶爾會挖苦暗諷他,段正淳也沒怎么放在心上,誰教他與許倍文談合作案時,分走的利潤太多呢?
平時他可以不怪她的傷人毒舌,但如果她傷的是自家弟妹的話,他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的。
他自己的弟妹他自己教,即使他知道他們白目得讓人崩潰……
“大嫂、大嫂,你跟哥有沒有來電?”段正義睜著圓亮的眼睛,興奮的問。
“大嫂,哥很兇,可他是好男人喔,你不要怕他、嫌棄他好不好?”段心容直接摟住她的手臂撒嬌。
“大嫂,我可以問你跟哥發展到什么階段嗎?親嘴了嗎?”段正義的八卦魂被點燃了。
“大嫂大嫂,我什么時候可以當姑姑?”段心容睜著漂亮的眼睛,興奮的望著陶嘉樂藏在寬松運動服底下的肚皮。
段正淳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二十歲的孩子故意裝熟,問一些探人隱私的問題,完全就是以激怒人為樂。
他想以陶嘉樂的個性,應該會回,“關你們什么事?安靜點不行嗎?你們屬麻雀的?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一向不跟笨蛋靠得太近!
“看著我的眼睛!睕]想到陶嘉樂一臉嚴肅的把兩個好動的小鬼抓到眼前,要他們眼睛對著自己的,“仔細看好,十秒鐘不準眨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了?好,現在我很慎重的問你們,我看起來像瞎了嗎?”
雙胞胎一頭霧水,十分乖巧的搖頭。
“大嫂近視很深,但絕對不到瞎的地步!倍握x很認真的回答,他方才很認真的觀察到陶嘉樂鼻梁上的眼鏡,近視度數絕對不低。
“是吧?那怎么會覺得我會跟他來電?”說到“他”的時候,陶嘉樂一副“殺了她吧”的神情。
雙胞胎楞了一下,看著眼前認真到有點嚴肅的女人,本想著她是生氣了嗎?但陶嘉樂帶著笑意的眼神,以及后來止不住上揚的嘴角,讓他們知道眼前的女人沒有生氣,反而從她身上感受到善意。
“哈哈哈哈哈,大嫂好幽默!”聽出她話意的小鬼們大笑。
“我很認真好不好?”陶嘉樂朝他們翻了個白眼。
“大嫂,你為什么要穿這么難看的睡衣?這樣引不起男人的興趣耶,要聽我的,男人喜歡女人穿性感點、有點難脫又不會太難脫……”段正義曖昧的面授機宜。
“大嫂,難道這叫做以退為進?讓大哥看得著、吃不著?”段心容歪著頭,一臉期待的看著陶嘉樂!斑@是勾引男人的高段招數!”
“勾引男人?誰?段正淳嗎?你們殺了我吧!”陶嘉樂驚慌的否認!案銈兏绺缤邮潜撇坏靡训。我問你們,換成是你們,你們想跟段正淳同居三個月?”
一聽,雙胞胎立刻像要被問到要不要吃毒藥一樣,瘋狂的搖頭。“不要!”異口同聲,完全沒有任何考慮。
“我才不要嫁給哥哥!”段心容完全不給自家大哥面子!案绺缫黄鹱∥乙欢〞蕹鰜恚
“對嘛,要不是什么見鬼的惡魔婚友社詛咒我,不跟他同居三個月會有天譴,我干么為難我自己?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們善良一點,不要叫我大嫂了,好嗎?”陶嘉樂懇請這對雙胞胎高抬貴手放過她。
“好哇好哇,我可以叫你姊姊嗎?姊姊我叫心容!”沒有姊姊,只有兄弟的段心容,立刻巴著陶嘉樂不放。
“我都快三十歲了還被大學生叫姊姊,真開心,你再多叫兩聲來聽聽,我會開心死!碧占螛诽袅颂裘肌
“姊姊、姊姊!倍涡娜萘⒖袒貓蠛芏嗦曊~媚的姊姊,逗得她笑呵呵。
見陶嘉樂笑了,段正淳一楞。她會笑?
她對共事多年的同事從來不笑,卻對初次見面的弟妹們溫暖微笑,一點也不介意他們沒有營養的對話……
“咳!睌咳パ壑械腻e愕,段正淳拿出兄長的姿態,用力咳了一聲,那兩個纏著陶嘉樂的小鬼立刻站好,怯怯的看著自家大哥。
“很晚了,不要吵人,去你們的房間睡覺,明天我送你們回學校,若半夜敢爬起來胡鬧的話……”他話沒有說完,但語氣中的威脅意味很濃厚。
“姊姊,很高興認識你!”聽見自家老哥下了通牒,雙胞胎乖乖聽話回客房,但離開前,段正義回頭,對陶嘉樂露出燦爛笑容。“我可以跟你握手嗎?”
“當然可以。”
“別——”段正淳內心警鈴大作,但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陶嘉樂大方地伸手與段家小弟一握——嗯?怎么掌心有軟軟的東西,好像還會動。
“這是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姊姊晚安!倍握x笑容燦爛,打完招呼就一溜煙跑了。
“段正義!”段正淳氣得大吼,可那小子已經火速逃遠,回頭,他頭大的看著陶嘉樂,等著她失控尖叫、破口大罵,也已經準備好對她鞠九十度躬說對不起了。
但預期中的尖叫,沒有出現。
“……我的天!碧占螛飞钌畹膰@息!岸握,你弟弟在你的淫威下長大,到底有多壓抑?”攤開掌心,上頭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蟑螂,表情中透出憐憫!罢媸强蓱z的孩子!辈恢浪窃谡f段正義還是在說那只快掛的小強。
段正淳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就算不怕蟑螂的人,突然看見有人往自己手中塞一只蟑螂也會嚇一跳吧?
但陶嘉樂沒有,她只是挑挑眉,唉聲嘆氣一番后便笑了笑,抽了一張衛生紙將那只小強包起來,拿到廁所丟進馬桶里沖掉。
用肥皂洗好雙手后走出浴室,陶嘉樂隨口對段正淳道:“我只是聽見你大吼大叫的聲音好奇來看一下,晚安,我上樓睡覺了!”說完揮揮手,就要走人。
“慢著!”段正淳喊住她。
“嗯?”陶嘉樂回頭,面對他時又是那副耍死不活的臉,完全沒有面對他弟妹時的笑容。
段正淳內心復雜,他很清楚弟妹的性格,愛鬧又不會看人臉色,小學時調皮到連老師都沒有辦法教導他們,當然段正淳也常被他們氣個半死,揍他們一頓是家常便飯。
上個月,段正義在午夜十二點帶著一群學生在校園內開Party,把四周環境弄得亂七八糟,最后被記了一支大過,段正淳知道消息后立刻放下工作,親自跑一趟臺中,揍了頑皮搗蛋的弟弟一頓。
因為他們的頑皮,他從來沒見過其他人對他的弟妹有好臉色,就連自己也會被他們氣到暴怒,無法好好說話。
可她卻沒有把弟妹們的冒犯和惡作劇放在心上,還能笑得出來,故做嚴肅的跟他們開玩笑,這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我弟妹調皮,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抱歉。”段正淳平心靜氣的對她道歉。
“沒什么好困擾的,他們很可愛!碧占螛窊]了揮手,表示完全不需要。
讓段正淳最驚訝的,陶嘉樂在說到他弟妹們很可愛時,嘴角竟然不自覺的上揚了。
“你不討厭他們?”他疑惑的問。
“我為什么要討厭他們?”陶嘉樂挑了挑眉,反問。
“認識你也有三年了,從來沒看你對誰笑過。”段正淳的說法十分含蓄。“你厭惡沒營養的對話!彼徊顩]說弟妹們煩起人來,說的話沒有一句是有意義的。
陶嘉樂聽懂他的意思了,他在疑惑為什么她會從冷漠無情的人變成幽默可愛的大姊姊。
“我問你,我們同居三個月之后,我跟你之間的關系會有任何改變嗎?”
“不會。”段正淳斬釘截鐵道,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火花,絕不!
“那么我跟你弟弟妹妹還會有任何交集嗎?”陶嘉樂再問。
“不可能。”三個月后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那我便沒有必要討厭他們,況且,他們只是小孩子,于我也沒有利益關系!彼甭实牡。“好啦,沒事我要去睡——”
“你意思是,你只在有利益關系的人面前當壞人?”段正淳從她話中聽出重點。
嘖,這男人要不要這么敏銳?
“嗯哼!碧占螛费垡粩,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
但段正淳卻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受傷,直覺告訴他,不要去踩陶嘉樂的地雷。
“謝謝你對我弟弟妹妹們如此和善!倍握静辉僮穯枺臑榈乐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