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在哪里找到的呢?為何殺人時不拿,偏要殺人后再翻回頭來找?”
“或許是因為他殺人時心慌意亂,反而丟下包裹未拿。”
“這包裹他有沒有說是從哪里找到的?”
“在掌柜的算帳臺子下!
嫣無色不由得笑道:“這就怪了,如果掌柜的有意藏起他的錢物,為什么不趕快轉移?為什么還要放在算帳臺子下面?那種地方并不保險啊。大人大概平日足不出戶,不知道算帳臺子除了算帳之外,那下面都會有一個暗格,是存放店內客人丟失財物的,萬一有客人回頭來找,掌柜的好立刻拿出來還給客人。所以……”
她話音未落,張海山已經一拍額頭,叫了聲,“哎呀,是我糊涂了!”說完連告辭都忘了說,站起身就跑出客棧大門,跟隨他而來的幾個差役不明就里的也追了出去。
司空政好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悄聲道:“我看咱們也趕快走吧,你這一番評述顯然就是查案老手的思路,他轉念一想就會覺得不對,還會回頭來找我們,我可不想和他再嘮叨了!
嫣無色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于是,他們讓店小二叫起劉放等人,重新套好車馬,快速收拾好行裝,又踏上行程。
劉放睡得還有些迷迷糊糊,嘟嘟囔囔地說:“主子,非要走得這么急嗎?看今天天色不好,只怕是要下雨了,雨天趕路可是大忌啊!
“一定要走!辨虩o色只想堵上他的大嘴巴,盡快離開這里。
只是劉放的烏鴉嘴很快得到了印證,天邊先是出現一團烏云,接著豆粒大小的雨滴開始紛紛揚揚的飄下,再后來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司空政和嫣無色在車內還算好,但卻苦了在外面走路,無遮無擋的劉放等隨從了。
司空政聽到外面的雨聲一直持續,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便大聲問:“劉放,附近有歇腳的地方嗎?”
他就等他這句話呢,趕快回答道:“主子!前面有幾處人家,大概可以借來避避雨。”
“那就讓車夫把車趕過去吧。”司空政下令。
這條路并不好走,因為他們的馬車已經開始上山了,山中的道路本來就不算寬敞,再加上大雨造成的泥濘,車夫吆喝著駿馬前行,馬兒腳下卻不住打滑。
“主子,還是下車走走吧,這路太難走了。”劉放在外面喊。
嫣無色哼了一聲,“這群奴才就是不會伺候,這么大的雨,哪有讓主子在外面淋著的道理?”
司空政卻說:“他們不是也在外面淋著嗎?更何況,這種天氣路況的確不宜搭馬車,怪我走得太著急,沒有聽劉放的話。我下車,和他們一起走!
見他要下車,她急忙拉住他,急切地說:“不行,你要是下車,肯定被淋病,你別下去,還是我去看看!彼Z速快,動作更快,不等他和她拉扯就一下子沖出了車廂。
外面的路況果然很糟,滿地的泥水已經看不清道路所在,幸好不遠處半山腰上的那幾間小民家還可以看得清楚,讓人心生希望。
嫣無色大聲吩咐,“劉放,你先去那些人家打探一下,讓他們給我們騰出一間干凈的房子,銀錢我們不會少給的!”
“是!”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劉放拚命向半山腰上趕去。
就在此時,一匹馬兒長嘶一聲,馬車陡然傾斜,車夫嚇得跳下來,大聲喊道:“糟糕!車要翻了!”
她陡然轉身,如閃電般飛掠回來,只見那兩匹馬因為腳下太滑而順著右側陡峭的山勢,跌跌撞撞地帶著車廂一起滑落而下。
嫣無色不顧一切地追奔而去,幾個起落之后已經沖到了馬車前面,但是因為馬和車廂的重量太大,滑落的速度又快,所以馬車再度滑過她身邊,以無可抑制的速度向山谷深處跌落。
她再度飛身追下,陡峭的山坡已經讓她無法立足使用輕功,她幾乎是連摔帶撞地一起隨之滑落到山谷底下。
當馬車滑到谷底,兩匹馬已經摔斷了腿無法站起時,她終于追到了馬車旁邊,臉色蒼白地用力爬向馬車,焦急地大吼,“主子!您怎么樣?”
幸好車內的司空政還能回答,“沒事……我沒事……”只是聲音雖然盡力保持平穩,卻也能聽出音色和音調都已變了。
她迅速爬上車內,只見司空政半跪半臥著倒在車廂一角,原本雪白的衣衫上有泥水也有血跡。
“主子!”她驚惶失措地撲過去,想查看他的傷勢,卻被他搶先抱住。
“無色,你脖子上受傷了。”他的唇是如此冰涼,印在她的耳垂上,讓她渾身顫栗,手指在她的脖頸上一抹,刺痛讓她意識到自己也受了傷。
但是她顧不得這么多,只是急切地說:“主子先和我出去吧,劉放他們會下來找我們的!
萬車這山峭并非筆陡,所以他們從這么高的地方滑落下來都沒有摔成重傷。嫣無色飛快查看四方,找到一個小小的山洞,這是被幾塊巨石搭在一起而成的天然山洞,外面的冷風冷雨還能透過縫隙進來,但此時他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有個暫時棲身,不至于被大雨澆遍全身的地方就好了。
“無色,這里沒有干凈的布給你包扎,你脖子上的傷現在要不要緊?”司空政一心一意只關注她的傷勢。
“這點小傷沒什么的,倒是主子您弄傷了手臂,這可怎么好?”她只恨自己手邊連一塊干凈的布都沒有,無法給他包扎。
“我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苦笑,“居然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若是我當初不帶你出來就好了。”
“主子即使不肯帶我出來,我就是死也要跟來!”她語氣的堅定讓司空政的眸光凝成墨色,同時又看到她手臂上有一處奇怪的傷痕,不是新傷。
“這是怎么弄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上次回京的路上和幾個小賊交手,對方使了暗器,我沒有防備……”
“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他突然壓抑不住一股澎湃而起的怒火,莫名其妙地斥責起她來!澳阕鍪虑閺膩矶际沁@么不要命的嗎?難道你的性命就不是命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被他吼得傻住!爸髯赢敵跻遥痪褪窍胍粋肯為您忠心賣命的人嗎?我哪里錯了?”
他凝視著她,眸中墨色蕩漾開來。在這凄風苦雨又黑暗潮濕的山洞中,這蕩漾的墨色就像是一襲最暖的披風,將她緊緊包裹。
“我不想再這樣壓抑地活了!彼究照蛦≈曇簦f出一句讓她不解的話,但是還不等她詢問,毫無預兆地,他陡然將她攬抱在懷中,深深壓住她的雙唇,并以更甚于山谷之外驟雨狂風的氣勢,吞沒她所有反抗的神智和力氣。
濕黏的衣服緊貼著彼此的身體,火燙的肌膚仿佛要將這衣服干透,當他的熱唇烙印在她的肩頭時,她的顫栗和輕喘隨著山洞外一道電閃雷鳴暫時擊醒了兩人的神智。
“主子……”她睜著混沌迷蒙的眼,卻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自己。
“別叫我主子!边@句話他似乎已經說了許多遍。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后背,那裹因為被山谷峭壁上的樹枝劃破了衣服而裸露出一大片肌膚,他的手指就觸摸著她,柔柔地撫過,帶著無限憐惜。
“這里沒有外人。”她昏沉沉的,還以為他是怕被外人聽到。
他嘆了口氣,在山洞中這嘆息顯得綿延悠長。
“你心中真的當我是主子嗎?”這個問題問得很怪異,讓嫣無色再怔了怔。
他難道在懷疑她的忠誠?
“主子……我沒有做過半點背叛你,對你不敬的事情!奔词够噬献屗抵嘘P注太子的行蹤,將他的一言一行都報告上去,她也不曾做過任何違背自己道德良心的事情,他為什么要這樣質疑自己?
但是他再嘆了口氣,“無色,獵影都和我說破了你的心,難道你自己還沒發現嗎?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是個無情無義的木頭人嗎?”
轟然間,她像是被雷重重劈到,無言以對。
多少年深埋的心事原來竟然不是心事?在自己心上人面前突然被揭破了她最秘而不宣的秘密,她該如何自處?
黑暗中他們看不清彼此的神色,沉重的呼吸卻泄露了兩人此刻的心情。
“無色……”他的手指還在摩挲著她,“這么多年了,因為種種原因,我不敢讓你看破我的心事,但是如果繼續對你保持沉默,這對你來說是最不公平的!
“主子……”她喃喃地喚,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也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說什么。
他是主子,是她的主宰,無論他讓她做任何事,她都會義無反顧,從未想過什么公平。他指的是什么?是感情嗎?
司空政再度吻了下來,纏纏綿綿、密密層層的吻,不同于剛才那種陡然爆發的火熱,帶著試探和憐愛,挑逗和親匿,自她的唇瓣輾轉迤邐而下,吻遍了她肩部以上的肌膚,也吻燙了她的心。
“如果不是因為在這里,我也許會要了你!彼⒅,在她耳畔呢噥,“無色,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好……”她含含糊糊地應著,并不在乎這句話的背后意義是什么。她早已期待做他的女人了,不管以后是否要和粉黛三千爭奪一席之位,只要能像現在這樣依靠在他的懷里,而不是在山川湖海之中,憑著濃濃的思念回憶他的味道就好。
“也許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總是能輕易看穿她的心思,“不過沒關系,我以后會慢慢講給你聽,反正你已經答應了,那么從現在起,為了我,必須要保重你自己,不要再讓自己置于危險之地了,而且,也不要再在別的男人面前展露你的美麗,明白嗎?”
“是,主子。”她像是答應他指定的一個命令。
他喜歡聽她這樣柔婉的聲音,喜歡觸摸到她火燙的臉頰,更喜歡侵犯她唇齒時她的青澀和純真。
于是他一吻再吻,像是要把她的靈魂都吻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就在兩人情濃如火,難分難舍的時候,遠遠地,從山洞外面傳來劉放很殺風景的喊聲。
“主子!少夫人!你們怎么樣了?我帶人來救你們了!老天爺!你們可千萬要平安無事啊!”
輕喘著的司空政在她的唇上啄了啄,“回去吧,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但是她的身子虛軟,幾乎站立不起來,只能半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將自己抱起,走出山洞。
外面的風雨不知何時已經小了許多,如牛毛一樣的細雨打在臉上,軟軟的,如夢如歌。
夢一般的幻境……是夢吧?也許這真的只是她的一場美夢而已?只是身下這溫暖有力的手臂卻來得如此真實。
她悄悄側目看他的臉──雖然有些狼狽,卻不改高貴威儀。
為了這個男人,她愿意犧牲一切,若今日是一場夢,但愿永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