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噗!噗!噗……
陸婉柔說得正得意,突然聽到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在耳后響起,像利物射入肉里的聲音,不等她回頭一看,黑衣人接連倒地不起,他們的眼睛還大睜著,不知為何一痛后便無法喘氣,從此沒有以后。
再定神一瞧,凡是陸婉柔的手下皆被一箭穿胸。
“你想讓野狗啃我妻子的肉?我就先讓你體會一下千刀萬剮的痛!”
“你怎么來了?!”看到一身墨色錦緞的刑劍天從敞開的廂房門走進來,陸婉柔驚恐得雙目瞠大。
“我不來,如何看得到你精心安排的戲?之前我不是沒懷疑過,但是看你柔弱得風一吹就倒的模樣,我還取笑自己想多了,沒想到你竟是這般陰狠。”刑劍天搖搖頭,女人從來不能看長相,狠起來連男人都自嘆不如。
聞言,陸婉柔的心也像被箭射穿一樣,她慌得面無血色!皠Α瓌μ,你聽錯了,我只是和小弟妹開開玩笑而已,我什么也沒做。”
“難道我看到的西寧侯死士也是假的?”刑劍天譏誚道,冷硬的臉龐充滿肅殺。
大家只瞧見陸婉柔的柔弱,卻忘了她是支持三皇子登位的西寧侯之女,陸清夜手底下有支近萬的暗軍,專門為三皇子掃蕩不為他所用的人,其中死士有一千名,埋伏在各地。
刑劍天追查前三位夫人的死因時,他不查她們怎么死的,反而反向去查探西寧侯的私兵,他們最近的動向太不平靜了,為防藩主起兵為亂,他派人去盯著每一個暗點,果不其然讓他找到了線索,而且近日會有行動。
于是他便將計就計,配合妻子引蛇出洞的計劃,明知是有危險性,他卻拗不過妻子的固執。
只有被賊惦記著,哪有千日防賊,不如一勞永遠的解決,妻子這般果決,而他不得不贊同。
“他們是我爹派來保護我……”
“你在將軍府內會有什么危險?難不成有人想要刺殺你,或是買你一條命?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毙虅μ焓懿涣怂想辯解,面如寒霜的沉聲一喝。
“我、我只是……害怕……”害怕看不到你,害怕你把我丟下,留下個背影走向其他女人。
“落發為尼或自請下堂回西寧侯府,你自己選吧!笨丛谒廊サ拇蟾绶稚希@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
“你要我落發當尼姑?!”陸婉柔當下變了臉。
“你有其它的選擇嗎?”在她干了喪盡天良,泯滅良心的壞事后,她再無退路。
“不,我可以被休,你代你大哥寫封休書給我,我不計較做小,我給你做妾,劍天,你收了我吧,我愿意和弟妹一起服侍你。”眼見情勢不利,陸婉柔全然不顧臉面的豁出去了。
刑劍天不屑的睨著她,還來不及開口,便被佟若善搶先一步——
“我不答應喲!什么娥皇女英,什么共事一夫,我是小心眼的女人,我不準相公納妾,不準有通房,不準在外逢場作戲,連多看漂亮的丫頭一眼也不可以!彼χ鹕碜呦蛘煞颍擆∈治兆∷拇主畲笳。
“善妒。”他寵溺的低聲道。
佟若善柳眉一挑!澳阌幸庖?”
“不,我很喜歡夫人的蠻橫!毙虅μ炖淙坏拿嫒菀蝗,笑得露出兩排白牙。
“回答得好!辟∪羯朴H了自己手心一下,再把手心往他頰上一貼,算是獎勵。
夫妻間不好做些太惹眼的事,畢竟屋子里外不是只有他們兩人,不過她的顧忌某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雙手一抱頭一低,深深的吻住她的粉嫩香唇,召示她是他的女人。
很美好的夫妻之情,可是看在面色灰敗的陸婉柔眼中有如刀割,她用她的一生在愛著刑劍天,怎料他不回報她的深情守候,還對她不屑一顧,教她情何以堪?
她覺得面前是一片荊棘,扎得她渾身是血洞,她痛得想吶喊,想找人來分擔疼痛。
驀地,陸婉柔的眼中只剩下滔天恨意,她飛快的拿起身側倒下的黑衣人配劍,快步沖向刑劍天,但刀鋒一偏,刺向他懷中的佟若善,她要她死,沒有人能留在她愛的人身邊,除了她。
“你還敢動手!”
隨即一具柔美人形飛了起來,又重重的落地,發出碰的響聲。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嘔!為什么你不愛我……我是如此的愛著你……”被狠踹一腳的陸婉柔吐了一口氣,再也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爬行,雙手往前伸。
“因為你是我大嫂!毙虅μ煲恢倍己茏鹁此,也以為她值得尊敬,全然信任地將將軍府交給她打理,從不過問一句,誰曉得她藏著這般心思。
“我從來就不想當你的大嫂,是你們騙了我,花轎迎上門了,我還以為是你來迎娶,歡天喜地的上了花轎,心想終于能和你天長地久了,沒想到掀開蓋頭的竟是刑大……”她當時嚇得眼前一片黑,差點昏厥。
“何必自欺欺人,大嫂,不,陸婉柔,你要欺騙自己可以,但別當其它人是傻子,年屆二十好幾的大哥未娶,怎么可能由幼弟先娶,而且你當時多的是悔婚機會,我和大哥的聲音不同,我就不信你沒聽見他開口回應賓客的祝賀!
從門口走到正廳,三進院,一路上恭賀聲不斷,親朋好友、鄰里故舊,誰不說上兩句恭喜。
“我、我……”陸婉柔的手指抖顫得厲害。
“何必裝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惡心,說穿了,你只是要漠北將軍府的大權,你要幫你父親助三皇子奪位,我們刑家軍是關鍵,即使做不到收攏也要能夠牽制。”
“你……你怎么知道?”陸婉柔忽覺吞咽困難,一股腥澀涌了上來。
“大哥臨死前告訴我,他要我照顧你,不為難你,只要你不做出傷及將軍府和刑家人的事,你要做什么都由你!边@是他答應大哥的承諾,大哥是愛著陸婉柔的,才會苦等她長大。
陸婉柔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一臉驚駭。
“你并不愛我,你愛的是權勢,甚至忍受不了分權,所以你才會勸二嫂再嫁!蹦菚r二嫂已懷有身孕,卻被她一碗墮胎藥給弄沒了。
“你找過杜娉婷?!”陸婉柔更為震驚。
“是的,是二嫂親口說的,她并不曉得自己有孕了,才一個月而已,可是母子連心,孩子沒了的時候她感受得到,事后她找人診脈才知落了胎,當時她傷心欲絕……”
杜娉婷本不相信親如姊妹的大嫂會害她,知道真相后,擔心陸婉柔害了孩子后還會再加害她,所以她放棄為刑二郎守寡的念頭,一滿百日喪便決定再嫁。
“呵……呵……查得真仔細,佩服佩服,不過沒有佟若善,你不會費這份心思吧!”為什么別人可以輕易得到,而她不行?事到臨頭的陸婉柔仍不知悔改。
想到摯愛的妻子,刑劍天面上的冰霜盡融!八俏椅ㄒ粣壑呐,你不該對她動手。”
聽他當著眾人的面說出愛意,雙頰一紅的佟若善頓感滿足,心口暖暖的,歡喜的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唯一的……”
“所以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不破,可以讓他們進來了,由他們來決定她的死活!毙虅μ煊X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至少他沒直接了結她的命。
“是!蔽萃獾哪黄埔粦。
日落的余暉斜照在門口,可是微弱的光線很快被占滿,一對又一對的中年夫妻陸續走入。
“這、這是……”這一刻,陸婉柔真的驚呆了,她雙手抱著膝縮成一團,直想往后退。
他們不是別人,而是喬巧音、李玉雅、陳鳳英的爹娘,捧在手心疼著、寵著的愛女死在這個女人手上,他們怎么能不恨?
“這是我們夫妻給你的臨別贈禮,希望你滿意!辟∪羯普{皮的一眨眼,做出不用相送的手勢。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壞事付出代價。
兩年后,漠北將軍府——
“啊——不要了,我不要生了,那個該死的男人去哪里了!叫他回來,回……啊!好痛好痛……明明是他造的孽,為什么受苦的人是我……混蛋,只會下種的莽夫,我要咬死他……痛,又來了,為什么還不生……”
呃!夫人,你才開始陣痛不到半個時辰,沒那么快生,還要再等上幾個時辰,頭一胎都比較難生,而你又不忌口多吃了一些……!不是不是,是為了孩子吃,因為孩子餓嘛!
幾個丫鬟、婆子想笑又硬生生的忍住,夫人在這一、兩年內被將軍寵過了頭,變得嬌氣了,一點點痛也受不住,大吼大叫的模樣好好笑。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佟若善的謀劃下,得知妻女竟然謀害嫡長子、嫡長女好取而代之的武寧侯氣到吐血,吐完血之后就身子不行了,大病一場后,便向皇上請求由長子承繼武寧侯之位。
其實他是不想讓位的,可是形勢比人強,女兒、女婿往他跟前一站,不用開口就這么盯著他,他便心里發虛,氣弱地不敢多言,由著他們安排,他照做就是,反正他還是老侯爺,府里不差他一口吃食。
佟仲陽順理成章成為武寧侯,入主正屋,同時娶奉國公之女為妻,兩人是一見鐘情,婚后非常和睦。
原本是四青之中年紀最小的青桐居然先嫁了,她嫁回武寧侯府,成了新管事常和的妻子,目前已育有一子,她也當上后院的管事娘子,專管針線房和茶酒。
未嫁的青蟬、青絲、青芽還跟在佟若善身邊,不過青絲也定了人家,年底才出嫁,她要等夫人生了孩子、坐完月子才肯嫁,否則不安心,佟若善還提了個叫青霞的丫鬟為大丫鬟。
梅氏被送去家廟,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回不了武寧侯府,怕被報復的佟明珠失心瘋似的帶著弟弟佟仲景連夜出府,投奔外祖去,兩姊弟沒出過遠門,被騙走了盤纏,差點流落街頭當乞丐,好在讓拐子賣入青樓前被人救了。
可是她的下場也不怎么好,到了外祖家,一日被喝醉酒的表舅給強了,甥舅亂倫還被迫為妾,只因她不幸有了身孕,等發現時已經四個月,打不下來,而主母很強焊,她的日子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佟仲景目前還住在外祖家,佟仲陽不只一次派人去接,可他就是不回來,讓佟仲陽每年給他送去一千兩做日常花用。
“刑劍天……刑混蛋!你死到哪兒去了,老娘都要生了還不回來,你不是答應過一定要陪在我身邊,你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你一定會胖死……我……呼、呼……”
“夫人,你省點力氣別喊了,將軍正在城外,一時半刻回不來,你把力氣存著好生孩子,等將軍回來,小公子也出世了!鼻嘞s拿著一條帕子為夫人拭汗,她的手都被捏得青紫了。
“為什么一定要是小公子,不能是小小姐?我偏要生女兒氣死他,誰教他那么無能……”佟若善任性的回道,但她顧不得其它,實在太痛了,痛到她口不擇言,見什么都不順眼,尤其是罪魁禍首更討罵,不罵他她不痛快,老覺得孩子在肚子里作怪,硬是不肯出來。
“好、好,是小小姐,夫人你盡管生,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將軍都會喜歡……”
青蟬正好言勸著,產房外忽然有人高喊著“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隨即一道披著戰甲、滿身是血的男人沖了進來。
“阿善!我回來了,不怕,我在,我陪著你,你定要好好地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看得出昂藏七尺的將軍大人比夫人還害怕,剛從血泊中打過來的他竟在發抖,連碰一下夫人都不敢。
“結……結束了?”佟若善邊使勁兒邊問。
“結束了!睘槭裁此哪樳@么白,嘴唇都咬破了。
“誰贏了?”好痛,她的孩子……很不乖。
“我不知道!彼f得實在。
“你不知道?”她一怔,差點忘了正在生孩子。
“你都要生了,我還管誰輸誰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我只奉旨破陣救駕!辈粻帍凝堉。
太子和三皇子溫慶王爭奪九龍寶座,溫慶王逼宮帶兵攻入京城,太子勢弱退守皇宮,兩方人馬打得熱火朝天,不分軒輊,各有各的支持者和兵馬,遲遲拿不下對方,戰況膠著。
皇上以暗線傳令要在城外練兵的刑劍天帶隊攻城,城破為止,因此他志在攻城,使其在最短的時間內入城,只因他接到妻子開始陣痛的消息,他心急如焚的想要飛奔回府,守著妻兒。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聽到這句話,佟若善忍不住哭了,但她的嘴角是上揚的。
“阿天,你真好!庇蟹蛉缢,她一生圓滿了。
“嗯!你安心的生孩子,什么事都有我,我生也陪你,死也陪你,生生世世都陪你……”
為防產婦哭得太厲害,堅持要陪妻子生產的刑劍天被趕出產房了,這一等又是一個晚上過去,頭一胎總是拖得比較久。
直到黎明時刻,第一道曙光射入時,漠北將軍府的下一代出世了,哇哇哇的哭聲十分驚人。
“將軍,是位公子,母子平安!
旭日照在刑劍天仰起的臉上,他眼眶一熱,哭了。
爹、娘、大哥、二哥,我們刑家有后了,你們看見了沒,我當爹了,不是人見人懼的刑克男。
三個月后,天啟帝駕崩,新帝繼位。
宮變之日,太子被溫慶王一劍刺穿胸口,歿,而溫慶王也被太子的幕僚斬殺,身中數刀,拖了一個月,歿。
成年的皇子中,只有未攪入奪位的秦肅主楚長留還活著,因此他成了繼任人選,成為一代新君。
——全書完